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章

第 64 章

面對薛燃的質問,蘇品清卻意外平靜。

“我不會不計前嫌。”她幾乎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很耐心地同他陳述事實,“我和他不再有可能,這是兩碼事。”

薛燃并沒有聽進去,依然紅着眼睛看她,雙手撐在她腿側,拳頭越捏越緊。

蘇品清嘆口氣:“你的眼睛怎麽了?”

他的睫毛輕顫幾下,沒料到她會詢問。

過了快要半分鐘,他才開口:“你還關心嗎。”

蘇品清沒有猶豫:“當然。”

薛燃垂下頭,撇開不去看她:“在泳池裏感染了。”

蘇品清的手微微動了動,最後卻沒有擡起。

“讓醫生看過了嗎?”

又過了片刻,薛燃搖頭。

蘇品清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眼睛一直多災多難,可他自己也看不出在意。

“去看看吧,聽醫生的話。”

薛燃始終低着頭,似乎并不想讓蘇品清看到自己的表情。

蘇品清因為坐了很久,十分疲累,不再去管他的心情,而是靠在牆上再次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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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實在困倦,她竟就這麽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急促的腳步聲吵醒了她。

她睜眼便看到許多醫生護士,快走着進了她身後的病房。

顧放醒了?

蘇品清來不及想太多,立馬站起身,結果腿一麻差點沒站穩,身邊有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

薛燃攬住她的腰,動作十分輕柔,而剛要開口說些什麽,蘇品清便拉開了他的手,朝病房門口走去。

他維持着原先的動作站在那裏,一時失了方向。

顧放醒了,這是蘇品清在半小時後從醫生口中得到的消息。

他們說他又睡了過去,但狀況還算穩定,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能轉移到普通病房。

重症監護室不能進去探視,蘇品清便只能聽從醫生的指使。

她懸起很久的心終于放下,整個人就像突然松懈的緊弦,有一瞬的恍惚。

她扶住牆站了一會兒,決定先回病房。

薛燃走過來,手剛擡起又想到什麽,垂在了身側,最後問道:“他沒事了嗎?”

蘇品清偏頭看着他,輕輕點了點頭:“走吧。”

***

早晨六點多,顧放便睜開了眼睛,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花了好半天才重新聚焦。

他是被疼醒的,腹部的刀傷不停拉扯着他的神經。

他以為自己會死的,沒想到居然還好好地活着。

顧放艱難地扭頭去看床頭櫃,沒看到手機,便擡手想要按傳喚鈴。他沒去管手上的輸液管,也沒去管一擡手就痛到無以複加的傷口。

醫生很快出現,跟顧放說着他的傷情,他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我手機呢。”

這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醫生一愣,很嚴肅地說道:“手機我們在替你保管,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顧放懶得跟他廢話,想要撐着坐起身,醫生一臉驚恐地和護士一同阻止了他。

顧放揮開他們的手,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把手機給我。”

“這不是開玩笑顧先生,你雖然現在情況穩定,但目前還在重症監護室,如果你想要使用手機的話等你轉移到——”

“手機給我!”

顧放根本不想聽他啰哩吧嗦,用盡全身力氣吼道。

剛走到門口的蘇品清聽到病房裏的動靜,身形一頓,直覺不太好,便立馬再靠近一些。

她透過小窗看到裏面的狀況,醫生和護士圍着顧放,顧放坐在床上似乎在要求着什麽。

很快顧放便要下床,醫生阻止他,卻被他推開,但由于他力氣有限,很快就被按住。

蘇品清敲了敲門,醫生看過來,發現是這幾天守在這裏的小姑娘,立馬像得了救星一樣打手勢示意他進來。

門打開的同時,顧放的目光也落在了門口,當看清來人後,他愣住了。

蘇品清先是詢問醫生:“怎麽了醫生?不是說今天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嗎?”

醫生點點頭,有些為難:“是,不過病人不是非常配合檢查。”

蘇品清又看向顧放,見他盯着自己,便問道:“為什麽不配合?”

顧放失語了好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剛才那副乖戾的樣子在轉眼間便全然不見。

他看看蘇品清,又看看醫生,最後對醫生說道:“我配合。醫生,我配合。”

顧放不再無理取鬧,醫生便開始着手為他檢查,期間蘇品清在病房外等候,随後得到準備将顧放轉移至普通病房的消息。

顧放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了出來,直到目光落在了門口的蘇品清身上才不再慌亂。

他叫停護士,面向蘇品清,聲音尚且虛弱:“品清。”

蘇品清走近一些:“先去病房,我一會兒也會過去。”

顧放的臉上浮現出一些茫然,而後似乎是确定了蘇品清語氣中的肯定,便點了點頭。

護士推他離開,他回了幾次頭,直到餘光看見站在盡頭的薛燃。

薛燃冷眼看着顧放坐着輪椅從他身邊經過,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卻各自都沒有停留。

在病房中安靜等了好幾十分鐘,顧放才再次看見了蘇品清。

她将他的手機放在了床頭櫃,而後說道:“醫生說你在找它。”

顧放瞥一眼手機,沒有否認。

“下次如果還有類似的情況,要聽醫生的。”蘇品清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認真地告誡。

“品清,你有受傷嗎?”

面對突兀詢問的顧放,蘇品清仍是好脾氣:“沒有。我什麽事都沒有。”

顧放扯了扯嘴角:“那就好。”

“謝謝你抓住那個人。”

蘇品清的感謝讓顧放生出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他本不想表露,卻還是說道:“我說過,我們之間不用說這些的。”

“顧放,”蘇品清沒去回避他的言下之意,“你差點死了,你知道嗎?”

如果說曾經顧放做的一切蘇品清都可以忽略不計,将其歸為感動他自己的行為,那麽這一次他為她做的實在太過了。

她不是不知道顧放還喜歡她,也不是不知道兩人最好再無瓜葛,對誰都好,但面對一個為了自己差點失去生命的人,她無法全然無視。

“我知道。”顧放蒼白的臉色看上去疲憊不堪,可他的雙眼卻含着長久都沒有的光,“可是品清,遇到你的事,我總是會失去理智。”

蘇品清低下頭,錯開目光。

過了很久她才站起身,看向專注仰頭凝視她的顧放:“你好好養傷,這段時間有什麽事都可以聯系我。”

顧放瞳孔微縮,在蘇品清要離開前叫住了她。

“可以嗎。”

蘇品清給出肯定的回答:“如果有其他需要也可以提出來。”

“沒有了。”

顧放笑了笑,随後他又有些猶豫地問道:“我怎麽聯系你比較好?”

這時候蘇品清才想起一件事,她此前早已把顧放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避免他無限制的騷擾。

她想了想,說道:“打電話或者發短信都可以。”

顧放抿了抿唇,低聲回:“好。”

***

離開病房,蘇品清迎面便遇上了靠在走廊對面的薛燃。

昨天分開前她讓他去看看眼睛,他沒明确答應,晚上她住在病房,他也不肯回家。

她表現得有些不耐,他才說自己會去醫院旁邊的賓館睡覺。可護士今天早上告訴她,他在門口坐了一晚上,早上五點多才離開的。

薛燃看見蘇品清走出來,慢慢地站直了身體,跟了上去。

走到電梯前,薛燃才問:“之前說今天要出院,有……變動嗎?”

“沒有。”

蘇品清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聽不出特殊的情緒,薛燃垂下眼,盯着她的發尾。

“顧放這邊我來照顧。”他呢喃着,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可以嗎?”

這樣的話他已經說了不下三遍,蘇品清知道他的小心思。

但這事本就與他無關,她便一直都沒有正面回應。

薛燃顯然也知道蘇品清的意思,可他仍舊是不死心。

“既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不是非要你來。”

叮——

電梯門打開,人有些多,蘇品清繼續等下一趟。

“你是不是擔心我不盡心?不會的,我會當作照顧你一樣去照顧他。”

叮——

另一側的電梯到了,蘇品清朝它走去,衣角卻被輕輕拽住。

“你最近是不是不想跟我說話?”

蘇品清低頭瞥一眼衣角,又擡頭看向薛燃,他蹙着眉頭,眼睛裏依然是一片血絲。

蘇品清小幅度地歪了歪頭,語氣不解:“我一直在跟你說話。”

“不算。”

他答得認真,帶了賭氣的意味。

蘇品清知道他不是為了什麽不想跟他說話的理由而不滿,所以心裏難免有些無奈。

片刻後,她扯回自己的衣角,看着前方:“你要是這麽想照顧他,那我就叫Edi不要安排護工了,全交給你。”

叮——

電梯再次到達,這次蘇品清沒再管薛燃,徑直走了上去。

等她轉過身對着電梯外,便只看到薛燃傻愣愣站在原地消化那句話。

***

近郊的別墅區,沈媚在一幢別墅前下了車,将鑰匙交給門口等待的司機後,她站在路邊點燃了一支煙。

不緊不慢地抽完,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地朝轉角走去。

僅有一步之遙時,她挑起嘴角:“看來我得投訴這裏的物業了,什麽貓貓狗狗都放進來。”

好一陣沒有動靜,沈媚哼笑:“等我這麽久,該不會只是要遠遠看我一眼吧?”

話音落下,一個身影慢慢從轉角的另一邊慢慢挪了出來。

秦菲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畏懼,更多的卻是憤恨與堅定。

“沈媚。”

她将沈媚的名字咬得很重,帶了濃重的不甘。

“秦小姐,沒想到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啊。”

沈媚從容地打量她:“怎麽,來找我算賬的?”

秦菲這樣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女孩,對沈媚産生不了任何威脅,捏死她就像捏死螞蟻一般,沈媚自然在與秦菲合作結束後更加有恃無恐。

秦菲的手在微微顫抖:“知道躲不了了,終于露面了?”

“哈哈哈哈——”沈媚荒唐地笑了出來,“這是我在給你機會,讓你說自己的訴求,否則你覺得你見得到我嗎?”

看着沈媚的嘴臉,秦菲更加惡心:“你不接我的電話,就不怕我把你逼迫我做的那件事告上法庭嗎!”

“怕呀,當然怕。”沈媚的紅唇輕輕地開合,“如果你覺得你活得到那天的話。”

秦菲聽懂後全身都發起抖來。她知道自己無力抗争,卻也是第一次直面這種威脅。

沈媚很快又安慰她:“好了,跟你開玩笑的,我對合作夥伴向來友好。”

她就像一只毒蠍,鉗子擡起放置于秦菲的脖頸後,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落下。

秦菲意識到這點,也開始後悔今天躲在這裏。

“說起來,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什麽煩惱,但我也無能為力呀。”沈媚說得很誠懇,“你得罪了馥郁閣,他們那老板和小老板可是刺兒頭,不好惹。”

沈媚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似乎在欣賞:“這件事好像又跟蘇品清有關呢。”

過了會兒她又自言自語:“他倒是比顧放好得多。啊……對了。”

沈媚擡眼:“你還不知道吧?顧放受傷住院了,差點死了呢。”

秦菲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聲音顫抖:“怎麽回事?!”

沈媚沒有立刻回答,看了秦菲很久,這才答非所問地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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