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學渣

學渣

大雨逐漸消停，只是一滴一滴往下掉。

偏僻潮濕的小巷子裏，地上哇哇坑坑積了不少水，陸雨背靠着長滿老舊青苔的牆面，垂着眼眸，睫毛被潮潤空氣浸得水霧朦胧。

指尖一根煙燃着忽明忽暗的火星子，煙氣缭繞，陸雨擡起手，含住煙嘴，吸了一口又幽幽吐出一口刺鼻輕煙。

他眼皮耷拉着，看不清那雙淺色清透雙眸，清秀側臉，唇色紅得發豔，白得近乎病态的肌膚在混暗巷子裏似乎散着幽淡光澤。

可當他掀起眼皮，渾身冷寂冰霜氣息瞬間撲散開去，透亮的琥珀瞳仁似乎都蒙上一層看不清的冰霧，眼底流出一片死寂，毫無生氣。

路邊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逐漸走近，伴随着粗言粗語。

“特麽的，老子今天黴到家了。”

“你他麽口水亂噴。”

“你們餓不餓，老子打了一天游戲啥東西都沒吃。”

“找個燒烤店來幾串。”

“你還有錢？”

“艹，沒了。”

“我還剩十幾塊。”

四個人一起罵罵咧咧走着，來的那個方向是學校周圍比較隐蔽偏僻的網吧。一中去那個網吧的人少，大多是隔壁職高的愛去。

陸雨聞聲，眼皮懶懶地擡了下。

那幾個人也注意到了靠着牆抽煙的陸雨，有個小黃毛忽地扯身旁人的袖子，眉毛沖陸雨那挑了下。

那人很快明白小黃毛的意思，把視線落在陸雨身上，打量一番。

四人腳步頓住，投過來的注視目光讓陸雨緩緩掀起眼皮。

眼神不閃不避，直直對上。

這種意味就是….挑釁！

…

第二天，蕭望難得一早就醒了，學校剛打響早自習下課的鈴聲。

他起床活動了下腳腕，好了很多，只剩下一點點不舒服的痛覺。

去早餐店吃了個早餐，蕭望這才慢悠悠地走到牆邊，輕松攀上牆頭，跳了下去。

落地的時候他看到旁邊一把淡黃色雨傘，撐在雜草上，顯然主人把它忘在這了。

蕭望挑眉，走過去把傘收了起來，準備做個順手人情。

第一節正好下課，蕭望推開後門，目光一下就找到坐在靠後牆的陸雨。

跟二班其他人一樣，邁着腦袋認真寫着東西。

蕭望好笑地揚了下眉毛。

這态度還是挺好的。

不知道的以為他跟二班衆人一樣，沉迷題海無法自拔。

他能看懂數學和物理嗎？

蕭望表示懷疑。

陸雨正在寫物理老師留的作業，這張卷子大多題都很基礎，他幾乎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蕭望走過來就看到他‘下筆如有神’，學霸都沒他牛逼。

頭頂忽然打下一片陰影，還有氣息聲。陸雨手一頓，掀起眼皮擡頭就看到蕭望神情帶着點戲虐。

下一秒，那點戲虐就消失不見了。

蕭望眉眼冷直，瞧着兇氣四溢。

“你嘴角怎麽回事？”

陸雨捏着筆的指尖輕輕一縮。

他垂眸，本想沉默應對蕭望，那他就會識趣走開，以後他們也不會有交集。

蕭望看着人眼睫毛耷拉下去，掩蓋着眼底情緒。冷白肌膚只有唇色紅得發豔，嘴角破碎的傷口越發顯眼。

“說話呀，啞巴了？”

陸雨垂着眼皮，抿着嘴不說話的樣子，可憐又倔強，看得蕭望心頭又是一陣火起。

“我特麽給你臉了，不說？那去找老趙。”蕭望脾氣急起來，管他天王老子，不給他說，那就找老師。

學生被欺負，趙老師‘處理公道’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陸雨指尖抓着筆，指甲因為用力變得粉白。

“上火了。”他聲音輕淡地說。

頭頂忽地傳來一聲冷嗤。

蕭望突然道：“那把你右手拿出來看一下。”

剛才還以為是左撇子，現在…..蕭望見他不動，直接一把撈起陸雨放在桌面下的右手。

果然，手背關節處一片挫傷，他一點都不陌生。

除了這，還有不少青紫淤痕。

被人重力擊打出來的。

蕭望眉頭擰得死緊，不用看，他都知道陸雨身上怕是還有不少淤青。

“你可厲害死了。”蕭望嘲諷了一句。

陸雨唰地一下收回手臂，垂眸聲音輕淡地說：“我沒事。”

蕭望冷冷盯他一眼，赫然轉身離開，那把黃色雨傘丢在陸雨桌上。

陸雨看向手邊的雨傘，眼底情緒湧動，手指甲倏地緊緊扣住桌面，用力深得彷佛要陷進木頭裏。

“馬丁，出來。”蕭望一臉兇悍地來到三班教室門口。

本來還在教室睡覺的馬丁，忽地站起身，一臉睡衣懵逼，被吼醒的。

老萬也瞧見教室門口渾身煞氣的蕭望，他起身，先馬丁一步走了過去。

老周和老鄧也連忙跟了過去。

幾個人一起來到籃球館。

“艹！誰特麽欺負小陸同學。”馬丁咆哮一聲，被蕭望冷眼盯住。

馬丁當即收聲，不過壓着聲音還是難掩他心頭火氣：“特麽老子新認下的兄弟居然被欺負了，不能忍，蕭哥，老萬，我們打回去。”

蕭望：“……”

老萬：“……”

“誰你新認的兄弟。”蕭望簡直對小弟的腦子不抱希望了，“才幾天就亂認兄弟。”

“小陸啊。”馬丁語氣理所當然，“之前蕭哥你不是說要罩他嘛，那不就是我們兄弟的意思嘛，而且，小陸人不錯，腼腆內向了些，但人善良啊，還那麽努力學習。”

老萬忽地想到陸雨那一身清冷氣場。

腼腆內向？

“腼腆內向個屁！”蕭望想到陸雨剛才一棍子打不出三個響屁的樣子，冷嗤道：“特麽就是膽小懦弱，敏感還頑固得很！”

老萬：“……”

他又想到陸雨同學當時被馬丁‘挾持時’很不耐煩的眼神。

膽小懦弱？

“應該不是一中的人。”蕭望臉色不好看，“馬丁你去打聽一下，對方是隔壁職高那一夥的。”

馬丁很積極，一拍胸膛：“蕭哥你放心，包我身上。”

“蕭哥，你打算怎麽辦？”老萬問道。

“我罩的人被欺負了，當然是欺負回去。”蕭望冷笑一聲道。

“就是，敢欺負我們兄弟，揍他丫的。”馬丁撂膀子，躍躍欲試道。

老萬還沒說啥，蕭望就一拍馬丁後腦勺。

“你去個屁！”

馬丁捂着自己腦袋，可憐兮兮：“蕭哥，我為什麽不去，兄弟要講義氣。”

蕭望乜他一眼：“你他麽新賽季要開始了，想被人舉報取消比賽資格，還是出點意外影響比賽成績？”

“你能動動腦子麽，隔壁那幾個人用得着你跟上來動手嘛？”

馬丁不服：“這個義氣跟其他有個屁幹系。”

蕭望擡起手就要再給他一個後腦勺。

馬丁條件反射護住腦子後退好幾步。

…

蕭望出了教室後過了一節課才回來，一回到教室他就趴自己座位上睡覺。

陸雨在他進來時看了一眼，蕭望卻看都沒看他，徑直走向自己座位。

他抓着筆的指尖一緊，随即又松開。

這樣很好，兩人以後就跟陌生人一樣相處。

上午最後一節是老趙的數學課，臨下課前，他看着班上衆人說：“明天又是一周一測的小考了，雖然周考比不上期中期末考的正式，但也是檢測你們學習成果的考試，你們要放在心上好好準備。”

“知道了嗎？”

“知道了。”班上回答的聲音都是稀稀拉拉的。

大家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提不起壓力也提不起興趣，反正周考成績除了影響下心情啥都沒影響。

趕緊做完今天的作業，空出時間多刷兩道習題還更好，下周就是期中考試了。

鈴聲打響。

班上同學吆喝着跑出教室。

這精神樣可比剛才有氣無力回應自己時要激動多了，老趙看得直搖頭，人是鐵飯是鋼啊。

陸雨不緊不慢地把桌上東西整理好，班上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還留着磨蹭的，依然是他，王成。

如今再加一個趴桌子上睡得一動不動的蕭望。

很快，門口探進一個腦袋，馬丁喊道：“蕭哥，吃飯了吃飯了。”

“小陸。”馬丁扭頭就沖他咧嘴憨笑，下一秒臉色剛要變，已經起身走到他身邊的蕭望一拍他腦袋，打斷了馬丁要吼吼着替陸雨報仇的豪言壯語。

馬丁委屈捂頭。

蕭望冷酷地乜他一眼。

馬丁選擇閉嘴。

“磨蹭半天。”蕭望一副沒耐心的語氣，挑眉睨着陸雨，“走啊，吃飯了。”

陸雨：“……”

蕭望甩下一個眼神就率先走出去了，馬丁落在後面，他急不可耐地看着還不動的陸雨，跨步上前，又排着他肩膀，自然（脅迫）帶着陸雨跟上蕭望的腳步。

陸雨：“…….”

教室瞬間變得空蕩，王成重複整理書卷的手一頓，瘦成個排骨架的背脊拱成弧形，手指緊摳着桌面。

…

老萬早等在外面了。

學校食堂難吃，蕭望他們都不愛去。

除非必要，就像老周和老鄧，有時候就會陪女朋友去吃食堂。學校外面每到飯點都會很多人，所以也有很多人懶得去外面等。

蕭望他們有常吃的一家店，老萬一般會提前發消息預定，去了就不用等。

“老子也好想陪女朋友去吃食堂。”馬丁遙望着食堂方向露出豔羨目光。

老萬：“小馬哥，前兩天你不是被你以前同學邀去聯誼了嗎？結果怎樣？。”

馬丁：“……”

老萬一看他秒蔫的樣子，神懂，安慰地拍拍馬丁肩膀：“你還是專注打籃球吧，以後成了籃球明星，自然就脫單了。”

馬丁眼淚汪汪。

老萬嫌棄得很。

“為什麽？”馬丁難以置信，“老萬你都脫單好幾次了，為什麽我一直都是單身狗。”

老萬：“……你在侮辱我？我和你能一樣嗎？”

馬丁：“…….”

“嗚嗚嗚，蕭哥。”馬丁轉頭朝蕭望求安慰，畢竟他們這一坨，就他和蕭望還是母胎單身狗！

不可思議吧，但沒錯，他蕭哥居然還是母單！

蕭望居高臨下，眼神輕蔑：“滾。”

馬丁：“……”

蕭哥跟他不一樣。

蕭哥是自己不脫單。

蕭哥是個沒得感情大直男！

馬丁忽然瞥到垂着眼眸，很安靜的陸雨。他眼睛一亮，小陸同學一看就是得不到愛情關注的單身狗。

“小陸，你談過戀愛嗎？”馬丁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組織，問出這話時眼神很期待。

之前，在他這些玩得好的兄弟，朋友裏，就他是個不争氣的母單（蕭望不一樣，排除。）

陸雨內心還在拉扯，思緒飄忽，聽到就下意識反應：“談過。”

三人唰同時看着他。

馬丁嘴巴張大得都能塞個拳頭了，神色還有點破碎，他的.....他的母單組/織又遠離了他。

而蕭望也詫異地挑起斷眉，目光從陸雨身上掠過，露出幾分複雜的神色。

沒想到小陸這人…..還挺多面。

他這模樣看着.....有十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