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20

chapter20

手機的鈴聲與程澄的話同時響起。

“你剛才說什麽？”秦铮只看見程澄嘴唇在動，沒聽見她說話的聲音。

“我想麻煩你把我拿一下手機。”程澄側身，她左手插着針，手機放在右邊的手提包中，取手機有些不方便。

秦铮意味不明的盯着程澄看了半晌，程澄的心頓時跳得飛快。

秦铮不會聽見了吧？

她發誓她也是鬼使神差的問出這個問題，都是因為她曾夢到類似的情節。

夢裏的程澄應該是遇到是什麽難過的事情，秦铮開車帶着她去海邊看日出，海邊圓月高懸的時候，秦铮給程澄講了一個笑話。

他說完後，程澄的嘴角彎了彎，笑了。

笑完過後，秦铮說他虧了。程澄問他原因。秦铮裝作懊惱的說，他的笑話是說給喜歡的人聽得。程澄知道他在開玩笑，也打趣他問道，這麽珍貴的笑話被她提前聽了，該怎麽賠？秦铮摸着下巴，認真道，要是他等到了心上人，程澄要教他一句能逗女方開心的話……

她與夢中的程澄不同，她提前看到過秦铮告白，自然知道秦铮喜歡的就是夢中的程澄，所以他那句話可能并不是玩笑。

現在秦铮忽然給她講笑話，她腦海裏就自動蹦出這句“我的笑話是說給喜歡的人聽得”。

話一出口，程澄就後悔了，心裏渴望知道答案，又害怕像上一次一樣被婉拒。

好在一通電話解救了她，只是現在秦铮的表情，是聽到了呢？還是沒有聽到？

耳膜被心跳聲敲擊的發疼，程澄極力保持着鎮定與秦铮對視。

見輸液針有些回血，秦铮連忙掰開程澄緊握的手掌，有些哭笑不得：“別緊張，快把手松開。”

秦铮本來沒有聽到程澄說的話，只是程澄心虛的态度，讓他有些好奇。誰知道他不過随便一問，就把人吓成這樣。

程澄剛松了口氣，秦铮俯下身，長臂向她伸過來，清冽的男士香水味道裹挾秦铮身上的暖意，向程澄襲來。短短的幾秒，程澄只覺得被秦铮身上的氣味包圍。

她下意識的屏息，卻因為氧氣消耗太快，不得不深深吸入一口滿是秦铮味道的空氣。本來就發燙的臉，馬上又上升了一個溫度。

秦铮拿到手提包，退後半步，把手機遞到程澄手中。

程澄接過手機，借着接電話的空檔，吸了一口氣滿是消毒水味道的空氣，臉上的熱意才慢慢降下去。

“喂？”程澄慌裏慌張的，沒看來電顯示就把電話接起，等聽到電話中熟悉的聲音後，她有些後悔了。

“程澄，你什麽時候回家？”程父的聲音有些僵硬。

程澄捏着手機，生怕在一旁的秦铮聽出什麽，小聲說道：“再過兩個小時我就回來。”

“你去辭職了嗎？”程父的語氣緩和不少，他和程玥在家裏等了一個多小時見程澄還沒回來，以為這孩子是鬧脾氣了。程澄從小就聽話，不像其他孩子一樣調皮搗蛋。今天猛地以為程澄使性子，他還有些無所從容。還在，程澄的确是個乖孩子。

“沒有。”程澄意外程父會打這通電話，但關于工作這件事她不想松口，“爸，我想法不會變。”

程父惱了：“你怎麽越大越不懂事！總之我不會看着你錯下去，我等下就去找程建輝，問問他到底安得什麽好心，把我女兒教成這樣！”

程大伯從商，程父從文，兩人走的完全是不同的兩條路。程父清高，程大伯圓滑，程父看不慣程大伯在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幼時感情有多親密，現在的關系就有多疏遠。

程澄沒想到程父會想到去找大伯，她眼裏蓄了淚，原本大伯是好心幫忙，現在又把大伯牽扯進去。程澄握緊手機，眼眶發紅，語氣強硬道：“你找大伯也沒用，我說了不會辭職就不會辭。”

秦铮見程澄情緒有些激動，本來想要避開，腳下剛一動，就聽見程澄提到辭職。

想起小時候的被送進封閉式學校的經歷，程澄心裏湧起一陣難受，她不再像小時候一樣什麽都做不了了。

她對着手機那端鄭重道：“爸，我現在已經成年了，我可以給自己做決定。”

這句話中包涵的意思太多了。

落在程父耳中就是程澄在責怪他小時候忽視了她，現在沒有資格來管她的事情。

手機那端變得嘈雜，程澄隐隐聽到了程母的聲音，好像是程母在替程父找藥。

程澄頓時慌了神，她的語氣軟下來：“爸，你沒事吧？”

接過話的是一道溫柔的女聲：“程澄，不要氣你爸爸。”

很多人都奇怪為什麽程玥會對程澄這麽冷漠，因為程玥不論是外表還是聲音，都是一個溫柔可親的。這也是程澄小時候喜歡纏着程玥的理由，程玥和故事書裏溫柔媽媽的形象太像了，簡直就如同書裏面走出來一般。

而生活中，程玥也确實是一個溫柔的人，不過她的溫柔全都給了程父。以至于到了程澄這裏，就這剩下客氣疏離的一層美麗假象。

“媽媽——”程澄已經記不清楚上一次和程玥說話是什麽時候了。隔着手機，隔着幾十公裏的距離，程澄卻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心裏莫名其妙的溢滿委屈，程澄混着哭腔問道：“媽媽，為什麽？”

手機那端是漫長的沉默，程澄其實也不知道她想知道什麽，只想控制不住的想問。

電話那端程父終于平靜下來，程母把水杯遞到程父面前，不緊不慢對程澄說了句：“我們不欠你什麽，程澄，所以不要對你爸爸任性。”

記憶中，程玥總是這樣，與她說得每一句話都是與程父有關。許多人都羨慕程父程母的伉俪情深，只是程澄忍不住的想，既然你們互為彼此的世界，為什麽還要生下她？

程父聽見程母的話，面上的表情蒼老不少，“阿玥，別這樣說，孩子會傷心的。”

程母給程父順了順氣，溫柔道：“好，我不說。電話給你，你也別和她着急，身體重要，不要氣着自己。”

程父知道程母的性子中執拗的一面，他不勸，只是接過手機，對着程澄道：“程澄，你現在還小，不知道立身不正的後果——”

“伯父你好，我是程澄的上司。”秦铮拿過手機，給程澄一個安撫的眼神。

程澄吸吸鼻子，一天之內在秦铮面前哭了兩次，她以後在秦铮面前是徹底沒臉了。

“……程澄在公司表現很不錯，有上進心肯努力。我們公司就是需要想程澄這樣的年輕人。”秦铮态度沉穩，不急不緩的把程父話給推了回去。

程澄在一旁好奇的聽着，秦铮說話似乎有種讓人忍不住信服的特質。要是她和程父講，肯定又要吵起來。而秦铮也只是簡單的與程父說了幾句話，在一旁的程澄也能清楚感受到，電話那端的程父态度完全緩和下來。

“……伯父你說笑了，易尚還不至于要通過程氏要招收實習生。”

不知道電話那端程父說了什麽，秦铮表情有些遲疑。

秦铮蓋着手機，對着程澄低聲問道：“要告訴伯父他們你在醫院嗎？”

程澄搖了搖頭，反正也不是什麽大病了，她已經習慣一個挨過去。再說，今天與往常不同，現在有人陪在她身邊。

秦铮了然，簡單與程父客套幾句後，把手機還給了程澄。

“我爸他答應我留在易尚了嗎？”程澄關切問道。

秦铮站在一旁，微微點頭。

程澄輕舒口氣，她有幾分羞意：“又麻煩秦總你了。”為了幫一個實習生留下，堂堂大老板還要像班主任一樣做好家長工作，真是難為秦總了。

“和家裏關系不好嗎？”程澄臉上淚痕未幹，在醫院明亮的白熾燈下，顯得特別可憐。秦铮聲音低低的，帶着憐惜。

“也不是，”程澄佯裝無事，“就是他們都太忙了……”

說了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程澄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秦總，為什麽我爸爸只會嚴厲的叫我回家，他怎麽不問我在哪？為什麽他只在意我敗壞了他的名聲，卻不關心我有沒有被同事欺負？為什麽他就聽不出來我生病了呢？”

秦铮站在程澄面前，任由滿臉是淚的程澄抱着自己。

他明白程澄需要的只是傾訴，他沒有接話，只是有些笨拙生硬的拍着程澄的背。

現在程澄一點也不像他最初見到的明麗可人的小姑娘，眼睛微腫，挂着鼻涕，濕了水分的唇幹裂發白，一點也不好看。

可就是這樣不好看的小姑娘，讓他心尖有些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