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到了學校後剛坐下，她的同桌丘丘一臉八卦地湊了過來：“我說大美女，前兩天，就你請假那天，下午有人來找你。”

“誰啊？”

“高三文科一班的林商。啧啧，這學長也夠低調的，我居然都不知道咱們學校還有他這麽一號人物。也就比理科班那個顧放差那麽一點點點。”丘丘右手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比了個小小的縫，然後語調一轉，變得十分暧昧，“哎，你跟他什麽關系啊？”

蘇品清還在想中午的時候問問林商，聽到丘丘的話便随口一答：“就以前的鄰居。”

丘丘的八卦之火瞬間熄滅一半，但是又燃起了另一種希望：“鄰居啊，那我就有希望咯！”

蘇品清看着她明亮的笑容，不自覺也笑了笑。

高三比高一晚下課十分鐘，蘇品清中午特地等在高三所在的教學樓下，林商如果去食堂就一定會走這裏。

她将外套裏的衛衣帽子拉起來戴在頭上，柔軟的頭發貼在臉側，露出一張白皙小巧的臉。

顧放漫不經心下樓的時候一下就認出了蘇品清的背影，腳步停滞了一下。

他的腳步不自覺放慢，停在了樓道口。

蘇品清原本正擡頭看着教學樓圍住的天空，卻鬼使神差地回頭一看，剛好看到顧放停下腳步望着她的方向。

她正要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去，就看到了向她招手的林商。

她笑了起來，也同他招手。

顧放一驚，心跳突然亂了節奏。

不過他很快看出她的眼神落在他身後，正待回頭看看，林商卻是沒看到他，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Advertisement

他就這麽看着林商走到蘇品清身邊，兩人并肩向前走去。

他的手在外套口袋裏緊緊捏着。

他不停告訴自己不要再看了，可是卻還是像自虐一般挪不開盯着蘇品清背影的目光。

顧放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能控制欲望的人，他一直讓自己處于很低的情緒阈值水平，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在面對現實時更加冷靜。

可是在面對蘇品清的時候，他總是很難找到平衡點，情緒總是處在大幅度的波動之中，以至于他總是不能冷靜地思考究竟應該怎麽做。

所以每次和她說話他都十分忐忑不安，一句話說出口都要在腦海中演練幾十遍。

他真的覺得很無力。

那天她明明說了那麽難聽的話，從小到大他最讨厭的話，他應該非常憤怒，按照他的經驗這種情緒才是對的。

可是卻并沒有。

他居然不住地回想，那天她的眼睛通紅，究竟是什麽事讓她那麽難過。

顧放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恐慌。

他一直以來都靠着倔強的自尊維護勉強堆砌起來的體面，他明明最受不了別人的侮辱。這種情況，他也許不會大打出手，但起碼應該掉頭離開，再也不正眼看那人一眼。

可是這次，他不想，也沒有辦法做到。

他甚至破罐破摔地覺得，如果蘇品清罵了他之後願意跟他在一起，那她就盡管罵吧。

***

命運就像一條無形卻執拗的繩索，在你以為自己可以永遠走在正确的軌道上時将你拽向不同的方向。

比如蘇品清永遠都不會想到，自己和顧放的故事居然還有後文。

如果那天不是因為喬叔家中有點事，蘇品清讓他去忙，自己去公交站等車，一切可能都不會發生。

蘇品清踱步到公交站，剛要拿出耳機聽英語，耳機線就被一只突然伸過來的手硬生生扯掉。她吃驚地擡頭一看，正面迎上了一臉輕蔑地打量她的女孩。

這個女孩燙着大波浪，頭發挑染着幾縷藍色，妝容精致。天氣雖然冷，她卻穿着秋日的大衣，露出漂亮的鎖骨。

“蘇品清？”秦菲看似詢問，實則語氣中滿是挑釁。

車站的少男少女們似乎有些害怕地往旁邊散開，邊看着這邊邊竊竊私語，誰也不敢靠近。

蘇品清看她一眼，并不明白她的意圖，就沉默着。

“喲，還真是高冷呢。”秦菲冷笑一聲，“看來男生還真是就喜歡你這種裝模作樣的。”

這話莫名，蘇品清不想理她，便打算轉身繼續等車。

見蘇品清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秦菲心裏冷笑。

“聽說，”秦菲頓了頓，上下掃了蘇品清幾眼，然後故意提高了幾分音量，“你媽媽死了？”

蘇品清身子一僵，眼睛瞬間睜大，猛地轉頭看向秦菲。

秦菲看她的反應心裏得意，繼續挑着嘴角：“還是被小三逼死的？啧啧啧，所以說啊，有錢人有什麽了不起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嘛對不對？有些人在外面到處勾引人，好像很風光似的，其實早就沒媽……”

秦菲正眉飛色舞地說着，蘇品清突然上前兩步，擡起右手重重甩了她一巴掌。

秦菲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打得偏了頭，然後睜大眼睛轉過頭瞪着蘇品清，也揚手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似是尖叫一般吼道：“你敢打我？”

人群低聲喧嘩地往旁邊散去。

蘇品清躲避不及，結結實實挨了下來。她被扇得往後一踉跄，剛要扶住站牌穩住身形，一雙手從後握住她的肩膀，胸膛靠了過來。

蘇品清一側首，就看到了滿臉怒容的顧放。

秦菲一看到顧放，原本還要沖過來撕扯的勁頭突然偃旗息鼓。

她呆愣地看着他，舉着的手僵硬地放下來。

她剛才沒看到他啊，不然怎麽會……

顧放低頭看着蘇品清的臉，眉頭緊緊皺着。

蘇品清的手勁沒有秦菲大，秦菲只是臉上多了個五指印，她卻是不僅有掌印，嘴角還帶上了血。

蘇品清掙開顧放，結果顧放強硬地拉過她胳膊，就要擡手觸碰她的臉。

蘇品清偏過頭，手一揚拍掉他的手，沒去管他，而是陰翳地看着秦菲。

秦菲看着顧放的動作，眼中布滿憤恨，然後沖着顧放叫道：“顧放，她先打的我。”

顧放正要跟秦菲算賬，還沒等動作，蘇品清就冷冷地開口了。

“打的就是你。”

四周的人群不敢靠近，公交車來了後紛紛急迫地湧了上去，車站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還都躲得遠遠的。

秦菲聽到蘇品清的聲音就氣不打一處來，顧放明顯護着她的動作特別特別刺眼。

秦菲轉頭瞪着蘇品清，眼裏嘲諷：“你算什麽東西？呵，你媽媽留不住男人，你就來搶別人的男朋友？這麽說起來，我倒真懷疑你那個死了的媽該不會其實是小三上位吧？真說不準呢是吧，畢竟教出的女兒這麽不要臉。”

她滿臉怨毒，毫無邏輯的話中字字帶刺。

“你胡說八道什麽！”

蘇品清聽到侮辱關伊人的話就克制不住情緒，說着就又要撲上去跟秦菲撕扯。

顧放突然用身體攔在蘇品清身前，用力一把推開想上前的秦菲，一臉冷漠又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到底要幹什麽？”

秦菲雖然被推得一趔趄，但看到顧放主動跟她說話，語氣瞬間變得柔弱：“顧放，你轉學之後我來找過你很多次……”

“你到底要幹什麽？”顧放不耐地皺着眉，重複道。

秦菲噎了一下，然後瞪了蘇品清一眼，指着她說道：“我知道你跟她關系不簡單，那天我跟着你上公交車，我看到你拉着她下車了。”

要不是她跟蹤顧放原本就有些鬼鬼祟祟，他們提前一站下車她來不及反應，她肯定會跟下去。

“她有什麽好的？你知不知道她媽媽死了？她沒媽沒教養的，光盯着別人的男人搶別人的男朋友……”

“你有病嗎？”顧放打斷她，“誰是你男朋友？”

秦菲悲傷地叫道：“你本來就該跟我在一起！”

兩人一來一往，蘇品清算是看明白了。

這個女孩是為了顧放在找她麻煩。

蘇品清感到諷刺。

她不明白，為什麽她要被一個陌生人的惡言傷害？她的媽媽又憑什麽被這種人侮辱？

關伊人一輩子都在付出，自己的愛和時間全部給了丈夫和女兒，到頭來卻孤零零離開了人世，伴着小三的得意。

這個世界是生來就不公的嗎？為什麽惡人往往可以如願，好人卻要承受折磨？

小三和她的兒子生活得春風得意如魚得水，她和她的媽媽卻要被他的愛慕者羞辱。

她做了什麽呢？她又做錯了什麽呢？關伊人又有哪裏對不起誰嗎？

如果沒有，為什麽現實會是如此？

顧放毫無波動的聲音從蘇品清前方傳來：“再來找她一次，我不會放過你。”

“顧放！她究竟有什麽好的？我們才應該在一起！”秦菲已經近似在尖叫，淚水盈滿了眼眶，頭發因為她的激動而有些淩亂。

聽着這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蘇品清突然冷笑一聲。

顧放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所以即便輕微的動靜他也聽到了，便轉過頭來。

蘇品清慘淡地看着他們倆，伸手抹了抹嘴角，轉身離開車站。

顧放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秦菲下意識地上前拉住他：“你去哪兒？”

顧放嫌惡地甩出胳膊，她被絆得歪倒好幾步。

“滾。”

說完後顧放就仿佛再跟她多說都嫌累，一眼都沒分給她。

秦菲絕望地蹲在地上，将臉慢慢埋進手中，淚水透過指縫流了出來。

蘇品清邊走邊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Edi，”她的語氣淡漠，眼神中透露出冷靜，“我在校門口，重新派輛車來接我。”

Edi沒有多問，迅速答應了下來。

“蘇品清。”

蘇品清剛挂掉電話，顧放有些猶豫地叫她名字。

她回頭，冷然地看着他。

蘇品清的嘴角還帶着傷，指印在白皙的臉上越發明顯，左臉微微地腫了起來。

顧放想要擡起手摸一摸，手臂卻似有千斤重。

蘇品清并不說話，只那麽靜靜地看着他，看得他心慌。

他還沒等自己再多思考一會，解釋的話已經脫口而出：“她是我原來高中的，可我跟她什麽關系都沒有。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來找你，是我的錯，我沒想到——”

“你為什麽不說清楚。”

顧放還想說些什麽，蘇品清突然打斷他。

他看着她，緊抿着嘴唇。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她在說他為什麽不把他們倆是異父異母的兄妹的事說清楚。為什麽不說清楚到底誰是小三。

“把自己的麻煩帶給我，你很有成就感嗎？還是說，”蘇品清笑了笑，“你覺得說清楚之後，小三就‘變成’你媽了，啊？”

顧放馬上否定，猛地搖頭：“我沒有這麽想。我知道是我媽……”

“我管你怎麽想！”蘇品清突然提高音量，滿眼狠絕，“有多遠你給我滾多遠。”

顧放好像發不出聲音了，僵硬地站在原地。

蘇品清轉身朝着馬路的方向，不再看他。

過了十幾分鐘，一輛車停在蘇品清面前，司機下車給她開車門，看着蘇品清臉上的傷愣了一秒，馬上別開眼睛。

他關上這邊的車門，剛要把顧放也一起請進去，蘇品清按下車窗，只看着司機說：“開車。”

司機愣了愣，又轉頭看着顧放。顧放緊緊盯着蘇品清，伫立在原地，并沒有上車的意思。

司機只好聽從大小姐的話，回到駕駛座老實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