25 追妻
追妻
農村修建房屋有風水之說,房屋靠山而建,可以增加家裏人的靠山運,事業也會更加穩固。秦村長家也不例外,樓房後面是一個小山坡,夜裏的山風很野,皎潔的月光透過密葉照射下來,斑駁陸離的光影忽明忽暗。
窗外‘嗚嗚’的風聲宛如小孩的哭聲,加上明滅可見的光影,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盛清然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擔心。
簡梓言連蟑螂都害怕,此時會不會正蜷縮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他的心就揪成一團,盛清然英挺的劍眉蹙起,遲疑了半晌,還是不放心掀開被子下床,借着若影若現的月光輕手輕腳出了房門,果然不出所料,他看見簡梓言就在客廳。
只不過她似乎在忙。
客廳裏的家具極其簡陋,只有一張方形木桌,三張竹椅和一臺款式老舊的電視機。
簡梓言坐在方形木桌旁邊的竹椅上,左手拿着手機打着電筒,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木桌上的畫紙,時不時用鉛筆在紙上塗塗畫畫,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聲。
盛清然微微一怔,站在一旁沒有出聲,此時簡梓言穿着最普通不過的白衣黑褲,肌膚瑩白,鼻梁又挺又翹,長睫往下輕輕搭着,遮住了她眼裏的表情,只見她小臉上眉頭緊蹙,好幾次下筆太過于用力,幾乎要穿透紙張,結果鉛筆尖斷裂。
幾分鐘時間,簡梓言換了三張畫紙和四支鉛筆,可見她煩躁至極。
忽而想起那天離開孟家時孟珊的提醒,盛清然神色倏然變冷。
【看你曾經幫過我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關于言言的秘密。】
【整整四年,輕胭沒有繼續創作你知道為什麽嗎?】
【雖然當年那件事簡爺爺動用大半個簡家的勢力壓下,可你應該聽盛阿姨提起過,墨墨8歲時被人綁架,九死一生才救了回來。】
【其實那次綁架案,言言也在其中,綁架者變态到模仿言言漫畫中的手法來折磨他們姐弟,言言遭受了嚴重的心理創傷,再也沒有辦法創作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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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行嗎?兩個禮拜後就是新作品發布的日子……”
簡梓言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頭頂蓬松的丸子頭略略松散下來,脖後面有擾人的碎頭發,軟軟地搔着她的頸部,與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反差。
為了逼迫自己一把,她讓責編豆子把發布新作品的時間公布了,有外界巨大的壓力在她以為自己能突破,可如今看來不過是她異想天開。
簡梓言雙手抱着頭,不停暗示自己:當年的罪魁禍首已經死了,簡梓言你還是不能放過自己嗎?
盛清然把簡梓言的煩躁和焦慮都看在眼裏,越發心疼她,柔聲細語道:“既然不行就再等一等。”
要不是經常看懸疑題材的電視劇和電影,再加上她自己就是懸疑推理漫畫家,關鍵是她反應迅速第一時間分辨出其聲音,簡梓言發誓她絕對會失聲尖叫。
把手機電筒照向後方,盛清然也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簡梓言無語至極:“人吓人會吓死人的好吧,大晚上你不睡覺出來吓人?”
盛清然一時無言以對,來到簡梓言身邊蹲下,撿起地上她剛惱羞成怒扔掉的畫紙和鉛筆,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撒了一個小謊:“你不覺得外面的風聲聽起來很恐怖?”
簡梓言懷疑自己聽錯了,眨巴眨巴眼睛沒接話,被風聲吓着?
難不成現在她應該嘲笑他?
可她來到這裏的第一晚也吓的睡不着,不過這人也會害怕?
她怎麽那麽不信呢?
算了,事情真假她沒興趣,手掩着嘴巴打了個哈欠,把桌上的畫紙和鉛筆收拾好準備回房睡覺,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按住了畫紙,簡梓言擡起頭瞪着‘罪魁禍首’冷冷道:“你要幹嘛?”
“借我幾張紙。”
盛清然瞥見木桌上一沓A4紙,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她發現她是越來越看不懂盛清然了,可能一直也沒懂過,簡梓言抿着唇,随意從袋子裏抽出十幾張A4紙遞給他,平時她畫畫是買專門的畫紙,不過這次為了方便攜帶,她直接買了一包A4打印紙,足足有500張,無論如何都夠用了。
抱着東西往回走,簡梓言突然又停下來友情提示道:“睡不着可以戴着耳機聽會兒歌,不過睡之前要記得摘掉耳機。這邊天氣多變,晚上打雷下雨是常事,打雷戴着耳機睡覺不安全。”
“好。”
原來她還是會關心他,那就說明他們的關系沒有糟糕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盛清然嘴角勾出一抹淺笑,欣喜若狂,漆黑的眼眸裏流轉着柔情,不過他在黑暗中,簡梓言并沒有看到。
中午,大娘為了招待盛清然,特意從竈臺上方的房梁上取下一塊臘肉洗幹淨給煮了,要知道每逢過年村裏兩三戶人家分一頭豬,分到每戶手裏本就不多。腌制好用煙熏一段時間,才變成了臘肉,可謂是費時費力。
平日裏秦村長一家都舍不得吃,她來第二天大娘也煮了一塊,今兒又煮一塊,簡梓言很過意不去,“大娘你不用特意麻煩,臘肉給秦大哥他們留點。”
大娘為人熱情,滿不在意開口:“不怕,他們兩口子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再說你們難得過來。”說完又繼續往土竈臺裏添加柴火,鐵鍋裏煮着臘肉和一小節臘腸。
簡梓言除了感謝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她不會做飯幫忙洗菜還行。瞥了眼壩子裏跟秦村長唠嗑的盛清然,眼底閃過一抹複雜。
村裏鄉親們說的都是當地方言,只有極少數村民會說普通話,秦村長偶爾要到鎮上去開會,也是近幾年才學會普通話,大娘的普通話她也只能聽懂一部分。
餐桌上,盛清然坐在簡梓言旁邊,四條腿的木頭凳子,其中一條腿因為兩年前村裏發生大水給淹過,腐朽了所以要矮一截,稍不留神就會晃動,簡梓言端着碗,碗裏面滾燙的西紅柿蛋花湯差點灑到她腿上,看着他心也跟着一緊。
好在有驚無險,事後特意用腳抵着一條凳腿,這才沒有再晃動。
“你嘗嘗這湯,番茄是大娘自己家地裏種的,特別好吃。”似乎看出盛清然吃不慣這邊的臘肉,因為太鹹,但出于教養他沒有說出來,簡梓言指着湯盆裏的西紅柿說。
中午外面太陽火辣,光着腳丫踩在壩子水泥地上,腳底板怕是能燙出水泡,屋子裏十分悶熱,旁邊唯一一把落地式電風扇款式老舊,運作起來咯吱作響,吹出的風也是熱的。
盛清然側過頭看着簡梓言,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她飽滿額頭上有少許汗珠,再往下是微微顫動的長睫,似撲閃的蝶翼,一副乖巧的面容。
嘴角勾起淡然道,輕快的嗓音應下:“好。”然後動作自然而然拿起手邊的蒲扇扇風。
後背傳來陣陣涼意,簡梓言瞧見盛清然的動作,握着筷子的手一頓,面前還有村長和大娘,尴尬地抿着唇,不經意拂開盛清然的手,口是心非道:“我不熱,你趕緊吃飯。早上我問過隔壁宋大哥,他下午兩點左右要拉蔬菜去鎮上賣,你跟他一起走還能趕上最後一班去M市的大巴車。”
前一秒還甜蜜幸福的他,聽了簡梓言的話,嘴角的淺笑蕩然無存,盛清然大腦短暫空白之後反應過來,張了張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就那麽不希望他在這裏嗎?
時刻想着趕他回去。
心,微微刺痛。
秦村長是過來人,加之又跟盛清然聊了幾句,知道他追着簡梓言到他們這窮鄉僻壤村裏的目的,打圓場說:“鄉下不比你們城裏,這個季節最炎熱,下午兩三點溫度更高,隔壁小宋開山輪車經常跑鎮上都習慣了,盛先生要不還是等天氣涼爽了再走?”
“村長說的對,那我就再叨擾幾天。”盛清然放下蒲扇,清俊的臉上神色終于緩和,緊鎖的眉頭舒展,看向簡梓言慢慢開口,嗓音沙啞,“這些年我常年無休,你就當我是來旅游散心。”
秦村長都開口了,她還能說什麽?
簡梓言識趣的閉上嘴繼續吃飯,也難得再管他,嘟囔着表明态度:“就算你軟硬兼施,我也不會答應你。”
跟沈瑄簽訂合同時他就找好了拍攝演員,她離開雲城當天,沈瑄還給她發了微信,說最遲年底劇組就會開機,對方前期準備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她說什麽也不能毀約。
再說現在她為了漫畫的事都頭疼不已,哪有時間跟他吵鬧。
盛清然:“……”
她就非要拿刀往他心窩子上捅?
還一捅一個準。
心髒撕裂般難受,細密的疼很快傳遍四肢百骸,可現在又能怪誰呢?
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盛清然眸色黯淡下來,深呼吸一口氣,隐藏眼底的受傷,裝作不在意給簡梓言夾了一片臘腸,嗓音低啞地開口:“我不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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