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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林子白背脊一涼,血液都凝固了起來。

他倏地将紙張捏成一團,在‘簡墨’走過來之前将東西收進了随身空間裏。

他終于明白,從回到西院主屋之後,那股異能轉遞給他的警示感為何久久不散去。

面前的這個‘簡墨’,雖然暫時沒有對他做出什麽傷害,也暫時沒有傷害他的意圖,但他一直抱着對他不利的想法。

那燭光下裏柔下來的目光,突然多出來的話語,內心無法忽略的怪異之感,都在指向一個事情。

他不是簡墨。

林子白沒有輕舉妄動,擡頭對他露出一個笑容,像往常一樣胡謅道:“沒什麽,我給你寫的情書,還不能給你看。”

‘簡墨’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地嘆出一口氣。

林子白的笑意未達眼底,暗自觀察着他。

這樣子比原先在西院主屋裏時候自然了許多,看來這個‘簡墨’對于真正的簡墨的模仿正在精進。

或許是簡墨身邊也正有個‘自己’,兩個冒牌貨在互相交換信息?

姚蕊坐在一張木椅上,翹着二郎腿,見他半天不把話說完,便問道:“所以呢?你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林子白回過頭,沈曼庭和姚蕊對于他來說,只是才認識的陌生人,他對他們完全不熟悉,壓根不能根據性格來分辨真假。

他不敢保證面前的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只得先挑了個保險的說法:“下一步,我打算先搞清楚四太太的執念是什麽。”

他要找機會用莉麗絲的書頁與真正的簡墨溝通,搞清楚他現在在哪裏,并且沈曼庭和姚蕊是否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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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推身後的門,聳聳肩說:“看,反正這會兒打不開門,走一步看一步,不如先趁機會休息一會。”

言罷他佯裝懶惰地走過去,歪東倒西地坐回木椅上。

姚蕊也歪着靠在椅背上,手肘撐在扶手上,托着自己的下巴,附和道:“對啊,先休息,你們一大一小就別幹站着了,守門嗎?”

就着姚蕊打岔的空擋,林子白又伸手去剝起那個無窮無盡的瓜子來。

他低垂着眼,通過書頁問道:[你現在在哪兒?]

這次他沒有将東西拿出來,就在随身空間裏看清了上面字:

[我應該是到了另一個時空。]

“荀少爺,堂屋到了。”

簡墨聞聲擡起頭,領路的還是那個管家,只不過這時候的管家還沒有蓄長胡子,背也要再直一些。

他邁步跨過門檻,就見老爺和大太太滿臉笑意地站起身。大太太從上位走下來,親熱地說:“哎呦,荀少爺來啦。”

她說着,将雙手疊在身前,從上到下地打量起來,看表情很是滿意。

簡墨只是站着,沒有回答他。

“欸,你坐呀,春兒上茶!”大太太依舊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塊最近時興的布匹,“真是一表人才,這正配我女芸兒。”

一旁的‘林子白’盡職盡責地模仿着,眉頭皺了皺,露出一個假笑,打斷道:“大太太說笑了,這些東西怎麽也得我們少爺留洋歸來再說。”

“那有什麽,”大太太掩唇笑道,“就先說着嘛,荀少爺你說是吧?”

簡墨看了她一眼,依舊沒回答。

大太太卻像是個神經粗的,就算沒得到回應也不覺得尴尬,繼續噓寒問暖起來。

另一頭的林子白趁機将剛剛的所見所聞講給簡墨聽,這會剛好說道:[這家人好像不是很歡迎荀少爺的到來]

簡墨回:[我這邊他們很熱情。]

林子白小心翼翼地将一個瓜子仁擺到桌子的邊緣,一副瓜子貓貓圖就此形成,貓貓冷着一張臉,表情很酷拽,看起來有點像簡墨。

他露出一個笑,看起來對這副貓貓圖滿意極了,繼續道:[我猜是因為荀少爺和四太太有私情,鬧了矛盾,哥,你那邊要上演狗血劇咯!]

這頭,簡墨已經走完了噓寒問暖的閑聊流程,依舊是由管家領着往住宿走。

簡墨走出堂屋,沿着走廊往外走了不出百米,就遇見了正巧路過的四太太,這時的她妝容完整、穿戴整齊,面容上看起來要年輕好幾歲。

她邁着步子輕輕走過,又一次不小心撞到了簡墨身上。

原本以簡墨的性格是不會讓她和自己有身體接觸的,但大概是副本對他産生了影響,即便他刻意不按照故事發展,不回答大太太的話、看見四太太過來時往外邁一步,他最終還是會按照副本的意願,也就是四太太的記憶去發展。

他的手不自覺地扶住了四太太的手臂,穩住了險些摔倒的她。

這時的四太太穿着一身湖色旗袍,頭發高高地挽起,耳垂上簡單地帶了兩顆青玉墜子,她低垂着頭,露出白皙的脖頸,輕輕俯身以示歉意。

她的臉頰上染上一層緋紅,像是看不見簡墨冷下來的眼神,眼波流轉之間蕩出一點勾人的意味,掀起眼簾柔柔地看了他一眼:“冒犯了。”

言罷,她似乎也不需要簡墨的反應,羞紅着臉轉身走了。

簡墨一路目送着那道身影走遠,對另一頭的林子白說:[我見到了四太太。]

林子白這會兒已經不剝瓜子了,暗戳戳地觀察沈曼庭和姚蕊:[他倆是不是第一面就眉來眼去?]

那頭沉默了好半晌才傳來一個字:[嗯。]

領路的管家看簡墨的目光一直黏在愈走愈遠的背影上,解釋道:“那是大太太家遠房一個表妹,家裏父母去世,就投奔到府上來了。”

簡墨收回目光,輕輕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帶路,将這一信息傳遞給林子白。

他跟在管家身後,用餘光打量姚蕊和沈曼庭,他對這兩人不太熟悉,不太能确定對方身份的真假,只能借助一些其他的信息:[我這邊沈曼庭身上沒有那條蛇,應該是冒牌。]

林子白回複得很快:[收到!]

簡墨看着這兩個字,腦海裏不自覺地響起林子白的聲音和他笑起來的模樣,就好像他此刻就在身邊一樣。

簡墨垂下眼,嘴角輕輕揚起。

冒牌林子白已經先一步走到了主屋門口,将那只棕色手提箱放在地上,正乖乖地站在門邊等簡墨。

看見簡墨正微低着頭笑,不明所以地問:“笑什麽呢,少爺。”

簡墨擡起頭,頓時沒了笑意。

分明用的是同一張臉,為什麽這個看起來就讨厭那麽多?

簡墨沒有回答,徑直走過他的身邊擡手推開門。

“嘎吱”一聲,木門緩緩打開。

簡墨感覺眼前一閃,周圍倏地發生了變化。

原本還算亮堂的環境忽地變暗了,門內,已然是夜晚的景象,相對封閉的小屋,沒有陽光,只有孱弱的燭光照過來。

身後的管家、冒牌的林子白和其他人都不見了。

有的只是散着頭發,着一身綢緞裏衣坐在床邊的四太太。她的眸光閃了閃,起身走了過來,動作柔得像春日裏湖水蕩起的波紋,輕輕地勾住了簡墨的脖頸。

簡墨十分讨厭別人和自己有身體接觸,何況還是這樣親密的距離。

他咬着後槽牙,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違背他的意願做事,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攀上女人的腰。

簡墨眼底騰起濃郁的殺氣,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

偏對方像是感受不到也全然不怕一般,不僅沒後退,手臂還微微發力,将他的身體往前帶了帶,鼻尖蹭過簡墨的臉頰。

自此,簡墨再也沒有耐心,他強硬地抵抗着副本對他的施壓,躲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他感到唇腔裏泛起一陣血腥味道,他不在意,疼痛對于他來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翻掌喚出一把匕首,沒有片刻猶豫地朝那女人刺去。

[簡墨!]

林子白好半晌都沒有收到簡墨的回應,經過異能加強的第六感告訴他,對方正處于極其危險的境地,強烈的警告壓得他心髒一緊,他“騰”地一下從木椅上站起,沒忍住輕聲喊了喊簡墨的名字。

簡墨的意識被觸動,看到熟悉的字跡,他猛地冷靜了下來。他收住了手中的匕首,轉而将面前的人推了開來:[我沒事。]

林子白的心剛剛放下,又驟然懸起來:[...我可能會有點事]

他剛才起身的動作太大,引來了屋內其他人的駐足,坐在一旁圓凳上的‘簡墨’一寸寸地回過頭來,大概是猜了什麽。

只見他的臉開始迅速蒼老,臉上的肌肉走勢開始往下落,上挑的眼尾皺成一堆,眼角眉梢十分不喜慶地往下走,原本挺拔的肩頸往內扣,脖頸往前伸,身量倏地縮小。

俨然是大太太的管事婆子的模樣!

那婆子露出了真實面貌,皮笑肉不笑地看過來,聲音嘶啞:“被你發現了。”

為什麽是她?如果副本中心是四太太,為什麽曲曲一個管事婆子就可以這麽無法無天?

他來不及多想,轉身想要拉着沈曼庭跑,剛回過頭就看見姚蕊面帶着微笑,一手搭在沈曼庭肩上,另一手朝他揮了揮,無聲地對他說了一句“拜拜”,然後兩個人緩緩隐住了身形。

...這下他分辯得出來姚蕊是真是假了。

“哐”的一聲,木門被人狠狠打開,門外裏三層外三層地圍着一群舉着粗木棍的壯漢,皆是氣勢洶洶地看着他。

林子白簡直被氣笑了,吐槽道:“有必要這麽興師動衆嗎?”

沒人回答他的疑問,門外的壯漢大吼一聲,不由分說地朝他沖了過來。

林子白催動異能,意念控制桌子上的“瓜子貓圖”懸空騰起,像沖鋒槍的子彈“突突突”地射了過去。

前排的壯漢被擊中眼睛,捂着臉慘叫着,一些半跪在地上,一些想朝着門外跑去,霎時間就将原本氣勢洶洶的隊形打亂了。

林子白趁着混亂,身手敏捷地踩上桌子,邁着長腿跳到一個又一個桌子椅凳上,順利地逃出了房間。

他一邊跑,一邊詢問另一頭的簡墨:[你現在在哪裏?]

這次簡墨回複的速度非常快,似乎一直在等着他的消息:[四太太房間。]

林子白:[和誰?]

簡墨:[四太太。]

林子白:[就你倆?]

簡墨:[...嗯。]

林子白一個趔趄,險些被身後趕來的彪形大漢打上一棍。

他堪堪躲開攻擊,痛心疾首地回:[簡墨,你這個負心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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