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打不是愛,罵是親

第六章:打不是愛,罵是親

他在院門外聽見院子裏頭吳桂香對姬娘說了什麽。文德忠那又急又燥的性子聽見姬娘親口對他說門沒有下闩。那心裏跟抹了蜜似的,心中歡喜的很,自然就沒注意那麽多了。

他用手裏的家夥什輕輕推開了院門。背後倒提的老虎刷的一下從側面掉下來,蹭着他手臂上的傷口。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又把老虎提溜回去。

那老虎兩百多斤的重量落在他手上就跟玩似的。

文德忠踏進院子裏見着姬綠珠被吳桂香從竈房裏頭牽着出來。那一雙昭子全落在姬綠珠身上,他覺得姬娘穿粉色好看,姬娘穿綠色也好看。臉好看,手好看,哪哪都好看。

好想那纖細的皓腕挽着自己的手啊,文德忠開口道:“姬娘,姬娘你怎麽起了。你身子不好,該好好将養着。”

說完又怕話說重了,又改口道:“當然姬娘覺得怎麽好,就怎麽好。”

“我都聽你的。”

文德忠故意壓低了嗓音,音量并不爽朗,就像是在喉嚨裏發聲似的。姬綠珠聽了皺了皺眉,文德忠心細如發瞧見了。

他知道他的聲音還是不讨喜。他這嗓門就這樣了。文德忠有些為難,半夜在荒林追了兩個時辰才捶死的老虎,他都覺得不讨喜了。他一溜溜把它扔在院子中央。那兩百多斤,光身子都兩米多長的老虎在他手裏像扔只死貓似的,砸在院子裏“砰”的一聲。

手裏握緊家夥什,他忐忑道:“姬娘你別氣我,我,我嗓門就這樣了。”

“我盡量改成嗎?”

文德忠解釋了一遍,“馬上我就要去請大夫了,請大夫給你瞧身子。順便我讓大夫給我治治這大嗓門。”

吳桂香聽了文德忠的話,看了身邊姬綠珠一眼,見姬綠珠在好奇的盯着院中的大老虎看,她看過去,姬綠珠感覺她的視線又回頭疑惑的看着她。弟妹根本不像是惱德忠嗓門大的樣子。

吳桂香試探道:“德忠你個癡傻子,你确定是你自己大嗓門不讨弟妹喜了。你可別給弟妹亂扣帽子,要是欺負弟妹哭了,我不饒你。”

“再說了你那嗓門和弟妹七八年都過來了,難道不是你壓着嗓門跟大公鴨似的叫喚太難聽,惹惱了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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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吳桂香一頓數落,文德忠漲紅了臉頰,他一張黑臉還有許多絡腮胡子根本不顯。他就愣在那裏,那眼神巴巴的落在姬綠珠身上。他在看,難道真是他壓着嗓門太難聽?

可昨晚上他一出聲姬娘被吓的身子一顫,他知道的。他種田一把好手,可狩獵也不差,有過風吹草動哪能騙過他的耳目。

姬綠珠站在吳桂香身邊,頂着大上午的太陽,臉頰有些發燙。給她蒼白的臉色染上了些紅潤,看起來杏臉桃腮,溫柔恬靜。如那夜朗星稀,天空中的一彎新月。

她聽了吳桂香的話忍痛,張口道:“嫂子說的對,你那大公鴨似的聲音比你那大嗓門難聽多了。”

“是男人就應該挺直了脊梁,朗聲說話。”

“如那山河之音。”

歷歷在耳。

姬綠珠硬撐着說完,眼裏蒙上了層水汽。她看着文德忠時就像那眼裏的柔情浸的出水來。吳桂香知道姬綠珠頸子的情況,可是對上德忠那個愛的又癡又傻的家夥。姬綠珠不給他說清楚些,他不懂。

見着姬綠珠眼裏出現了水汽,吳桂香面上不顯,心裏把文德忠數落了好多遍。你若知道你放心尖尖的姬娘與你這癡傻子說話,疼的眼淚都出來。看你不心疼?!

當下吳桂香挽着姬綠珠,“弟妹我們不與癡傻子計較了。他腦子除了裝着你就沒旁的了。我們進屋歇着去。”

姬綠珠內心掙紮了下,她很想看老虎。可她頸子比昨晚痛多了,說話不比那時。

看了文德忠一眼,姬綠珠還是指了指那只老虎。

吳桂香眼珠兒轉了轉,她在姬綠珠耳邊悄悄道:“弟妹要看老虎。”

姬綠珠點了點頭。

那可是真老虎,兩米多長,看起來就像只大貓兒,就在她跟前,她稀罕。

文德忠耳朵聽力得勁,他知道她們倆在嘀咕什麽。他心思簡單,一點沒往姬娘頸子痛說話難的方向想。他還以為她害羞,心想她要看老虎就讓她看吧。他把手裏的家夥什放院角裏收好。走到院裏中央又把老虎提溜起來。

這時他動作弧度有點大,那蓋住手臂上傷口的褂子掉了下來。文德忠幾次壓着自己傷口沒放心上,現在後遺症就出來了。鮮血從傷口浸出來又染濕了大半只衫子袖子。那麻織衫子又洗的發白了,新血跡蓋過原來的血跡,衣袖上浸得紅的發黑,還有血珠兒滴落。

吳桂香這時正開口道:“三兄弟,弟妹要看老虎……”

你還不快快獻上來。

姬綠珠見了文德忠受傷的手臂,扯吳桂香衣袖阻止她說下去。她打斷吳桂香的話,“那個,那個……”

昨天晚上那句文郎倒是叫順了,可今日青天朗日的,又有吳桂香守在身邊。“文郎”兩個字,姬綠珠一時叫不出口了。

“……德,德忠,你,你先包紮傷口吧。”姬綠珠聲音越說越小聲。

文德忠回頭詫異看着姬綠珠,他傻傻的問,“姬娘剛剛叫我什麽?”

德忠?

他聽見姬綠珠叫他德忠了。那嗓音,那調調叫得他心裏癢癢。嘿嘿,他望着姬綠珠雙眼亮晶晶,溢滿柔情,嘴角勾起傻笑着。

他以前笑得時候還愛摸後腦勺,姬娘罵他傻笑,他現在改了。

就站在那兒木着,他望着姬綠珠笑。

姬綠珠看着那男人呆樣,羞窘的巴不得地裏有個縫兒讓她鑽進去。

吳桂香看着這兩口子抿了抿唇,忍了忍,沒忍住。“撲哧”一聲破功了,吳桂香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倆昨兒個剛新婚呢?”

瞧你們兩口子膩歪的。

文德忠爽朗的大笑,“只要姬娘願意,我願意天天洞房。”

這次他沒壓着那大嗓門了。他說話的當頭,院子裏頭有幾只點水雀兒要落在院子裏梨樹枝頭,文德忠一開腔,全部噗淩淩吓飛了。

姬綠珠注意到了,表現的沒有一點異樣,她對着文德忠笑罵道:“混球。”

罵完,她也不管那是真傻還是假傻的男人,老虎也不看了,轉身進了屋。

吳桂香指着文德忠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一跺腳,她轉身跟上姬綠珠的步子,小心翼翼的護着她。就留文德忠一個人在院子裏傻樂。

文德忠滿臉笑容,只要姬娘高興,他什麽鍋都願意背啊!在他心眼裏,姬娘是最美的,姬娘是最好的,姬娘是最嬌氣。

只是他這裏的那個嬌和別人嘴裏的嬌是不一樣。

姬娘罵他,他心坎裏都是甜的。

“打不是愛,罵是親。”當初姬娘嫁過來警告他的話兒他記得。他也想親姬娘,他舍不得罵她,只得姬娘罵他。

親親我我才好呢。

平日裏姬娘叫文家兄弟都是在他面前說那個文郎又怎麽樣,那個文郎又怎麽樣。那個郎字在姬娘口裏就是個男兒總稱而已。當然姬娘從沒在別人面前那樣說過。在文德忠心裏文郎兩個字是真親密,他想告訴姬娘“文郎”這兩字只屬于他一個人。他開不了那個口。

現在好了,德忠兩個字,十裏八鄉他還沒遇見重名的。文德忠在心裏誇贊一番自家爺爺真會取名。提溜起那只老虎,反正褂子都髒了,他就着褂子把老虎嘴裏的血跡才幹淨,又虎身上的灰塵拍掉。那老虎尾巴都挽在手臂擦了又擦,還用幹淨的手給它理順了。

隔壁大院子文家人知道文德忠又打了老虎回來,有好事的事的不怕文德忠那雷公怒,稀開院門縫子,一排腦袋在那裏張望。

剛看清院裏的情況就見文德忠溜着那老虎一頓搓拿揉捏,那手勁落在老虎身上他們都覺得痛。尤其是幾個侄兒驚呼出聲,文德忠看過去,他們立馬捂了嘴不出聲了。

無論大小都憋着股勁兒在院門口偷看。

屋裏,姬綠珠走得不慢,吳桂香勸她,“慢點,慢點。”

姬綠珠依她放慢了步子,進了房間就從枕下拿出小珍寶箱的鑰匙打開櫃子。翻出平日裏文德忠怕她磕磕碰碰傷着了,存起來的傷藥。

幾個小小陶瓷瓶子擺了一排,上面貼着用法和藥名,作用,個個別致好看。

“你這得花不少錢吧。”吳桂香嘀咕,那姬綠珠剛放上去的寶華堂無瑕膏,吳桂香認識,小小一瓶十幾兩銀子,平常一家省吃儉用夠一年花銷了。而姬綠珠出手就是一排小瓶子。

這時姬綠珠也想起自己頸子上的傷該抹藥了,昨天文德忠帶大夫回來時,下午看了抹了藥。姬綠珠怕苦沒開中藥,在大夫那裏為她定制了小指頭尖尖大小蜜制藥丸子。

昨天天黑時她睡着了,文德忠沒忍心叫醒她。那半夜裏,那男人可能是準備給她上藥的。姬綠珠如此猜測,去看床頭櫃上果然頸子用的外傷藥都在哪兒呢。

“嫂子,你先幫我上藥。”

然後給文德忠送藥出去。

姬綠珠說完解下頸子上掩着的絲巾,露出頸子上青紫的痕跡。

吳桂香看着那傷皺了皺眉,臉上滿是心疼。

“我的傻妹子,你咋下的去手?”

“這很疼,很疼吧?”吳桂香問,“你以後可不能這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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