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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5章

黑色皮手套中拿着白色的紙巾,向她的額頭伸了過來,似是要給她擦去雨水。

白交交微向後仰,右手伸出接過那紙巾:“謝謝。”

莫原松了手,他站着為她撐傘,低頭看着她仔細的擦着臉和頭發。

她擦的認真,似乎在完成什麽人生大事,額頭碎發一根根的擦幹,又跟他要了新紙巾擦身上。

兩人都不說話,一個擦的仔細,一個看的認真,外間小雨淅淅瀝瀝,只餘傘下這一片安寧之處,倒有一種靜谧的和諧。

白交交擦淨了雨水,身上幹爽了不少,也攢了一手的紙巾。她手小,差點抓不下。

“給我吧。”莫原伸了手過來,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雖然藏在皮手套下面,但仍然給人一種手會很漂亮的感覺。

“謝謝,真多虧你了,我差點就成落湯雞了。”白交交說的客氣,人卻不客氣,将紙巾全都放到了莫原的手裏。

莫原将紙巾收進衣兜,便拉起白交交的提箱:“我送你出去。”

白交交被他護在傘下,久違的有一種她正在被人照顧的感覺。她眼眸微閃,聯系到莫原在別墅的表現,福至心靈,問道:“莫原,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曾經遇到過和我長得像的人嗎?”

她微微偏頭,卻無法分辨莫原藏在口罩下的面容神色,只是他拿傘的手,很穩,一點波動也沒有。

“白小姐是客戶,在這淋雨,我不能不管。”

他聲音清冽,難得的帶了幾分煙火氣,連帶他這個人都生動了起來,不像之前,完全沒有一個快遞員的樣子。

“你遇到過和我長的像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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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過。”

白交交心中一緊,暗道也許莫原也是她的任務目标,忙問道:“什麽時候遇到的?那個人叫什麽?”

她頓了頓,補了一句充實背景:“我從山裏來的,阿爸說城裏有親戚,很久沒聯系了,我想找她。”

莫原淡淡的瞄了她一眼,走動之間傘有些搖晃,一滴雨就落在了白交交的肩膀上。

白交交忙在肩膀上擦了好幾下。

“她叫左纾菲,駿馬獎影後,你們眼睛有些像。你住的那個別墅,幾年前她也住過。”

看來不是舊任務牽扯,那這人當時的問話為什麽那麽奇怪,白交交不解,可若對方對她沒有懷疑,她直接發問又容易暴露問題,便打算繞邊随便打聽些。

“你看着年輕,那麽小就開始送快遞了嗎?”

“我工作的早。”

看來他家境也不太好,白交交繼續問道:“你年紀多大?”

“二十二歲。白小姐呢?”

“我十八歲,”她仰頭笑着,眼睛微眯,顯得親近:“你比我大,又幫我忙,就別叫我白小姐了,叫我交交就好。”

莫原低頭,看着她圓圓的小臉,黑鴉羽般的睫毛,白雪般的皮膚,恍然中生出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她的樣子和年紀沒有變,變的是兩個人的身份和個頭。曾經,他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清她的神色,現在,他已經是需要她仰視的人了。

只是,她什麽都不記得。

即使生氣她什麽都不記得,生氣她和宮遠帆有所糾~纏,他看到她淋雨,還是忍不住跑過來,為她遮擋。

她有了新的身份,他也是。他不再是當年那個連救護車都叫不來的無力的窮孩子,他是能保護她的人,也是能摧毀她的人。

無論她是誰。

“好,交交。”莫原笑了笑,笑意直達眼底,深黑瞳孔中印着白交交的身影,他聲音清雅,語氣卻加重,低低的念着她名字時,像是要在她身上蓋章宣示主權一般。

兩人出了別墅區的院子,莫原将白交交送上了出租車,站在那直到已經看不到車了,他才轉了身,邁入了不遠處一臺黑色的轎車裏。

他嘴角微挑,剛剛在車上,白交交似乎沖他笑了。

————————

白交交抱着短柄雨傘,這是莫原跟別墅區門衛要來的。她趴在座位上,順着後視窗向外看去。

莫原撐着傘站在細密的雨幕中,他的目光似乎正追随着她所坐的車,他人如同挺立的黑松,黑色的傘如同撐起的樹冠,光是站在那裏,就無端吸引人的目光。

白交交盯着那傘,這傘從遠處看真的好大啊,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傘。

她看了一會兒,遙遙的沖莫原笑了下,便轉了身,将傘放在座位旁,跟司機報了一個地址。

這是她之前租住的地方。換言之,是批命劇本中她這個人物租住的地方。

為了維持堅韌的小白花形象,白交交雖然搬到了別墅,那邊房子一直沒退,無聲之中展現的想法就是“我只是一時屈服,早晚都是要回去自我奮鬥的”。

白交交每次進入小世界,都是本體原身,所用的不同身份,是由批命控制真仙圖創造出來的。

與她背景相關的人,會多了一段關于她的記憶,具體的事情很模糊,只有大概的印象。等她死遁之後,那些人便會淡忘她的存在,甚至于沒人提起,她便是個不會記得的人,哪怕是她名義上的父母兄弟,也沒有例外。

只有任務目标會記得她的事情,因為,她的存在,便是為了激勵他們,控制他們按照批命的劇本去走。

這些也在提醒着白交交,小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能留戀,無需記得,更不要在乎。

她這次意外掉落,批命便緊急給她建了個人物小檔案,小世界會為她自主豐富。

她是山裏的孩子,沒錢上大學,高中畢業便出來打工,拿着五百塊錢在海城随便租了個住處,便各處找活,這次見到宮遠帆,她是宴會上的侍應生。

白交交回憶着批命給她講過的情況,在記起五百塊錢的時候,忍不住扶額。

她別墅是不是不要的有點太幹脆了,來海城就帶五百塊錢,能租個什麽地方?她不敢想。

出租車最終停在個六層小樓前,雪白的牆面泛黃發灰,往外延伸的防盜窗上鏽跡斑斑,門內的水泥色階梯坑坑窪窪,這是棟建了很久的老樓。

樓雖破,但周邊倒也幹淨,樓門前也沒什麽小gg,唯一貼着的繳費通知幹幹淨淨方方正正。

白交交打量着周圍,雖然舊了點,但這地方還不錯。

這想法在她拎着行李箱沿臺階往下走了一層後,徹底破滅了。

若樓房的上層還保持着往日的光鮮,那地下室便是藏污納垢,埋藏着所有的陰暗。

鼻尖萦繞着腐臭陰冷的氣息,鞋底發黏,白交交忍住打噴嚏的沖動,單手拎起行李箱懸空,她覺得行李箱的輪子比地都要幹淨。

白交交往裏走了一會兒後,找到了她的住處,她翻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只有八平米大小,兩張小床緊緊靠着,中間僅留了五厘米寬的空隙,靠牆剩餘的空隙中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紡織袋,再往外擺着一個紡布簡裝衣櫃,衣櫃上挂了個碎花床單,上面夾着色彩斑斓的發卡和玩偶。

房間中唯一能看的過去的地方,便是衣櫃邊上的黃色桌子,雖然是塑料的,看着像是原木的,桌子上放着電腦、攝像頭和話筒。

電腦屏幕正對着的便是那個碎花床單。

白交交緊盯着靠衣櫃的那張床,床上堆滿了髒衣服,短袖短褲和長袖秋衣,亂成一團,唯一露出的淺白色床單上還沾染了不知何物的黃色蹤跡。

她眉擰成一股繩,拿抽紙墊着手,捏起了床上的一團黑色。

黑色胸罩被拉起,另一頭肩帶上還吊着一個蕾絲丁字褲,底下蓋着的東西被露出,那是半個咬開發黃的蘋果。

白交交頭皮炸了。

雞皮疙瘩冒起好幾層,麻痹的感覺從指尖蔓延到全身,她在抽紙上蹭了好幾下,還是覺得受不了。

批命我要和你拼命!

她怎麽可能這麽髒?!

這地方她晚上怎麽躺的下?!

“喲,這不是交交嗎?姐姐還以為你賺大錢了,忘記我這窮姐姐了。啧啧,看你這樣子,讓人老婆給打出來了吧。”

一卷發黑裙的女人靠在門邊,她夾着香煙,放在嘴邊輕輕一撮,指甲和嘴唇一般血色,紅的紮眼。

這女人很漂亮,只是眉眼之間有股算計之色,話語也帶了幾分尖酸,

白交交一看她,一個呼吸間,關于她的記憶便被補全。

這女人叫張雲玲,和白交交是一個村子出來的,比她大兩歲,早出來五年。

白交交來大城市打拼,人生地不熟,便來找了張雲玲。張雲玲剛開始倒是很熱情,讓白交交在這住着,還幫她介紹工作。

只是這工作介紹的都有些不靠譜,往往涉及點□□公關酒水,白交交膽小怕事,拗不過去了幾次,大多都給推了。之後張雲玲看她就有些不順眼,她說手頭緊,沒簽合同就跟白交交多要房租,讓她幫忙打掃端水,甚至還讓她洗過衣服和襪子,完全當個小女仆指使着用,還時不時的酸她兩句腦子笨沒出路窮貨命。

雖然是批命安排和小世界補全,但架不住這記憶補的真實,白交交腦海中走馬燈似的略過之前兩人相處的種種細節,氣的差點捏斷了手中的行李箱把手。

她還叫什麽白交交,叫小白菜好了,竟然這麽給人欺負!

洗襪子?端洗腳水?她想把水盆糊她臉上!

“若不是我當初好意給你介紹這工作,你能有那享福的日子,還換手機號,真是狼心狗肺,現在,老天爺開眼,讓你滾回來了吧。”張雲玲将香煙往煙灰缸上一按,往垃圾桶裏啐了一口。

白交交忍不住退了一步,好髒。

這次白交交遇見宮遠帆的侍應生工作,也是張雲玲安排的。張雲玲抱着能吊金龜的想法,沒想帶白交交,白交交也不想去,只是那招人的看了兩人的照片,跟張雲玲說了白交交要是不來她也來不了,張雲玲這才又勸又威脅的把白交交給弄過去的。

怪不得她現在這個語氣,看來對宮遠帆那事也是知道點的。

至于換號,她手機那天掉水裏徹底廢了,宮遠帆便安排給她全套換新了。

張雲玲見白交交退,便當她膽小怯懦不敢說話,冷笑一聲,從那床上翻出一件淺色碎花小裙。

裙子有些褶皺,正面還算幹淨,後背位置有一團蘋果大小的黃色污垢,很是顯眼。

張雲玲并不在意,她直接脫衣服換上了,坐在電腦前,扯扯衣服,編編發型,抹抹臉,擠擠胸,沒一會,就塑造出了一個臉純胸大的形象。

張雲玲橫了白交交一眼:“我要直播了,這屋裏你好好收拾,把垃圾都扔了,小心點,別入鏡!”然後便進了直播間,對着攝像頭嬌滴滴的喊起了“觀衆哥哥”。

白交交眼角一抽,這變身比她還溜。

她轉眼看着床上那一團雜亂,收拾屋是嗎?扔垃圾是嗎?她能把張雲玲給扔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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