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08

Chapter 08

舒槐沒反應過來,看向牆上那張畫。

這些油畫還是舒槐剛搬進來的時候挂的。

那時候她立志脫胎換骨,打算從這些小事打造自己的品味與素養。但她也沒啥收藏癖好,懶得花那麽多錢去買真品,就讓傅予從市裏最大的畫廊給她帶了一些來,也算是支持一下菱城本土的藝術家。

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有周時泱爸爸的畫?

這幅畫上是普通的街景,公交站牌旁坐着一個女人。看不清臉,長裙曳地,微垂着頭,脖頸纖細。

是一張很溫柔的畫。

舒槐問:“你爸爸是個畫家?”

怪不得剛才他拼那幅《罂粟田》那樣快,想必是從小耳濡目染的緣故。

“不算。”周時泱緊緊盯着那幅畫,“他活着的時候……并沒人覺得他是畫家。”

舒槐一愣,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爸爸已經過世了。”

“沒關系。”周時泱搖了搖頭,“他已經走了很多年了,所以我看到這幅畫的時候……才會有點不敢相信。”

兩人走到落地窗戶前的沙發上坐下。

舒槐盤腿靠在沙發裏,抿了一口酒:“你爸爸什麽時候去世的?”

“十幾年前吧,我很久都沒算了。”周時泱也抿了口酒,“他死的時候我十二三歲吧,還好,不算小,否則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

舒槐聽出一點不對勁:“你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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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她死得更早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樣子。”周時泱勾唇笑了笑,一指牆上那幅油畫,“那個就是我媽。我對她的印象,都是從我爸的畫裏來的。”

舒槐心頭一滞。

周時泱的樣子平靜,酒瓶子搭在膝蓋上,似乎在講什麽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那時候他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舒槐想到自己十二歲的時候,不禁汗顏。

周時泱泱頭,喝了一大口酒。

喉頭滾動,啤酒流入。有幾滴酒自他唇角流了出來,穿過線條流暢的下巴,滑進衣領口中,留下若有似無的水漬印。

舒槐縮在沙發裏,又轉頭看向窗外的城市,輕輕抿了口酒。

兩人就這麽悶悶地喝了會兒酒,舒槐又問:“你後來自己生活了麽。”

周時泱:“沒有,我爸一個朋友收養了我,後來我就去上音樂學院了。”

“沒有想過要做一個畫家?”

“沒。”周時泱笑了笑,“舒總,你知道我爸是怎麽死的嗎?”

舒槐以目光詢問。

周時泱說:“他吸毒,用了不幹淨的針管,染上艾滋病,很快就死了。”

“……”

偌大的房子裏一陣沉默。

舒槐突然覺得,今天自己叫周時泱過來喝酒也許是個正确的決定。

從前她心情郁結時,總是會叫傅予一起來喝酒。傅予家境好人又帥,從小到大根本沒有什麽煩惱,他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讓舒槐覺得自己太爛了,所以和他喝酒也是越喝越難過。

今天遇到的是比她更慘的周時泱,舒槐想,今天自己應該會喝個盡興了吧。

她舉起酒瓶,和周時泱搖搖一碰:“幹杯。”

周時泱微微笑着,舉起酒瓶,“幹杯。”

一飲而下。

這是為周時泱的過去感同身受的一點默哀。

氣氛慢慢變得不那麽尴尬了。兩個人對坐在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随意地聊着天。

周時泱問她:“剛才舒董為什麽要那樣子?”

舒槐笑了:“老爺子啊,他就那個樣子。我前幾年交過一個和你差不多的男朋友,也是很帥的,圈內人。結果我被他騙的,啧啧啧,差點血本無歸流落街頭了。所以嘛,現在老爺子看見類似的人出現在我身邊,都會比較緊張。”

“你被他騙了,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我及時幡然醒悟,浪子回頭,懸崖勒馬,一腳把他踹了——否則你以為,我怎麽能坐穩這總裁的位置的?”

周時泱靜靜聽着。

“血的教訓,都是血的教訓啊……”舒槐仰靠在沙發上,長嘆一聲,“周時泱,我作為你的老板,真心實意地提醒你,戀愛有風險,尤其是和圈內人戀愛,需謹慎啊需謹慎。”

周時泱“嗯”了一聲。

“要不要看電影?”

“好啊。”

舒槐跳下沙發去找了一部片子,打開家庭影院的投影,和周時泱靠在沙發上看起來。

這是一部黑白片子,英文的,連中文字幕都沒有,有些沉悶。舒槐和周時泱看着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酒,很快就把一箱啤酒都解決了。

舒槐酒量不好,心情又很低落,酒精催眠下,很快就半昏半睡過去。

迷迷糊糊之間,她感覺周時泱似乎蓋了什麽東西在自己身上,他俯身問她:“你算圈內人嗎?”

這什麽狗屁問題啊。

舒槐皺了皺眉,随口呢喃了句:“算……”

她迷糊間又看見周時泱的剪影走遠了。

影片裏,男主角的好友在說:“London is the biggest city in the world, but you only fall in love with one woman…(倫敦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你卻只看上了一個女人。)”

舒槐翻了個身,身上的酒瓶滑落。

啤酒從瓶子裏悄無聲息地流出來,浸濕毯子,暈染地板,一片狼藉。

酒很快流了滿地。

舒槐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皺着眉頭去摸手機,突兀的鈴聲吵得她腦袋疼。昨晚喝了太多酒,夢裏又回憶了很多過去的事,她實在精疲力竭。

手機沒摸到,鈴聲又自己斷了。舒槐舔了舔幹裂的唇,想要起身喝水,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主卧的大床上了。

昨晚……

昨晚……

她記得她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了過去,周時泱給她蓋了床被子。

後來他就把自己抱到房間裏來了嗎?

這小子挺上道的嘛。

舒槐勾唇笑了笑,爬下了床。

廚房裏,詹阿姨已經開始忙碌了。見舒槐進來,她有些不滿地說道:“舒小姐,頭痛不痛吶?昨晚你也太不注意了,喝了那麽多酒,明明你腸胃不太好,要盡量少喝酒。你忘了前幾年你酒喝得太多,還進醫院的那次了啊?舒小姐,雖然你還年輕,但是身體總是要自己養的,不能這樣糟蹋……”

舒槐聽了一大串牢騷,喝了口水,應道:“好好好,詹阿姨,我下次再也不這樣了。”

千萬不能讓詹阿姨知道她沒吃晚飯就喝了那麽多酒,否則她豈不是要爆炸。

詹阿姨端出一碗清湯寡水的面,讓舒槐到餐廳裏吃。

舒槐看了一眼幹淨的客廳:“阿姨,辛苦啊,客廳已經打掃得這麽幹淨了。”

詹阿姨一愣:“客廳?客廳怎麽了?”

舒槐:“你進來的時候難道不……”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

周時泱把自己家裏都打掃過了?

舒槐連忙進客廳檢查了一圈,果然。

除了那塊因為沾過啤酒而散發着濃烈酒氣的地毯,客廳裏幹幹淨淨,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昨晚的那場喝酒談心,像是一場幻覺。

詹阿姨追上她:“怎麽了?舒小姐,你不吃飯吶?”

“哦,吃,馬上吃。”舒槐如墜夢裏,半天反應過來,轉身走回餐廳,又想起什麽,一指地上的毯子,“阿姨,今天把這塊毯子給我洗一下,可以吧。”

“好的。”詹阿姨像趕小雞一樣趕她,“快回去吃飯,要冷了。”

舒槐乖乖地回去,坐下吃面。

才吃了兩口,家裏的電話又響了。

詹阿姨過去接電話,舒槐随意擡頭一看牆上的鐘,整個人差點吓傻了。

——十一點?!

——怎麽這麽遲了?!

也是,平時她都要設鬧鐘的,昨晚沒設,又喝了酒……

這樣不知道又要錯過多少工作了。

舒槐很是懊惱。

那邊的詹阿姨叫她:“舒小姐,找你的電話!”

舒槐連忙扒了幾口面條,一邊換上外套一邊過去接:“喂?”

是孟柏立:“舒總,有個節目找到我,想邀請您去參加。”

“邀請我?”舒槐邊套裙子邊問,“什麽節目?”

“就是那個新出的明星偵探真人秀。”孟柏立翻了下手裏的備忘錄,“叫《追蹤嫌疑人》的。”

《追蹤嫌疑人》。

舒槐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個新聞。

——“盛安林出現在《追蹤嫌疑人》錄制現場,疑似複出”

她裙子才套了一半,整個人都滞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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