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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婦女怒氣沖沖走到教室最後一排,搶過女兒手裏的彩色畫筆,又把她課桌上畫了一半大樹的畫紙撕的粉碎,緊接着還翻出抽屜裏她書包裏的一個本子,一邊撕扯一邊痛心疾首罵道:“我讓你畫,讓你畫,你看看你期中考試的成績,之前還能考80多分,現在呢,整天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數學只考了72分,你說說你到底想幹嘛?”

名叫林星的女孩在見到母親那刻就驚悚地睜大眼睛,怯生生起身躲到一邊,一句話不說只是低着頭哭泣。

婦女口頭上罵人不說,還上手掐她孩子的胳膊。

突如其來的一切讓簡梓言有片刻恍惚,回過神來見家長打罵自己的孩子,眉頭緊蹙快步上前拉開中年婦女,将女孩護在身後,瞥見灑落一地的碎紙,眼神冷了幾分,蹲下身撿起一個皺皺巴巴的練習本,封面已經被撕壞,裏面是用鉛筆畫的一只小貓。

“林媽媽,林星雖然是您的孩子,但她也有追逐夢想的權利。”她翻看了練習本,相信裏面每一筆每一畫都是孩子用心畫的,簡梓言把本子遞給身後的林星,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

誰曾想中年婦女更加得理不饒人,一把扯過簡梓言身後的女兒,捏着她耳朵喊道:“既然是我的女兒,那就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畫畫能當飯吃?我女兒馬上就要小學升初中,要是考不好,上不了鎮上的初中,她一輩子就毀了。只能跟我一樣,在這山溝溝裏種莊稼!”

一時間簡梓言找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語,目光落在林星身上,她的眼神無辜又委屈,雙手握拳怔愣在原地,這是第一次,簡梓言感到迷茫。

随後婦女跟林星說的是當地方言,她聽不大懂,但大概的意思她能猜到幾分,每個家長都盼望子女有出息,根本不想讓孩子們學畫畫,而是學習語文數學,英語這樣的科目。

期望将來有一天他們的孩子能走出這座大山,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簡梓言擡頭看了一眼教室裏坐着的學生,他們都低垂着頭默不吭聲,或許她一開始就錯了,這裏終究無法跟大城市相比,“對不起,林星媽媽。我的确沒有資格說什麽,但作為家長有時候也要問問孩子們的意見,成績固然重要,可他們的想法和夢想也不應該被無情抹殺。”

話音剛落,下課鈴響了起來。

簡梓言沒有着急收回彩色畫筆,而是對講臺下的學生說,“小學升初中确實很重要,你們要把重心放在學業上面,如果有同學喜歡畫畫,可以把畫筆帶回家,周六日閑暇時可以畫畫。”

貧困山區,很多村民都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他們一輩子辛苦勞作,養活一大家子人。一些有遠見的家長哪怕再辛苦也會供孩子上學,讓他們有機會走出大山,要是思想迂腐一點的,可能認為種莊稼也能養活自己,沒有必要花這筆冤枉錢。

她沒有辦法改變大家的思想,更沒有能力改變山區裏的現狀,她能資助一部分錢,可幫不了所有人,也就不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有家長到班上鬧事很快傳遍全校,老師們對簡梓言也是指指點點,校長餘福強最快的速度找到簡梓言态度謙遜請她到辦公室,讓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還親自給她倒了一杯溫水,賠禮道歉:“簡小姐真的對不起,我一定讓林大嬸親自給您道歉,她是鄉下人又是一個寡婦,掙點辛苦錢供養孩子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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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不大,一眼便能看清全貌,方形辦公桌上一臺款式老舊的電腦,角落裏有一架落地扇,窗臺上一盆茉莉花因為缺水葉子枯黃。

簡梓言沒有喝餘福強倒的水,起身換到三人座沙發上坐下,“校長不用客氣,林星媽媽說的并沒有錯,是我考慮不周。”

整個學校只有餘校長知道她的‘身份’,平時也對她格外照顧且客氣。

說起來她到這裏已經有3個月了,忽而想到盛叔叔發給她的信息,抿緊了唇瓣,“給孩子們購買的棉服這個月底應該能送到,我想着再多捐贈一筆錢,您找人把操場翻修一下,課餘時間也讓孩子們有娛樂活動的場所。”

“簡小姐,您,您還願意給學校捐款,我,我真的替孩子們開心。”

餘福強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男人,聽了這話忍不住偷偷抹眼淚,他擔任校長這十多年,也遇到過幾個慈善家捐贈貧困山區,但只有簡梓言是真心替孩子們着想,每年又是捐款又是捐物資。

要不是簡梓言,白水溝小學早都無法開辦了。

她連續六年捐贈了上千萬的資金,學校的食堂,教室裝修,電風扇和桌椅更換,這些都需要錢。

原本以為發生了這樣的事,簡梓言會放棄捐款,可沒想到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心胸比他寬廣的多。

簡梓言微微一笑,趁着校長辦公室有網絡,直接用手機給餘校長卡裏打了一筆錢,“我相信餘校長的為人,我們都希望孩子們能更好。接下來就麻煩您把課程再安排下,過幾天我可能要跟盛老師一起回雲城。”

盛清然沒有跟她提要回去的事,既然盛叔叔都找到她了,想來是棘手的事情需要盛清然親自處理。她克服了心底的恐懼,在哪裏畫漫畫都是一樣的。

“好好,我會安排。”餘福強深知簡梓言和盛清然都不是普通人,能在這條件艱苦的山溝溝裏待上三個月,已經很難得了,便沒有再說挽留的話。

簡梓言剛到教學樓下,放學鈴響起,天空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她沒有帶傘正猶豫要不要沖進雨裏,從教學樓到宿舍樓距離不遠。

然而她再次擡眸時,只見盛清然撐着雨傘走向她,今天他穿着一件黑色風衣,身材高大的他在人群裏格外注目,眉目清俊膚色白皙,“我送你回去,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握住傘柄往簡梓言一側移動,盛清然半摟着她的腰兩人往宿舍樓方向走去,劍眉輕挑,眼裏藏着深情,“言言,今天的事我聽說了,你別太在意。教書育人,只要我們無愧于心就好。”

“嗯。”

回宿舍的路上,時不時會遇到老師,簡梓言垂下眼睑,明明在下雨,她卻感覺臉有點熱,挽住盛清然的胳膊,加快了步伐,小聲說,“你不是要跟我商量嗎?快走吧。”

兩人回到宿舍,簡梓言身上沒有被雨淋濕,但盛清然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面,好在雨不大,可雨還是浸透了衣服。

“這是幹毛巾,擦擦頭發,別感冒了。”簡梓言進屋就放下手中的課本,從衣架上取下一條幹毛巾遞給盛清然。

盛清然眼角一揚,傾身抱住簡梓言,把她禁锢在懷裏,低頭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頸脖,薄唇緊貼着她瑩潤的耳垂,嗓音又低又啞:“言言心疼我對不對?那你幫我擦。”

簡梓言愣神眨眨眼的功夫,他纖薄的唇就覆了下來,帶着一點馥郁,高挺的鼻梁抵住她的側頰,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臉上,引得她微微顫抖,抓緊手上的毛巾,穩下心神往後推了一步,“你乖乖在椅子上坐好。”

說着雙手按住他肩膀讓他坐下,手指插-入他濃密細碎的發根,拿着毛巾輕輕擦拭他的短發,紅着臉轉移話題,“剛才我跟校長提過了,三天後我們就回雲城。”

正猶豫要怎麽開口,沒想到簡梓言率先提出來,盛清然微微錯愕,心中也有疑惑,但沒有深入詢問,以為她是被家長的話傷了心,握住她纖細的手腕,轉過身去抱住她的腰,靠在她懷裏輕聲道:“嗯,言言說了算。”

公司投資的新項目出現問題,合作方只認他本人,所以無論如何都需要回去解決。

次日,天氣晴朗,湛藍的天空飄着幾朵白雲,和煦的風吹在人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她收拾好衣物,想着這段時間叨擾秦村長一家很久,臨走前怎麽也要跟人道謝,于是早飯後去了村長家,沒有叫盛清然是因為他還有最後一趟課。

“簡老師你今天沒有課嗎?我跟你大娘正要上山挖紅薯。”

村長挑着兩個籮筐,一手拿着鋤頭剛到壩子門口下臺階,擡頭看見簡梓言,熱情的打招呼。

簡梓言一聽村長要上山挖紅薯,因為沒見過很好奇,于是跟着兩人一起上山。

山坡上青草野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遠處的山半遮半掩躲在雲層裏,周邊山林青翠欲滴。

微風拂過臉龐,簡梓言停下深呼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心情格外舒暢。

“村長我幫不上你們什麽忙,我去那裏的小山坡畫畫。”指着不遠處的山坡,簡梓言眉眼透着笑容,忽而來了靈感,她要畫下來。

秦村長自然是點頭同意。

盛清然知道簡梓言在畫畫沒有打擾她,但到了傍晚她的電話還是沒有打通,整個人有些煩躁,隐隐透着不安,親自去她宿舍找人,卻沒有找到人,馮惠提醒道:“簡老師沒有回來,早上我好像看到她離開學校了。”

盛清然臉色下沉,轉身就往外跑,村長告訴他簡梓言去了山上,天色越來越暗,山裏信號差,手機根本沒法用。

“怎麽會沒有呢,我和老伴回家時簡老師都還坐在山坡上畫畫。”村長打着手電筒帶着盛清然去挖紅薯的地裏,發現山坡上沒有人,只能往大山深處找。

“言言!”

盛清然穿着運動鞋踩在松軟的泥土裏,淺色的鞋早看不出原樣,褲腿上沾了不少泥土,不防滑的鞋底讓他好幾次險些滑倒。

飽滿的額頭上布上一層細密的汗水,滿臉焦急,心懸着無處安放,他不敢往壞處想。之前張楚楚遇害,事後他都心有餘悸,如今找不到簡梓言,他恨自己大意,為什麽不早一點發現她沒在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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