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陳年舊傷

陳年舊傷

“左右要離去,此刻放肆又如何。”  ——《零零一密錄》

巷尾涼風卷起枯葉,撞在臺前階下,咯吱脆響,碎成三四片。

仲秋便如同那風中殘葉,此刻頂着莫大的壓力。

想到初次相遇的經歷,她靈光一閃,迅速從身上摘下五六只繡着金線的錦袋,往地上依次擺開,“買命錢、買命錢!”

見淩一沒說話,立馬招呼旁邊的家仆溜之大吉。

“噗呲!”

倒是蘇安先笑出聲來。

她目送着人跑遠,扯下耳朵上的那對手。“有哪些是我不能聽的?”

“多呢。”

淩一走過去撿起錢袋子,撣了下塵土。打開看了一眼,一袋金葉子,一袋碎銀,剩下都是折好的銀票。

“何必要她的臭錢!”蘇安跟上來,嫌棄之色溢于言表。

淩一将錢袋子串一起拎好,朝大小姐輕輕搖頭,“髒的人,又不是錢。”

“錢可不會因為主人髒臭而貶值。”

話說得,倒也沒錯?

蘇安想着,就見淩一已經往來處走,手裏還捏着打開的天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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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同一副荷塘月色圖。”

“大小姐,我這是序列七,您那邊幾株銀色月荷?”

“四株。”

蘇安掃了一眼回答。

圓月戳開,金屬球立馬散開成片,裏面是和之前得到的三號天機球一模一樣的圖形。

“仲氏女應該看過裏面的圖。”

必然是知曉一模一樣,這才毫不吝啬送人。

只是蘇安的臉色算不得好看,握緊的雙拳和緊抿的唇,無意不在彰顯怒意。

淩一從大小姐手裏取過天機球,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別氣了,不過是靠着銀錢,哪能像我的大小姐,智勇雙全獨闖大王山,憑自己實力得到天機球。”

“錢權也是實力。”

蘇安仍然悶悶不樂,沒留神觸及掌心纖柔,臉上才重新挂上笑容。

“元元~”

大小姐甜膩膩叫着,百折千回,驚着淩一渾身一顫,抖落滿身的雞皮疙瘩。

後悔了想要抽回手,大小姐哪能讓她如願。

“元元,那個仲氏女,還……”

大小姐似乎有了什麽了不得的發現,開始細數自己剛才遇到的各種委屈,甚至憑空捏造,洋洋灑灑羅列了仲秋的一大堆罪狀。

然後擡頭期待地看向淩一。

淩一內心……

她舉起和大小姐交握的手,靠上去輕親,而後若無其事繼續趕路。

微紅的耳尖襯托着身邊大小姐的歡天喜地。

“不對,元元。”

大小姐搖着兩人交握的手,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元元是不是做了虧心事?”

元元的性格她知道,此刻并非水到渠成,還不到元元主動的時機。

再怎麽說也是大家族出來的孩子,這點敏覺還是有的。

“咳。”淩一沒料到大小姐如此警覺,借一陣起勢的寒風,虛弱低咳,“肩上有些痛,可能剛才動手扯到了箭傷。”

元元的傷?元元剛才動手了?

蘇安立馬抛下之前的疑慮,皺起眉頭,“先回客舍休息,剛好換個藥。”

回到客舍,蘇安便叫了熱水上來。

沐浴更衣,換上新買的錦衣,身上清爽不少。她催促淩一趕緊清洗一番,自己幫忙檢查箭傷。

屏風後是新換的熱水,蒸騰的熱汽浮上來,白茫茫一片。

“快去,屋內燃了炭火,不會冷。”

瞧淩一拽着衣袍,猶猶豫豫,大小姐還以為她擔心寒氣入侵。

事實上,讓淩一猶豫的不是冷暖的問題,而是身旁大小姐眼中過度興奮的光。

“大小姐,快到酉時,不如您下去點幾個菜,讓稍後送上來?”

大小姐,您表現的太明顯。

淩一嘆口氣,頗為頭疼。

眼前人居然真的聽話,出去了?

淩一籲出一口氣,去屏風後梳洗。

若不是大小姐眼中躍躍欲試的意味太明顯,她也不至于把人哄出去。

箭傷應該已經愈合,淩一解開纏傷的布條,血跡暗褐,并不新鮮。她伸手撫上傷口,按上去還有些腫痛,也比肩後其他處微微高一分。

不過,顯然傷勢大好,能摸出淺淺的痂印,再過兩日應該不會再有其他問題。

淩一放了心,捧水澆上去,取一只方巾細細擦拭。

水聲嘩啦,既已檢查好箭傷,便加快了速度。果然才起身裹上裏衣,屋門吱呀推開,傳來大小姐不無遺憾的聲音:“那麽快好了?”

都怪後廚好幾道衛州菜不會做,連自己也不如,自己好歹知道用材和烹制手法。

要不是為了讓元元吃到熟悉的味道,自己才不會在後廚跟大師傅拖那麽長時間。

不過——

“元元過來,我看一下箭傷如何了。”

大小姐拍拍圓凳,示意淩一過來坐下。

發尖還在滴水,水珠滑進脖頸,惹起一激靈。淩一取過一旁幹淨的長巾,邊擦着水邊往床邊走過去,“差不多好了。”

“已經結痂不再流血。”

說完便要繼續往身上套衣裳。

手還沒碰到中衣,那一堆衣裳眨眼被大小姐拽遠。

“我看一眼。”

大小姐将衣裳按住,眼巴巴盯着淩一,“不然不放心。”

也是,淩一輕輕點頭。

雖然還是感到一絲不對勁,也可能剛洗完澡被熱氣熏得不清醒,淩一沒想其他,直接掀開半襟衣裳,将箭傷給大小姐看——

“估計再有兩日痂印脫落,就好全了。”

蘇安瞧着那處淺紅色痂印,暗道不愧是我的元元,結痂都比旁人好看。

“大小姐?”

淩一見身後人沒說話,不由詢問:“是有什麽不妥嗎?”

“沒,的确結痂了。”蘇安伸手摸上去,觸感很微妙,“只是元元的痂印和旁人不同,怪好看的。”

“體質原因。”

怕大小姐細究,淩一不欲多說,立馬合攏衣裳。

即便是皇家暗衛,歸根結底還是暗衛,習文習武都是為了貨于帝王。和普通暗衛唯一的區別便是,帝王不會把黑龍衛當做消耗品。

而黑龍衛修習的技藝大多影響壽命,因此常常藥食雙補,使得黑龍衛中每個人的體質都異于常人。

有人銅皮鐵骨,有人耐寒耐旱,而淩一是相比而言最沒用的傷愈快,非傷重則不留疤。

“元元,之前的傷是在哪裏?”

蘇安想起淩一之前說過受傷影響了實力發揮,難免好奇。

“內傷。”淩一想到傷口的位置,立馬脫口而出,且迅速抓過衣裳往身上套。

身上一件衣裳太不保險,完全無法提供安全感。

越是這般,蘇安越不相信她的說辭。

她眯起眼,沉聲問道:“真的?”

淩一已經又套上一層中衣,頭也沒回就想說真的,餘光瞥見大小姐的臉色,立馬打住了想法。

罷了,自己和大小姐也沒幾日在一起了。

恐怕歸龍甲重見天日的那一天,也就是和大小姐分別的時候。

她此前和大小姐沒說假,歸龍甲大小姐定然是搶不過主上的。此刻她們往溫陵去,主上的人也在往溫陵。到時候她們去了不過看個熱鬧。

而且看完熱鬧後,自己肯定是要随着其它人一起護送歸龍甲回去的。

至于蘇家是否謀逆,需否派人監視——歸龍甲在手,主上何懼朝臣叛亂?

“劍傷。”淩一說道,“不是箭矢的箭。”

有次主上微服外出,不知怎麽被人知曉,派了人來刺殺。當日是為了探訪農情,離皇城遠得很,又只帶了三個護衛,暗處還有兩個黑龍衛。

因而遭遇圍殺後,差點全滅。最後只剩下她,帶着主上在外躲藏半個月,終于等到圍殺的人離開,才敢回皇城。

結果城門口又被截殺,人手不夠只能以傷換傷。

最後被一劍穿胸而過,差點嘎了。

回憶完這段糟糕的經歷,淩一擡頭看大小姐,眼前人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是誰傷的元元?”

蘇安坐在床沿,手下捏着床板,淩一耳邊甚至隐約傳來咯吱的聲音。

不是,大小姐您控制一下力氣!要是床板壞了她明日要如何和掌櫃的解釋?

“沒事了大小姐,那人已經死透了。”

淩一趕緊安撫。

“真是便宜他了!”

蘇安臉色還是難看得很,就說元元看起來弱得跟小白臉似的,不像正經的探子。

估計就是受那次傷影響,身體至今沒有養好。

“元元,那傷口現在還痛嗎?”

蘇安湊過來,眼中滿是心疼。

淩一搖搖頭。

見大小姐大有不罷休的意味,她想了想,扯開系好的衣帶,只是暗嘆早知剛才穿得慢些,這會也不用再脫。

素白的中衣滑落腰際。

淩一的手微微顫抖,即便只是看傷而已,心底卻漫上無邊羞意,大小姐的眼神也未免太亮。

裏衣的衣帶也被解開。

淩一頓了頓,終還是緊拽着左邊的上襟,往下緩緩輕壓。

膚色如蜜,此刻顫動着染上緋色。

上襟滑下迷人鎖骨,又被下移三寸,露出一道明顯的劍傷。

兩指長的傷口如上好的朱紅描綴,與膚色形成明顯反差。淩一低聲輕語:“好久的傷,已經不痛不癢,大小姐不必擔心。”

也許是炭火旺盛,淩一忽然察覺一絲燥意。

揮之不去。

她想要拉起上襟,前去查看炭火,卻觸碰到另外一只手。

仰頭,對上大小姐分外亮堂的眼睛……

(偷瞄~

老天爺好像知道糕糕起了誓要早更,

于是壞心眼安排了一大堆事,

真是可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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