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一首歌左岸

第三十一首歌 左岸

走過對街就遇見秋天

聽着落葉疲憊的哈欠

忽然湧上的眼淚控制不了

我演不好的告別

三天後,藍雨已經在醫院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簡單的白色病號服脫下,又換回了她自己的衣服。身上用刀片割出的傷口本就不嚴重,至于其他的傷痛,也是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那些什麽迷幻藥什麽興奮劑之類的東西不會對她造成影響,她從來都是一個想上瘾就會不住沉淪,想丢棄就可以堅決不要的人。

她的大腦很清醒,非常清楚自己什麽東西該要,什麽必須抛棄。

她決定,離開這座城市。

然後去一個,她自己都不知道方向的地方。

她面無表情地掃一圈空蕩蕩的白色病房,最終目光鎖在病床前,那曾停留過某一個溫暖身影的地方。

即使再溫暖,還是要離開。

她茫茫地看了一會兒,轉身,緩緩離去。

醫院外是暖洋洋的幹燥初冬,藍雨望望頭頂大樹已是光禿的枝桠,輕輕地笑笑。

她坐着出租車去了一個偏僻的咖啡館,在那裏見到了等待已久的陸景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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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雨仍是一如既往地點上一根煙,媚眼迷離,坐在陸景執對面的樣子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而對于這樣的一個女兒,陸景執心痛的同時,不能不說仍有一絲隐隐的氣憤。

于是他沉着嗓子問:“身上的傷這麽快就好了?怎麽不再多躺幾天,現在就滿大街亂跑?”

藍雨淡淡地說:“已經好了,本來就沒什麽傷。”

陸景執冷着臉看她一會兒,開口道:“藍雨,你是不是應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雖然我這樣的人沒什麽資格教訓你,但你為什麽不能愛惜一下自己?我不知道怎麽幫你,本來以為入股星誼可以保你平安,但看來還是為時已晚了。藍雨,顧元鵬父子我不會放過他們,他們一定會付出代價!但是他們并不是發生那種事的真正主因,主因在于你自己,你倒底明白不明白?”

藍雨看了陸景執一眼,笑了笑說:“我明白,所以我已經想好了。”

陸景執一愣,皺眉問:“你想好什麽了?”

藍雨說:“我想出國,馬上就走。不過我可沒本事那麽快就弄到簽證,所以還得倚靠你。”

陸景執眉頭皺得更深,問:“你要去哪?”

藍雨說:“随便,只要能盡快走就行,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陸景執目光閃動,冷硬的神色終于有所緩和,看着她欲言又止道:“藍雨……”

藍雨笑,捏着煙蒂飄眼看他:“幹什麽?呵……不用擔心,我可不是有什麽心理陰影之類,不過是在這裏呆得膩了,想找個新地方轉換一下心情。”

陸景執又深鎖眉頭向她看了一會兒,最終點頭道:“那樣也好。不過即使你去了國外,這一身的壞癖一定要改!藍雨,我只想告訴你,沒有什麽人能幫你,除了你自己。”

藍雨輕輕一笑,說:“知道了。”

陸景執默然,卻只能在心中不住嘆氣。

長久的一段沉默後,藍雨忽然說:“還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她擡眼,看着陸景執的眼睛說:“我的朋友葉寧,以後請你多多照顧,就當是……代我多多幫他。”

陸景執沒有說話,藍雨繼續淡淡地道:“還是上次我跟你說的,他這個人沒什麽背景,普通打工仔一個,我跟他怎麽說也好過一陣子,當然希望他能過得好一些。不過他畢竟得罪了顧元鵬那種人,不管你打算怎麽對付那對父子,請一定要先顧及到他。我不希望他因為我而倒黴。”

她垂着眼,頓了頓,最後緩緩地道:“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陸景執看着她說:“唯一的願望?藍雨,你真的只有這個願望?”

藍雨說:“是。”

陸景執看了她一會兒,最後說:“我一定盡力。下星期我就會正式進入星誼董事局,到時候他想離開星誼或是繼續發展我都可以幫他。”

藍雨點點頭,擡起臉來對陸景執一笑:“謝謝。”

就這樣,三天後,藍雨已經拿到了去往澳大利亞的簽證。

這期間她就随便找了個酒店住了三天,日子過得基本上就只是吃飯睡覺看電視,然後一遍一遍地聽她錄的那首葉寧寫的歌。

迷迷糊糊地讓時間過得飛快。

這幾天簡紹一直非常忙,藍雨也就沒有再和他聯絡。而葉寧,也再沒有一通電話打到她的手機上。

看來那天她在病房裏的“演技”當真逼真,藍雨一個人望着昏暗的落地窗,半倚在床頭暗暗自嘲。

葉寧……那個人就當做是她生命裏一段美好的回憶,留待日後慢慢地兩兩相忘吧……

于是,就在她即将出國的前一天,藍雨再次來到星誼大樓。

大樓裏的各人依然時尚忙碌,但藍雨只略略一細加觀察就可以看得出來,整個星誼那些隐藏在平靜背後的暗暗波濤。

這幾天的新聞已有爆料稱星誼董事會即将重組,而現任董事長顧元鵬近期負面消息不斷,資産大大流失,董事長之位岌岌可危。

而且,這位總是喜好搞一些慈善活動的娛樂界名流已經被公安局頻頻關注,據傳近期已被多次請入司法部門配合調查。

人生有的時候真的很奇妙,到達頂端的道路那麽地難,而跌落谷底的時候,總是會如此簡單。

尤其是對于顧元鵬他們這樣的一對父子,平時只顧着胡作非為,落難的時候恐怕只會使身邊衆人忙不疊的落井下石吧……

藍雨想到這裏已不住冷笑,思緒茫茫地一轉眼間,忽然看見站在走廊角落裏正在直直看着自己的——尤佳音。

她笑了笑,輕輕挑眉。

此時的尤佳音看上去非常憔悴,鵝蛋臉上細致的妝容竟有些掩不住臉色的蒼白,眼圈紅紅的,看起來仿佛剛剛哭過。

她的樣子不再是楚楚可憐,而是真的——有些凄慘。

原因如何?不言自明。這位怯弱美女教唆顧赫銘去當色狼,結果這色狼卻被那塊到了嘴裏的肉反咬一口而變成了太監,可以想見,那位色狼的父親一定會對其倍加“關愛”。

藍雨知道她自從高中畢業後日子就一直過得不盡如人意,那也許是運氣,抑或是她自作自受,但肯定不是自己造成的。

很奇怪,現在看到了這個人,藍雨很輕松地發現自己心裏好像已經沒有了恨。

也許是多年以來的心結終于解開了吧,其實她真的一直都太偏激,有些人,有些事,并不一定非要怎樣。誠然,她們兩個之間确實沒有誰對誰錯。

反正現在她就要走了,無所謂。

于是她上前,對一臉慘然的尤佳音說:“怎麽,見到我還是這麽的害怕?即使你這種害怕不是裝的,我也不會可憐你。”

佳音死死咬着下唇,終于沒有像平時那樣表現得怯弱無助,而是揚起頭,深吸一口氣說:“你想怎麽報複我,我随時恭候!”

藍雨笑了笑,向前,與她擦身而過時在她耳邊說:“咱們兩個,就算扯平了。”

說完繼續向前,頭也不回地緩緩離去。

留僵立在地的尤佳音茫茫然望着前方,一陣恍惚。

藍雨很快來到星誼大樓二十二層,簡紹的辦公室。

由于星誼最近的人事變動很大,于是簡紹的職位也就暫時并沒有升上去,但藍雨知道,他很快就會一飛沖天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該做某些事的,例如她,例如簡紹。

一個沒有太大背景的人能夠抓住時機扶搖直上,不管這個人算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已經算是成功了。

或許在感情方面的簡紹不得不做一個舍家庭而顧事業的清冷男子,而為了事業,可能更會做一些利用感情或內幕交易的冷情之事,但那又有什麽所謂?

作為同類的藍雨,很能理解簡紹的種種作為。

藍雨一進來就開門見山,對埋頭案宗中的簡紹說:“我就要走了。”

簡紹擡頭,愣了愣,問:“去哪?”

藍雨笑了笑說:“國外,具體的你就不用問了。”

簡紹定定看了她一會兒,随即展眉,彎着眼角說:“那也挺好,出去換個環境換個心情也不錯。這邊的事情都已經辦得差不多了?”

“嗯。”藍雨輕松地說:“不過也沒什麽好辦的,合約的事陸景執也會幫我搞定,我明天就走了。”

——明天就走了。

簡紹不由恍神,淡淡輕嘆一聲。

他起身,緩緩走近,揉一揉她的頭發微笑着說:“放心,我會幫你好好罩着葉寧那小子。”

藍雨垂眼,由衷說:“謝謝。”

簡紹笑,半是開玩笑地說:“其實本來我還挺自戀地認為你當我女朋友當得挺舒心,準備養你養一輩子,看來已經是沒這個福分了。”

藍雨笑着說:“我怎麽能一直霸着你,擋你未來的前途?這樣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行為會激起群憤的。”

簡紹笑着搖頭說:“不要說得那麽誇張。藍雨,如果你想要回來,我這裏随時為你提供港灣。”

藍雨說:“那真是謝謝了,但我想我不會回來了。”

星誼大樓外,靠近大樓入口的路邊停車場中,藍雨正坐在一輛車裏靜靜等待。

她在下午四點左右已和簡紹話別完畢獨自下了樓,一直到現在五點半鐘,她都始終托着臉頰半倚在車窗邊淡淡望着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是星誼大樓吸引人眼球的透明大廳入口,如果星誼的員工們沒有開車,那麽基本上都會從這個地方出入大樓。

藍雨今天來星誼大樓其實一直都非常小心,到了以後基本上就只是腳步快速地單線進出,因為不想在大樓裏撞上那個人。

那個人,她已經不能再和他見面。

但是現在,她在等待。

為此她今天出門時特地租了一輛車,戴了個很嬉皮的遮陽帽。而她相信她現在停車的這個位置,那個人肯定不會注意到。

很快已到了星誼員工下班的時間,但大樓出入口的人流卻依然淅淅瀝瀝,看來作為星誼員工,基本沒有正常的下班時間。

到了五點五十分,不出藍雨預料,一位非常遵守作息時間的“不上進”員工,終于背着個大吉他從大樓裏晃晃悠悠地走出來了。

說他是晃晃悠悠,還真一點也沒誇張。那家夥眼神看起來迷迷茫茫地,一出門就被個臺階拌個正着,趔趄兩步,差點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那仁兄尴尬地看看周圍,發現沒有人注意到他,于是摸摸吉他繼續走路。

藍雨坐在車裏,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個方向。

她輕輕地挑着頭發,想着從前,這家夥下班以後也是這樣迷迷糊糊地從樓裏走出來,看見自己以後立馬兩眼放光,那個笑得白癡兮兮的嘴角,就差流出口水來。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笑,茫茫地看着那個方向。

他那一臉表情仿佛還沒睡醒,呆呆地走了一會兒,停步,摸摸後腦勺。

然後,忽然轉頭望向自己的這個方向。

藍雨在車裏整個人都呆了一呆,那一瞬間心髒跳得如此劇烈!

時間停止。

半晌以後,那邊的青年失神地收回自己的視線,終于嘆一口氣,轉頭繼續緩緩向前走去。

車上的藍雨竟感覺整個人一時無法反應,仿佛有長長一段時間都忘了呼吸的感覺。

隐隐地,心中有什麽正在失落。

她自己對自己無奈地笑笑,然後,繼續凝望那個背着吉他,白襯衣牛仔褲的背影。

在星誼這種地方上班,這家夥竟然還是這樣一副打扮。

藍雨發現她仍有點無奈,似乎凡是與這個家夥有關的事,對她而言,都是這麽地無奈。

她一動不動,靜靜地看那個背影,一點,一點,從模糊的視線中慢慢消失。

——葉寧,希望你可以過得更好……再見。

摸臉,後面還有兩章,可是我沒存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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