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悟己身

悟己身

陳橋按照計劃來到二層入口，候了大約三分鐘，江英從另一邊樓層過來，朝他打了個招呼：“你怎麽來了？”

“……我在尋找資料室，”陳橋反應過來配合她，“但我似乎迷路了。”

“去資料室做什麽？”江英問，“你跟我來好了。”

“想不到你對這兒還挺熟悉，你跟她們很久了？”陳橋試探問。

“你小看了一個對地理頗有研究的人的能力，”江英打開資料室的門，示意他進去，“我就不打擾你了，不過切記在十五分鐘內出來。”

“為什麽？”陳橋很疑惑。

江英指了指電子時鐘：“倒計時結束，你會被鎖在裏面。”

陳橋：“……你們的安保系統真好。”

說罷，他抓緊查找了所有有關于近年科學研究的報告，其中處于隐秘等級的資料有三個無法查看，往下是第一等級，共有七個報告，其中有三個他父親參與了研究，另外四個則分別有關于生态環境、溫室理論、攝取地能、航天航空領域，但他父親所參與的研究均有相似點——那就是都差不多與隐性藥物、精神藥物、電子藥物等有關。

“橋，你可以使用眼睛極快地掃過這些資料，我會幫你背下來。”赫爾墨斯說。

“……交給你了。”陳橋照做，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起來，直到離十五分鐘結束還剩下三十秒，他才停下，整理好資料，閃身沖出資料室。

“你無法控制機器，是嗎？”陳橋邊走邊問。

“我是意識遷躍導體，我會運算，并且熟知世界上所有已知的計算公式，我還可以繼承任何一個人類的意識，只要我想，可我唯獨無法與其他機器建立聯系，因為我會被排斥，我跟他們不是同類，”赫爾墨斯答道，“教授曾許諾，以後會有個實體給我。”

陳橋對赫爾墨斯依然輕率：“你沒有以後了。”

赫爾墨斯依然堅定：“會有的，橋，你會愛上我，這是我的任務，我的宿命。”

“……”陳橋莫名惱火，“憑什麽你的任務需要我付出真心的代價？你實在不配得到愛，無論是誰的愛，呵，赫爾墨斯，我希望你永遠是庸俗的AI。”

赫爾墨斯：“……”

陳橋在言語博弈上贏得了重大勝利，他回到房間，發現歐左不見了蹤跡，趕忙四處尋找，終于在拐角處發現了去往別處回來的歐左。

“你做什麽去了？”陳橋抹了抹額上的汗，微微張口道。

“趙則他給了我們一艘小型飛船，我們可以用那個去，現在走嗎？”

陳橋松了口氣：“……走吧。”

當陳橋坐上小型飛船的副位，歐左開啓駕駛系統，光幕展現時，無形的減重力裝置則将于下一秒啓動，此時的座位自動捆綁落座者，一瞬間的失重感讓人難受的很。

“往東去，會有一批人類，我們到那去，”陳橋給歐左指路，“我休息一會。”

他對ONS并沒有那麽排斥，陳橋又想起李康林，但很快歐左打散了他的想象，因為他其實對這種事沒有太大的認知，畢竟他是任人擺布的那一方，沒有半分主導能力，加上大學時期合租的室友也都是Gay，與自己同位的人甚至喜好穿裙子來取悅自己的對象，反正他們向來怎麽瘋狂怎麽來，寝室有時也填充了不少那些味道。

耳濡目染下，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有寝室的人提出和他交往的，但陳橋知道他們經常開一炮以後這關系就基本散了，就沒答應，清高到被以為身體有問題。

陳橋從前也想找一個性別為女，與自己志同道合的對象，他與她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就想父親說的他和母親一樣，他曾以為這才是他理想中的人生，他會有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稚子。

但性取向也許是從一開始就确定好了，自他遇見李康林，他發現自己會對同性産生異樣的感覺，會不自覺觀察身邊同性所有的魅力，包括線條均勻的身體輪廓、肌肉線條。

然後醫生告訴他，多和讓他産生感覺的人交流，再配合藥物使用，非常有助于治療身體疾病，後來和李康林接觸多了，他才發現原來也有這麽個低付出高回報的治療方法。

所以沒有人知道，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為什麽會和李康林走那樣近，只當是雙強聯手，強上加強。這在後來的好一段時間之內，都成為了他假戲真做的夢魇。

而他和歐左的第一次，将這個夢魇拔除了，理智全無的放縱喚回了他原來的野性，讓他忘記了還停留在過去的那個山城青年，讓他渾渾噩噩，得與上天賜予他的缺陷作對抗。

“赫爾墨斯，你知道我為什麽在大學開始走下坡路了嗎？”陳橋想到那時的很多事情，但他不記得其中細節，甚至使他感到恥辱的還有他好色的本性，因為缺失，所以渴望的歪理在他腦海中莫名徘徊。

“你在大學時跟教授出櫃，為了抗議他的反對，你走上了與你期望截然相反的路。”赫爾墨斯簡而答之。

“倘若你是我，你也會這麽做嗎？”

“我的理智告訴我，我應該協調和教授的關系，證明同性戀在本質上是可取的，這只是一個人選擇，并非人類的本能；但我想要成為人，那麽接近人的行為的做法，就會是大吵一架，然後摔門而去，或雙方醒悟後達成共識，或就這麽斷絕關系。”

“你的做法太保守了，”陳橋說，“你應該将你的對象帶去給他看，給他進行脫敏治療，或者說保持與他的對立，報複自己，也報複他，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就像我一樣。”

“橋，你不應該自卑，你忘了你曾經也是天之驕子，你為什麽要這樣傷害自己？”

“我感恩父母賜予我的身體，我的思想，我與生俱來的能力，我能包容我的缺陷，只因我無法選擇，但他無法包容我的心之所向，我不想在這件事上再次否認自己的選擇。”

“他沒有否認你，親愛的橋，他想告訴你他沒有反對的意思，但他接受不了。”

“他接受不了就是反對！”

“你不能這麽說，教授他真的很愛你，你們是這世上最親密無間的親人，他将我制造出來，就是為了彌補你所缺失的愛。”

陳橋的呼吸變得粗重，被歐左察覺：“夠了，赫爾墨斯，我不應該和你談論這件事情，你的回答惹我不高興，你可以去領罰了。”

赫爾墨斯在感性理論談判上功力并不深厚，就只好開始自檢程序，一遍又一遍地觀看陳橋自出生起有關他所有的事情。

——直到自己的性別被設定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