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啞巴村

啞巴村

“大小姐總有奇奇怪怪的壯志豪情！”   ——《零零一密錄》

哄好大小姐，自然不忍辜負忘涯坡美景。

披件花鳥鬥篷，淩一又出了馬車。自己倚着車壁，大小姐倚着她，殘存的淚光在眼睛裏閃爍，如同忘涯坡漫天飛舞的流螢。

夜深，即便是蘭陵溫柔，也泛起清冷。

将身上鬥篷分給大小姐一半，将人又朝懷裏攬了攬。

遠遠，少年人的笑鬧還若隐若現傳來。

而如同自己般已經成熟的大人，只是牽緊手，踩在才沒足踝的淺草中，無聲觀賞，時而默默相視。

在可以肆意玩鬧的年華，大小姐只身入邊郡，用五年，掙得個年少成名。

淩一伸出手，淺淺描摹大小姐如今的輪廓。

——豔麗而熱切，翹起的睫毛劃過掌心，癢癢的，像是大小姐偶爾的頑皮。

大小姐從未提過的那五年，她卻不能當做不知曉，否定那些付出。

為将來，大小姐已經努力過。

她也理當奮起直追。

天邊月将光都揉碎，摻與流螢，冷光交映，無一處不美。

淩一低頭，肩上人淺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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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無一處不美。

一紙方箋出袖，淩一靈活折成紙鶴，往上輕拍些藥粉，順風投出。

紙鶴帶着暗勁，繞馬車一周才墜落。

一時間，周圍蟲鳴聲悄，流螢也遠離。

慢慢合上眼，伸手将肩上人腰身攬緊，此夜合該無夢無驚。

西邊月還未完全墜下雲層，東邊已經泛出萬丈霞光，金色刺破雲海，巨大的圓形正一點點探出身子，鮮豔的橘紅，像是大小姐唇上染過的胭脂。

淩一便在這樣一個好天氣醒來。

一宿未動的身子有些僵硬，探手揉上左肩，擡頭便迎上大小姐笑臉。

“喏，米湯和面卷。”

遞過來東西，大小姐跳上馬車，“倒是比城裏貴上五文錢。”

“不過也是正常，那些美景聖地，附近吃食向來貴些。”

淩一将東西放下，去馬車上的竹筒水簡單淨面洗漱，這才細嚼大小姐帶回來的朝食。

“這手藝，連元元十分之一也不足。”大小姐咽下最後一口吃食，歪頭看淩一。

此刻淩一剛咬了一口面卷。

小巧的面卷不過兩口一個，忘涯坡的小販深谙生意之道，此刻來客大多附庸風雅，于是吃食也做的精致可人。

淩一被大小姐盯着，嘴裏的面卷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眨動的睫毛下，是初醒後清澈的可愛愚蠢。

蘇安湊上前，一口将面卷咬掉。

“怪哉，怎會比我剛才的甜？”

她不懷好意。

淩一斜了她一眼，三下五除二吃完朝食，讓大小姐滿腹狡猾，沒了用武之地。

“走吧！”

駕着馬車，也沒顧大小姐有沒有坐穩，最後摔個屁股墩才好。

當然，以蘇安的功夫自然不會摔個屁股墩。身子才堪堪傾斜，她立馬腳尖一勾，旋身落坐在淩一身旁，唇角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出蘭陵，入日照。

日照郡境內多山，是蘇安如今最讨厭的地形。

兩旁青山萬重，蘇安的臉色越來越黑。

“大小姐？”

淩一奇怪地喚了一聲。

蘇安沒回話，橫眼輕嗤，惹得淩一莫名其妙。

等到前方人煙漸多，眼瞧要進小鎮，周圍慢慢多了很多衣飾繁複的行人，蘇安見此更是撇嘴。

此地有異族聚居，行事作風極為大膽。

蘇安想起曾經某個經歷，頓時臉色更黑。

“你進去，換那件青衣。”

她推着淩一進馬車，将車簾垂下。

“那件不是被你嫌棄醜的很，扔掉了？”

“沒扔，去我衣櫃最底下找！”

蘇安冷聲命令，耳尖悄悄泛紅——她怎麽會扔元元的衣裳，當然是悄悄藏起來啊！

怪自己不識路，居然到了這個異族聚居的地方。

害得自己還暴露這個羞人的秘密。

淩一原想再問兩句，便瞧大小姐似乎下一刻就要親自為自己換衣的模樣，連忙閃進馬車內更換外袍。

衣櫃在車最裏端，橫塌下巧置兩只木櫃，剛好放衣物。

左邊是大小姐的，右邊是自己。

她取出左邊檀木櫃，将上側衣物掀起了，底下卻不止一件自己的衣物。

下意識回頭看，垂下的車簾遮住她的視線。

也遮住難以自抑的笑。

大小姐這些奇奇怪怪的小癖好，真是有趣。

她取出青色那件外袍，将身上粉色換下。

忽地想起一個傳聞，又低低笑了聲，差點将衣帶系錯。

衣裳換好出去，大小姐依然皺着眉。

“早知如此，我該備些幕籬給你。”

大小姐哼哼唧唧說道。

進了小鎮，她們打量着別人，別人也在打量着她們這兩個外鄉人。

“小娘子甚美，可求春風一度？”

叫淩一驚奇的是，開口是一位帶着銀冠，身姿曼妙的女子。

然後開口的對象是自己身側的大小姐。

“噗！”

實在忍不住不笑，想到大小姐進鎮前的準備，越想越好笑，手裏本駕馬牽繩，也被笑着放下。

她不知，蘇安想得卻是，還好沒人注意我的的元元，哼！

“度什麽度，讓開！”

蘇安藏起心中得意，冷聲喝退眼前人。

女子倒也不以為意，十有九空，她都習慣了。

這是一座長條鎮，首尾可出，街道寬廣，可同行兩架馬車。

淩一索性一路往鎮尾去，一路不時購買本地的特色點心品嘗。她這邊潇灑，狂蜂浪蝶全靠大小姐一人擋。

異族沒有婚俗觀念，看上便睡一覺，男男女女皆如此，自由的很。

她們最喜歡的卻是外鄉客，畢竟總要換個口味不是？

而淩一和蘇安相貌姣好，更是大受歡迎。

每當有人上前要開口，便被蘇安拒絕。

她扭頭看一下正咬着酸果子的淩一，重重哼了一聲，“元元也不幫我！”

“那我來？”

淩一忽然咬到一個極酸的果子，牙差點酸倒。

大口灌水，将酸勁沖下去。喝得太猛，水從唇邊滑落，她還沒察覺，大小姐撲過來扯着衣袖狠狠擦幹淨，對上不明所以的淩一，也只是又哼一聲。

元元總是不知自己有多誘人。

“吃你的。”

她才不要元元和那些粗蠻無禮的異族說話。

除了鎮子，是晌午時刻，再往前，便是一個一個小村落。

白色炊煙在半空作畫，又被風拂散。

淩一不餓，剛才在鎮上已經吃飽，倒是大小姐，一路上沒見吃東西，張嘴便是攆人。

想到此，淩一又笑。

惹來大小姐怨念的眼神，卻更加逗笑了某人。

将方才身上購買的吃食遞給大小姐，見大小姐是不是氣哼哼一句，又塞一嘴食物，嚼完又哼哼。

只看表情，怕是把那些哼哼翻譯過來，罵的很髒噗！

吃飽後，大小姐也調節好心情。

“元元腦子好，把這些地都記住！再也不許過來。”

“當然。”

回給蘇安的，是璀璨笑意。

“說的這麽肯定咯？”

蘇安狐疑看向淩一。

“嗯，大小姐是不是以後都不來？”

“那當然！”

“那元元怎麽會來呢？”淩一笑着看大小姐，“元元，和大小姐在一起啊！”

蘇安乍然反應過來，羞紅臉龐。

瞧某人還言笑晏晏，撲過去将人壓住，直親得她眸光潋滟，才放開人。

遮掩羞意的好方法——讓另外一人更加覺得沒法見人！

哼！她可是有腦子的武将！

蘇安很得意，瞧着淩一輕輕喘息，緩緩坐起身，還說道：“早讓元元跟我一起鍛煉身體咯！元元太虛！”

淩一氣笑，是誰搞偷襲？

扭頭，索性駕車快走，直到路上行人漸多，多是下禾的農人歸家。

“瞧小娘子的方向，是去啞巴村？”

馬車行得慢，便有人湊前，說着閑話。

“那地可去不得，得繞開。”

“對的，那地方邪門。聽說原先好好的人，去了都變啞巴。”

又有人湊上前，打量淩一她們幾眼，勸道，“我看你們也是從外鄉來，不知道這邊事。這在我們扶古鎮都傳遍了。”

“那地方，兩三年沒外人去了。”

“多謝阿婆！”

淩一和蘇安對視一眼，朝過來搭話的阿婆道謝。

雖沒有打算去啞巴村，只是聽方才傳言，卻要去看看究竟怎麽回事了。

事情再奇詭，也不可能讓過路人也變成啞巴，必然是有人作祟。

“哎喲，是咱們巡州使的第一件大案子。”

蘇安不知想到什麽，哈哈大笑起來。

淩一敲了敲她的腦袋，害怕把人敲得更笨，力道放的很輕。

“小心駛得萬年船。”

“縱然不過是個小村落，也別小看了人，馬失前蹄。”

淩一說完，忽而好奇起來，“大小姐行軍作戰時，也這般？”

蘇安聽懂了未盡之言，斜瞪淩一一眼。

“還不是元元在，我無需動腦！”

“我的腦子裏塞滿了元元，根本沒辦法想其他！”

誰要她說這些！

淩一笑容一頓，又羞又惱。還好此刻附近沒人，好心的阿婆急得回家，已經走得很遠。

小道上又只剩她們，加上稀稀拉拉的行人。

“元元太害羞了！”

蘇安饒有趣味盯着心上人，“愛又不是羞于人言，我愛元元，必然宣告的天下皆知。”

大小姐的豪心壯志淩一暫時不想了解。

側身過去，在某人唇邊輕吻，一觸即離。

嗯，安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