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11
Chapter 11
那天晚上舒槐住在江都。
秘書照例給她訂了一家高層酒店,落地窗看出去就是彎曲的長江和大橋,霓虹燈明滅不止息,塵世光怪陸離,更遠處的北山就像暗夜裏沉靜的野獸。
舒槐看了一會兒夜景,拉上窗簾。
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是周時泱的信息。
“舒總,在房間嗎?今天你的話很有啓發,我想來當面感謝你。”
舒槐訝異:“你知道我住哪兒?”
對方回得很快:“嗯,我和你在同一家酒店。”
舒槐勾了勾唇,發過去一個房間號。
門很快被人敲響。
舒槐打開房門,走廊上站着周時泱,他穿着極簡單的襯衫和長褲,手裏還提了兩瓶酒。
她笑了,側身讓他進來:“怎麽還帶酒了?”
“嗯,拿到了兩瓶挺好的紅酒。”周時泱将酒放下,轉過身靠在進門吧臺上,微微低頭看舒槐,“舒總不想和我喝酒麽。”
他的眼睛背光,透出淡淡的琥珀色,異彩流光讓舒槐想到夏天繁盛的樹葉影子,令人頭暈目眩。
她笑了笑,用腳帶上門:“我可沒說這話。”
房間裏很暖,鋪着厚厚的地毯,舒槐連鞋子都懶得穿,只光腳踩着毛毯走來走去。等她走到吧臺邊,周時泱已經從架子上拿下兩個杯子,将酒倒出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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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槐坐下,用手撐着頭,懶懶地上下打量忙碌的周時泱。
個子很高,肩膀寬厚,手指修長,完全符合當下少女們舔屏的欲.望。他的頭發留了小指長,劉海柔順地覆在額上,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格外亮。
舒槐自己有165,已經不算矮了,平時喜歡穿着高跟鞋還好,現在光腳站在他面前,只顯得嬌小纖瘦一只。
周時泱遞給她半杯酒。舒槐接過,在手裏晃了晃:“怎麽突然來找我喝酒了?”
周時泱也拿起另半杯酒,和她一碰:“今天在片場謝謝你了。”
“我沒上過表演課,都是自己瞎想的。”舒槐說,“你演得很好,加油。”
周時泱低聲道了謝。
兩人坐在吧臺邊聊天。
等喝了一會兒酒,房間裏溫度升高了些,兩人都有了些醉意。
周時泱問:“舒總,你今天讓我去争一争,是因為盛安林麽。”
“不要叫我舒總了,私下裏喝酒,大家就是朋友。”舒槐一揮手,笑裏有醉意,“你知道盛安林的事啊?”
“嗯。”
“是,也不是。”舒槐看向周時泱,眼睛清亮地像是沒有喝過酒,下一秒,她又笑得迷朦,“無論是作為舒槐,還是作為景天的老板,我都是不希望盛安林卷土重來的。”
“那現在哪個身份更重要呢。”周時泱目光認真,語氣半明半晦。
“當然是景天的老板了。”舒槐仰頭,将酒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大半杯,“不可能是舒槐的。”
她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酒香裏又喃喃一遍:“怎麽可能是舒槐。”
眼前一暗,她轉頭,發現身邊的人已經站起身來,靠得很近。
他擋住了大半的燈光,俯身下來,單手撐着吧臺,輕輕抱了抱她。
酒意很濃,舒槐閉上眼睛,任由這個擁抱的發生。
等周時泱又坐了回去,舒槐問他:“你原來來過江都麽?”
“嗯。”
“我也來過。”舒槐仰頭看着燈光,眯着眼睛,樣子有些妖冶,像只暗夜裏的貓咪,“還是我很小的時候……”
周時泱看着她。
“家裏大人都忙,每天就只有傭人陪着我。那時候我天天搞事情,今天打架,明天逃課,後來我求傅予幫我弄到一張火車票,我一個人跑到江都來了。”舒槐笑起來,“離家出走。”
她的唇上全染了葡萄酒的顏色,氣味濃郁,顏色深醇。
周時泱默不作聲地喝了口酒。
“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來的江都?十幾年前,這裏哪有這麽多高樓大廈,都是些建在山坡上的灰撲撲的房子。”舒槐邊喝酒邊自顧自地說着,“巷子七拐八拐的,我才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哪裏認識路?下了火車沒過半個小時我就妥協了,直接去派出所自首。”
她“咯咯咯”地笑起來。
周時泱看了一眼酒瓶。大半瓶酒都沒了。
“我那天還遇到一個人。”舒槐又喝了一大口酒,“是個小弟弟吧。我十二月生的,剛好比他大了一個月!”
周時泱:“……”
今天和那晚喝酒好像不同。酒喝得越多,舒槐的話也越發多起來,就像變了一個人。
她瞥了周時泱一眼,花裏帶着葡萄的晶瑩。
“哎,我後來,是再也沒有遇到過那樣的人了。明明我當時是個那麽讨人厭的小姑娘,他還坐下來陪我聊了一個下午的天,一直等到家裏有人來接我……”舒槐歪過身子,用手撐着頭,沖周時泱一勾下巴,“哎你怎麽不說話呢?”
“……”周時泱領命,“後來呢?”
舒槐滿意地點點頭。
“後來啊,後來我才知道,他爸爸媽媽都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一個人到派出所去辦手續,他成了孤兒,以後只有他一個人生活了……所以他才能在派出所陪我聊那麽久的天,”
舒槐長長嘆了口氣
“後來我過得很慘的時候,總是會想到他。你說他現在會過得怎麽樣?……江都變化這麽大,時代變化這麽快,我只給他留了兩千塊錢,恐怕還是太少了。”
周時泱張了張嘴,剛要出口的話又被舒槐打斷。
“可惜了,那個男孩子,真的長得很漂亮啊。”舒槐喝了口酒,又嘆息兩聲,“可惜了。可惜了。”
“……”
周時泱開口:“舒……”
“不,不,不,你先別說話。”舒槐擡手,用食指抵住周時泱的嘴唇,“你先聽我說完。”
于是周時泱就不說話了。
舒槐的手指上都是紅酒的味道,按在周時泱的唇中央,軟軟的,綿綿的,氣息甘甜,像葡萄園裏最飽滿的一粒果子。
算起來,他的這位雷厲風行的女老板,其實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姑娘而已。
舒槐看他愣愣的樣子,又咯咯笑起來,眼裏蒙着酒霧,下巴尖尖。
“周時泱。”
“嗯?”
“你給我說老實話。”
“什麽?”
“你今天來找我喝酒,到底是為了什麽?”
舒槐将酒杯舉在腮畔,看着他,微微地晃了晃所剩無多的紅酒。
光影交錯,湛紅色的光鋪陳在她的臉上,像是打了一層薄粉,是春風拂上少女的臉龐,澱滿風情。
周時泱看着她,不說話。
“嗯?”舒槐的身子突然往前勾了勾,湊到周時泱的面前,“你到底是因為什麽?”
周時泱垂下目光,她的腳在燈光下很白,塗了大紅色的指甲油,平常都藏在高跟鞋裏,看不到。裙子下一截小腿,纖細潔白,緊致有力。
她帶着葡萄酒氣味的呼吸打在他的臉上。
真要命。
周時泱低着頭笑了笑:“舒總,我……”
“都說了不要叫我舒總了。”舒槐說,“周時泱,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
“周時泱。”
舒槐命令他。
房間燈光裏,她的眼裏像是湧動着長江水。長江裏春水初漲,她亦是。
周時泱覺得這一切有些不可思議。
今晚怎麽會演變成這樣的?
原來平時的節制和自矜都是她的僞裝麽?
他的姑娘……原來還是這樣一個人。
他想得多了,舒槐也急了。她“嚯”地一下站起來,酒灑了滿身,她卻不管不顧,用力地拍了一下周時泱的肩。
“周時泱!”
周時泱回過神來。他擡頭,看着舒槐逆光的臉,輕輕叫了一聲。
“舒槐。”
“哎。”舒槐笑眯眯地應了,“現在你說吧,你今晚到底為什麽來找我?”
她穿着一條暗紅色的裙子,天鵝絲絨的質地,灑滿同樣顏色的紅酒,深淺之中,有酒滴滑落。
江都春夜裏,她渾身都散發着芬芳的紅酒味,眼眸迷離。
“你是不是想讓我睡.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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