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追妻
追妻
這個時間點,農村家家戶戶都炊煙袅袅,有的家庭正在吃晚飯,秦村長家大娘背着滿滿一筐豬草回家,剛把背簍放下就看見盛清然背着簡梓言急匆匆路過家門口,脫下身上的圍裙跑到壩子邊一個水坑裏洗手,沖着屋裏喊:“老頭子你快出來,盛先生背着簡老師上街了,我來燒火做飯,你快跟上去瞧瞧。”
秦村長一聽趕緊往土竈臺裏塞了兩把稭稈,拿過洗臉毛巾抹了抹臉就匆匆出門。
這邊,盛清然背着簡梓言一路小跑來到街上唯一一家衛生診所,飽滿的額頭上細碎的頭發早被汗水打濕,呼吸也格外粗重,累的氣喘籲籲,動作很輕把簡梓言放在單人床上,扭頭對老中醫喊道:“老先生,我……朋友發高燒了,你快給她看看。”
衛生診所看病的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中醫,兩鬓斑白,臉上皺紋密布,但身子骨還算硬朗,只有個十一二歲的孫女陪在身邊。
老中醫走向單人床的同時,拿起挂在胸口上的老花眼鏡戴上,安撫拍了拍盛清然的手臂,先是用手背探了探簡梓言的額頭,又從玻璃櫥櫃裏拿出水銀溫度計,将溫度計甩到35度以下,遞給盛清然,“給她測溫度,溫度計放在腋下。”
單人床上簡梓言只感覺腦袋昏昏沉沉,手腳冰冷,眼皮像是抹了膠水要粘在一塊,意識模糊不清時總有人在她耳邊說話,真的很吵。
努力睜開眼睛,頭頂上方的燈光很刺眼,下意識閉眼,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言言你別亂動,你現在發高燒了,需要測體溫,老先生才能對症下藥。”盛清然薄唇緊抿,解簡梓言襯衫的手在隐隐顫抖,只好自說自話,好一會兒才解開了兩顆紐扣,擡高她的手臂把水銀溫度計夾在她腋下。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老中醫手指彎曲敲了敲玻璃櫥櫃,“可以拿出來了。”
盛清然按照老中醫的吩咐拿出簡梓言腋下的溫度計,随後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她身上,背着她來的路上她在喊冷。
“39.2℃,我先給她打退燒針,溫度還降不下來,就輸液。”
老中醫拿着水銀溫度計在光下仔細瞅了瞅,又甩了甩了溫度計放進裝有開水的杯子裏消毒,先登記病人信息,在單子上開藥,頭也沒有擡對盛清然說:“一共是96塊,你先把錢付了。”
盛清然眉頭蹙起,錢包裏現金只有四十塊錢,捏緊了錢包對老中醫說:“能不能麻煩您先打針開藥,我身上沒那麽多現金,明天我去鎮上取了錢就給您。”他掃了眼診所,櫃臺上沒有二維碼之類的東西,根本無法用手機支付。
“您要是信不過,我把祖傳的玉佩抵押在您這兒。”說着就取下脖子上戴了二十多年的玉佩,盛清然眼底猩紅一片,低啞的嗓音中透着一絲祈求。
老中醫取下鼻梁上的眼鏡,盯着盛清然看了好一會兒,就在他要搖頭拒絕時門口傳來秦村長的聲音,“李叔這兩孩子我認識,您先給簡老師打針開藥,我保證他們不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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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多歲的老人帶着一個孫女生活不容易,全靠小診所掙點錢維持爺孫兩人的生計,之前就有人看完病不給錢,李叔一把老骨頭也不能把人怎麽樣,後來才有了先給錢後看病的規定。
老中醫猶豫了半晌,這才準備給簡梓言打退燒針,又讓盛清然沖了兩包清熱解毒的沖劑喂給簡梓言吃,幾個小時過去,床上躺着的人兒臉頰上紅暈褪去,身上體溫也恢複了正常。
第二天清晨,簡梓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是在宿舍,而是在秦村長家中秦曉小姑娘的房間,稍微翻了個身,這才注意到趴在床邊熟睡的盛清然,他枕着手臂,另一只手壓着被子的角,應該是怕她亂動沒有蓋着被子受涼。
屋子的窗戶是對着後山的樹林,微弱的光線照射進來,因為盛清然側着臉枕着手臂,細碎的頭發拂開,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甚至能看清他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唇緊抿着,似乎睡的并不安穩。
白水溝小學距離衛生診所,足足有兩裏地,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昨晚她被燒糊塗了,卻也能辨別認出他的聲音,他擔心,焦急,可能還有一絲恐慌。
這一刻,她真的看不懂他。
簡梓言閉上眼睛克制自己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動作很輕掀開身上的被子,然而她剛坐起來,就驚動了盛清然。
“言言你醒了,頭還疼嗎?渴不渴?”
盛清然扶着簡梓言坐到床邊,說完就去端旁邊木桌上的杯子,陶瓷杯不具有保溫功能,感覺到水是涼的,打開窗戶把杯子裏涼了的水倒掉,重新拿起暖水壺倒了半杯,溫度剛剛好,這才遞給簡梓言,“乖,喝點熱水嗓子會舒服點。”
昨晚淩晨三點,簡梓言的高燒才退,學校大門都鎖了,秦村長提議暫時住在他家裏,想着家裏總比學校要方便,于是他背着簡梓言住進了村長家中。
“謝謝。”
生病的人容易情緒低落,也容易想家,簡梓言沒有拒絕盛清然的好意,喝了兩口溫水,大概是出了汗,身上粘粘乎乎不太舒服。
盛清然看出女孩的不适,嘴角微抿,指着桌上的黑色背包說:“你的衣服我給你帶了幾件過來,最近你總是熬夜趕漫畫,再加上吃的也沒有營養,身體又不是鐵打的怎麽受得住?安心休息幾天,我跟餘校長請過假了。”
“我沒事,這才剛開學就請假影響不好。”
簡梓言一聽這話臉色嚴肅起來,快速穿好鞋包拿起背包就要走。
盛清然微微嘆息一聲,他就猜到會是這樣,眼疾手快拉住簡梓言的手腕,語重心長道:“你感冒還沒有徹底恢複,要是站上講臺授課把感冒傳染給孩子們怎麽辦?”
最後簡梓言只能妥協,拿着衣服去廁所簡單洗漱了一番,下樓看到大娘和一個中年婦女在壩子裏曬玉米,婦女穿着樸素大方,長發盤在頭頂,素顏也很好看。
“簡老師這是我兒媳婦,也就是曉曉的媽媽蘇蘭,今早他們才到家。”大娘放下手中的籮筐,手在圍裙上蹭了蹭,笑眯眯的跟簡梓言介紹媳婦。
簡梓言禮貌地點點頭,“蘇姐你好,我和盛清然住在這裏,打擾你們了。”
“沒事,我聽公公婆婆說了,簡老師人美心也美,來到白水鎮我們很歡迎。”蘇蘭不好意思地臉紅了,同樣是素面朝天,她在簡梓言面前羞愧難當。
她跟老公在大城市待過這麽多年,頭一次見到像簡梓言這樣不施粉黛的美女,不是靠化妝和整容,而是純天然的美女。
大娘讓兒媳婦曬玉米,拉着簡梓言進廚房,揭開鍋的蓋子,一股白米粥的清香撲鼻而來,“你餓了吧,鍋裏有盛先生親自給你熬的白米粥,他跟我兒子去鎮上了,說有事要辦。”
說着又從架子上拿了一個幹淨的碗,盛了滿滿一碗白米粥,泡菜壇子裏蘿蔔和酸豇豆味道剛剛好,大娘毫不吝啬夾了不少在另一個空碗裏,“感冒嘴巴裏沒味道,簡老師你嘗嘗這酸蘿蔔和豇豆,咱們農村人特別喜歡吃泡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謝謝大娘。”簡梓言特別難為情,大娘的熱情讓她越發愧疚。
大娘也有八卦的時候,“簡老師你跟盛先生是不是情侶?”
“咳咳。”
簡梓言被白米粥嗆了喉嚨,忍不住咳嗽起來。
擡頭看到大娘一本正經的模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其實這段時間和盛清然相處下來,說不感動是假的,他出生就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但在這裏條件艱苦,他還是留下來了,甚至沒有聽到他說一句抱怨的話。
“他是我前夫。”
過了許久,簡梓言把碗裏的白米粥喝完,這才輕聲呢喃。
“你們離婚了?簡老師你別怪大娘多嘴,盛先生人挺不錯的,你看你昨晚生病,他着急的不行,聽我家老頭子說,因為沒錢付款,居然拿出祖傳的玉佩抵押,可見盛先生多麽在乎你。”
簡梓言心猛然一抽,清亮的眸子裏閃過不可思議,盛家祖傳玉佩,這件事她知道,所以很清楚這塊玉佩的分量,垂下眼睑的瞬間,心跳有片刻的失控。
盛清然,你到底想做什麽?
整整兩個小時盛清然才到鎮上,崎岖不平的山路還都是石子路,盛清然從摩托車上下來,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了。
第一件事就是取錢買手機,緊接着去超市買了牛奶和營養品,路過零食區又挑選了些零食。拎着東西又去了菜市場,買了很多簡梓言喜歡的菜。
深思熟慮過後,決定再買一輛三輪車,今後到鎮上買東西也要方便很多。
到達秦村長家門口,盛清然突然叫住秦宇,塞給男人一萬塊錢,“很感謝你們一家人最近的照顧,如果你們還想去城裏打工,我有個好的推薦,你和你妻子都是會計,去雲城盛氏集團應聘,我想他們會錄取你。”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說實話,在村裏發展條件畢竟有限,去城市打工雖然辛苦,但找到一份好工作,自己又肯努力,不怕沒有前途。
“您是……”秦宇錯愕瞪大雙眼,雲城盛氏集團哪裏是他們這種沒學歷的鄉下人能去的,可他沒有忘記媽叫他盛先生。
盛清然沒有表露身份,淡然一笑:“如果你信得過我,你們夫妻二人可以去嘗試下。”
最終秦家人沒有接受這一萬塊錢,秦宇和家裏父母商量,決定和妻子第二天就出發去雲城。
晚上,晚餐很豐富。
盛清然買了一堆食材,做了皮蛋瘦肉粥,兩個清爽可口的時蔬,還有麻辣蝦和青椒炒肉,這裏不像是在家裏,做飯是燒柴火。
其中有兩道都是簡梓言喜歡吃的,幫忙端着菜去桌上,注意到盛清然臉上沾了黑色的污漬,提醒道:“你去洗把臉,臉上髒了。”
“髒了嗎?哪裏?”
盛清然下意識就用手去擦臉。
簡梓言擡起手指了指他左邊額頭。
盛清然用手背蹭了蹭結果還是沒擦幹淨,簡梓言抿了抿唇,手邊又沒有紙,于是扯着袖子,稍稍墊起腳尖仔細擦他額頭上的污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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