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找到

第26章 找到

最後酸菜魚是陸再陽做的。

因為路果果有陸老八撐腰, 另外心情極好的-偏心眼陸老八也跟着打下手,晚飯就是他們父子二人做的。

路果果也沒有蹬鼻子上臉,畢竟說比賽的是她, 現在好處她占了, 還是得幫着幹點活。

陸再陽瞥見她一臉心虛的小模樣,忍着看了一眼旁邊放着的油罐子。

路果果非常機靈地上前,用力地舀了一木勺油出來遞過去,陸再陽用鍋鏟挖出來放鍋裏,路果果已經把油罐子蓋上抱進碗櫃放好了。

吃晚飯的時候路果果那嘴就跟抹了蜜似的, 誇了陸老八又誇陸再陽, 誇得二人多吃了一碗飯。

吃過飯後又燒了兩鍋熱水, 一家人從頭洗到尾, 完事兒後把衣服一泡,就坐在院子裏一邊乘涼一邊說話。

“之前不說是得了空去找他大姨嗎?這兩天咱們就得空,”陸老八笑看着孫招娣, “明天咱們就去他大姨之前那個生産隊打聽打聽?”

“是啊,”路果果聽陸老八提着孫大姨, 也想起之前說好的, “娘, 趁着這段時間地裏不忙, 你們就去, 我和哥哥看家。”

陸再陽點頭。

孫招娣又是高興又是緊張的,“行, 那你們好好看家,我們明兒就去!”

“要跟另外兩個小姨子說嗎?”

陸老八又問。

孫招娣搖頭, “沒找到人之前就先不告訴她們。”

兩個妹妹家裏的日子也難過,也不是說一聲就能跟着他們一道去的。

當天晚上孫招娣翻來覆去都沒睡好, 陸老八索性跟她聊起當年的一些事,到了後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早上雞剛叫就爬起來了。

路果果和陸再陽起來得更早,二人一個燒火一個烙玉米餅,他們進竈房的時候,玉米餅已經有四十多個了。

“怎麽弄這麽多?”

孫招娣失笑。

“這哪裏算多啊?你們走路過去,就得大半天呢,路上不得吃?到了那邊生産隊要是沒熟人,那就得吃幹糧,找到大姨了更好,沒吃完的就在他們家一起吃。”

“對。”

路果果二人理所應當的模樣讓孫招娣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收拾好後,孫招娣和陸老八準備出門了,走之前孫招娣給了陸再陽兩張肉票一張糖票,還有五塊錢。

“我們要去趕集嗎?正好油罐子快要見底了。”

路果果眨巴着眼道。

上次陸老八他們去縣裏沒買到板油和肥肉。

“想去趕集?不去釣魚了?”

路果果直接道,“上午咱們去趕集,下午咱們去釣魚嘛,兩邊都不會耽擱的!明天早上咱們去砍柴,下午再去釣魚。”

孫招娣說了,他們這次出門最快兩天,最慢五天才能回來呢。

“行,收拾收拾出門吧。”

陸再陽點頭,水缸裏的水他今天一大早就起來挑滿了,收拾好就能出門。

他們剛出門,陸山就偷摸找上門了,結果看見鎖上的院門,他嘆了口氣,怎麽人就不在家呢?

到底偷人的是不是他媳婦兒啊?

昨天小石娘回去說陳啓芬偷人,當時陸山雖然不相信,可耐不住昨晚上小石娘還在那叫喚呢。

于是陸山就出去打聽了一番,得知最先說生産隊有偷人的是陸再陽後,今天一大早就尋了過來,誰知道家裏沒人呢?

翠花娘背着竹簍從家裏出來,就看見陸山一臉煩躁地站在陸老八家門口,昨天陸老大家鬧得生産隊七成人都知道了,翠花娘也不例外。

她一看陸山,就知道這人上門來是幹什麽了。

昨晚上她跟家裏男人讨論呢,這偷人的到底是不是陳啓芬,今兒就看見陳啓芬的男人在這邊晃悠,這也太巧了。

翠花娘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直接走到發呆的陸山面前高聲問道,“喲,陸山啊,你怎麽來這了?找你八叔?”

陸山被她吓一跳,聞言立馬搖頭,“哪有!我就是路過!”

說完就跑了。

快四十的人了,跑起來可真不好看。

翠花娘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一扭屁股也走了。

路果果他們到了鎮上後,路果果也沒自己行動,而是老老實實地跟在陸再陽身後轉悠。

其間還遇見那位賣東西的大嬸。

大嬸先招呼的陸再陽要不要來點什麽,在陸再陽轉頭問路果果的時候,大嬸才看見被擋住的路果果,“哎喲,你們是兩口子啊?還真巧了!”

路果果聞言臉都綠了,這啥眼神啊!

“不是不是,這是我哥哥!我才十幾歲,離嫁人早着呢!”

陸再陽垂下眼,“嬸子今天有什麽?”

大嬸尴尬一笑,原來是兄妹啊,“今天有黃豆,我鄉下表妹送來的,今年剛收的好得很,用來推豆腐吃再好不過了。”

家裏的黃豆并不多,去倉庫換五工分一斤。

“怎麽賣的?”

路果果問。

大嬸比了個數,陸再陽點頭,“要三十斤。”

路果果還在算和工分相比貴了還是便宜點呢,就聽他這麽說,大嬸自然不會提着二十多斤的黃豆溜達,她跟陸再陽說了句老地方見後,便走了。

“比工分便宜點。”

一眼就看出路果果想什麽的陸再陽低聲道。

“三十斤夠嗎?我這還有私房錢,可以多買點,冬天的時候咱們也可以吃豆腐!”

路果果現在存款快小二十了,她有些嘚瑟地拍了拍自己的布兜兒。

陸再陽見此挑眉,“買多了放着會生蟲,這三十斤,加上前些天爹去倉庫換回家的那二十斤,五十斤黃豆呢,夠我們一家人吃了。”

又不是天天都吃豆腐。

這麽一說好像也對。

“那我在這等你還是怎麽樣?”

“先去買別的,買好了再去。”

于是等買好想要的東西後,路果果就在岔路口等他,供銷社就在不遠處,想了想後,路果果跑去買了五斤粗面,一斤糖。

出門時陸再陽背了個大竹簍,一看就是不只買豬板油和肥肉那麽簡單,路果果也沒問為什麽要背這麽大的竹簍,她自己提了個竹編的小提籃子,來的時候放在陸再陽竹簍裏,剛才要裝肉,所以她把小提籃子拿出來了,正好裝面和糖。

等了快半個小時,背着不少東西的陸再陽回來了,“你買了什麽?”

“家裏沒面了,我買了幾斤粗面,又想吃糖,所以買了一斤糖,你呢?怎麽這麽多東西啊。”

竹簍裏裝着就不說了,上面還扛着一大麻袋,瞧着可真重。

“回去看,走吧。”

陸再陽沒多說,路果果抓了兩顆糖塞給他,然後自己剝開一顆放進嘴裏,“走吧走吧,今天下午我一定能釣上魚!”

還沒回家呢,就惦記着釣魚的事兒了。

陸再陽失笑,走在她後面。

回到家後,陸再陽把竹簍裏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三十斤黃豆,五斤豬板油,五斤肥肉,玉米面三十斤,白面十斤,紅星牌燒酒兩瓶,還有頭油兩盒,擦臉霜兩小袋,最上面那麻袋裏裝的居然是三等棉花!

“天哪,哥你從哪裏弄這麽多好東西?”

除開黃豆和豬板油還有肥肉,剩下的可都是沒在計劃內的東西!

“這頭油和擦臉霜你拿一份,剩下那一份留給姨用。”

陸再陽道。

“好,”他沒回答,路果果也沒有不知趣地追問,幫着把東西放進陸老八他們房間的大櫃子裏鎖上後這才去做午飯,熬豬油。

“中午就吃面吧,吃完咱就把豬油熬出來。”

“行。”

剛吃完面,陸山就找上門來了。

那畏畏縮縮的樣子,不像是從院門進來的,反而像是翻牆進來的賊。

“有事?”

陸再陽擋在路果果面前,面色不虞地看着這個不速之客。

“那什麽,再陽啊,我能問問,你昨天在曬壩那邊說的那句話,指的是誰嗎?”

陸山也知道兩家關系不好,可這個事兒沒弄清楚,他心裏就不斷地去猜忌,實在是晚上都睡不好覺!

路果果從陸再陽身後探出一個腦袋瓜,看見這人眼底帶着青黑,就知道昨晚沒睡好了。

“我也是聽人說的,到底是誰我也不清楚,沒事了吧?沒事就走。”

陸再陽很不歡迎陸老大家的人。

陸山只覺得陸再陽做人不敞亮,咬了咬牙後,他從兜裏摸出兩塊錢遞過來,臉上全是肉疼,“錢給你,你告訴我,我一定不會跟別人說是你說的!”

“出去。”

陸再陽冷着臉,路果果拿起旁邊靠牆的掃帚遞給他,“哥,打!”

聞言陸山撒腿就跑。

陸再陽打人可不是說說而已。

他只想要個真相,可不想挨打!

見人跑了,路果果趕緊去把院門闩上了。

“熬豬油去,別理他,他們互相猜忌着才好呢,讓他們沒那些閑工夫欺負人。”

路果果一把拉着陸再陽的衣袖往竈房裏走。

陸再陽也沒掙開,跟着她的力氣往前。

豬油熬完後,路果果夾了一小碗油渣用鹽拌着,拿着兩雙筷子和陸再陽坐在竈房門口一起吃。

“就吃一小碗,剩下的等叔他們回來一起吃。”

路果果沒有掩飾自己的嘴饞。

陸再陽吃了幾塊就沒吃了,剩下的全進了路果果肚子,收拾好竈房,二人就提着魚竿和桶去了昨天的地方,結果遠遠地就看見翠花爹和兩個男人在那釣魚。

“還有別的地兒嗎?”

路果果問。

“有,走這邊,”陸再陽帶着她去了另一個地方,這個水沱沒有翠花爹他們在的那個水沱深,但陸再陽說他前年在這也釣到過魚,所以路果果便安心垂釣起來。

首釣一根草,再釣還是草,三釣一螃蟹,四釣兩根草。

路果果氣得臉都紅了。

陸再陽忍不住笑道,“這叫什麽?草釣啊。”

“呸!”

路果果粗魯地把釣上來的水草丢掉,挂上蚯蚓又扔了進去,“這水看着挺清澈的啊,怎麽我老是釣上水草呢?這沱下面不會有一堆水草吧?”

出現問題首先要在對方身上找原因,這是網絡名言啊。

路果果深以為然,所以先怪水沱沒毛病。

“你怪水草還不如怪我挖的蚯蚓味道不好,所以魚不上鈎。”

說話間,陸再陽收鈎,是一條小鲫魚。

被隐約打臉的路果果鼓起腮幫子,“一定是這裏的魚少。”

說着還離陸再陽近了些,“你這裏風水好,我過來點,也能釣上魚。”

“少在外面說風水兩個字。”

路果果打了一下嘴巴,乖巧點頭,接着生硬地轉移了話題,讓陸再陽抽背自己背誦的知識。

翠花爹在那邊沒釣上什麽東西,于是就往這邊來,結果走近就聽見路果果在背書,他湊過去看了看二人中間放着的水桶,看見裏面兩條魚鳅一條小鲫魚後,決定就在這釣。

“收獲不錯啊,我這段時間老釣到螃蟹,燒螃蟹都吃膩了。”

說完,翠花爹就在不遠處找好位置坐下了。

路果果的嘴立馬噘了起來。

陸再陽做了一個挂東西的動作,路果果又把嘴憋了回去。

“你魚竿動了。”

見她生悶氣,陸再陽提醒道。

“來魚了來魚了!這一定是條魚!”

路果果興奮地遛着水下的東西,趁着下面沒什麽力後,趕忙收鈎,一旁的陸再陽還幫了一下,最後釣上一只大螃蟹。

旁邊的翠花爹看見後哈哈大笑,“釣得好!你這螃蟹可比我之前釣得都大!”

路果果的嘴又快噘起來了。

“魚啊魚啊來魚啊。”

她念念叨叨地把魚鈎放了下去。

翠花爹又釣上一螃蟹,他來了快半個小時,釣上來兩只螃蟹了。

陸再陽都覺得對方這運氣和自己身旁這家夥有得一拼了,一個光釣螃蟹一個光釣水草。

“你什麽眼神啊?”

路果果敏銳地發覺他看自己的眼神有問題。

“你一定能釣上魚。”

陸再陽輕笑。

“用你說!”

路果果兇巴巴的樣子讓翠花爹側目,當陸再陽看過去的時候,翠花爹幹笑一聲,目不斜視地盯着自己的魚竹竿。

這天下午路果果也沒釣上魚來,倒是釣了好幾只螃蟹。

她把小一點的螃蟹全部丢進河裏了,回到家還跟同樣沒釣上魚,但是釣了不少魚鳅的陸再陽抱怨着,“明天可不能再去那邊了,我不想再釣螃蟹。”

“行,再往前面走走也有地方可以釣,”陸再陽看着旁邊坐着的小“挂鈎”笑了笑,“咱們走遠點,遇不上他,就釣不了螃蟹了。”

“希望如此,”路果果看了看自己釣回來的螃蟹,“燒着吃吧。”

再說另外一邊,陸老八和孫招娣一出門就往孫大姨所在的鞍山生産隊去,一連走了大半天,總算是到了鞍山生産隊的山腳下,這個生産隊的人就住在山上。

應該說這附近就沒什麽平地,種的苞米糧食什麽的都在山坡上,而且他們這邊的也不是水田,而是旱田。

“就這吧?”

陸老八還是第一次來這個生産隊。

“應該就是了,咱們後半段路都是一路問過來的,肯定沒錯,走吧,趕緊上去問問,如果大姐他們真搬走了,咱們就打聽打聽有沒有人知道他們搬去哪裏。”

孫招娣插着腰在那喘氣,她已經一頭汗了。

“說不定當年大姐他們搬走沒多久,覺得還是這邊好又搬回來了呢?”

陸老八半開玩笑道。

“那就好了,咱們也能馬上見到人,快走吧,這生産隊沒人,咱們就得往她有可能在的地方去,別大晚上睡在外面,這邊四處都是山,野豬都比咱們生産隊的多,我可不想睡到半夜被野豬拱。”

孫招娣也開着玩笑,夫妻二人繼續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就看見有房子了,正好那戶人家院子裏坐着一個老人,旁邊還有兩個玩泥巴光屁股的孩子,于是他們便去那戶人家打聽孫大姨。

被打聽的老人先是疑惑地看了看這兩個陌生人,旁邊那兩個孩子也怯生生地躲在爺爺的身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們看。

“你們是誰啊?是她什麽人啊?”

“我是她妹妹,我叫孫招娣!大爺,她在這個生産隊嗎?”

孫招娣急得眼睛都紅了,“當年她讓你們隊長王宏亮給我們家帶話,說他們一家搬走了,讓我們別再聯系,所以這麽多年我也沒找過來,我真是她親妹妹。”

一聽她提起當年的老隊長王宏亮,這大爺便信了一大半,“你說的這個王宏亮啊,是我親弟弟,他去年就沒了,你說的這個孫來娣啊,就住在這條路往右最頭上那戶人家,他們家院子邊上有好些栀子花樹,你們看見那栀子花樹就知道是她家了。”

“大爺,這麽些年他們一直住在這裏嗎?”

陸老八見孫招娣哭得說不出來話,便自己問道。

“一直在這,我們還以為你們這些做妹妹兄弟的心狠,所以一直沒往來呢,沒想到裏面還有搬家的事兒,不過她日子也過得苦啊,你們見到她就知道了。”

二人趕緊順着大爺說的路找過去。

在看見那院邊上有不少栀子花樹時,孫招娣停住腳。

陸老八也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是一戶茅草房人家,院門敞開着,能看見裏面收拾得很規整,一看就不是懶人家。

“我先去問問?”

“一起去吧,”孫招娣擦了擦眼淚說,想了那麽多年的人就在跟前,她又怕又難受,渾身都在發抖。

陸老八見此攬住她的肩膀,卻被她輕輕掙開,“像什麽樣子,好好走路。”

“行,我走前面。”

“我走前面。”

孫招娣深深吸了口氣,走在前面進了院子,院子裏沒人,倒是竈房那邊傳來一些幹活的聲音,她清了清嗓子,高聲道,“有人在家嗎?”

孫大姨正在家剁雞食,自從失去了一條腿後,她就一直在家幹活,田地裏的活兒她是不行了,但家裏的活兒她一點一點熟悉起一條腿後也能做。

眼瞅着一雙兒女也到了年紀,卻沒有個着落,孫大姨幹起活心裏都發愁。

更別說這段時間她男人身體又不好,家裏的錢本來就不多,如果給男人治病,那就沒錢給大女兒置辦嫁妝了,真是愁人啊。

正瞅着慌呢,就聽見有人在外面喊,孫大姨聽着聲音覺得挺耳生的,她拿起一旁靠着牆的木棍,一邊拄着往外走一邊想,莫不是媒人?

“有人呢,有人!”

一想到可能是來說親的,孫大姨的腳步都快了幾分。

聽見孫大姨的聲音,孫招娣直接往竈房門口跑了過去,陸老八緊跟其後。

孫大姨剛出竈房門就被撲過來的人抱住了,那人哇哇大哭,一邊緊緊地抱着自己一邊喊着,“大姐,我是招娣啊!”

被她吓一跳,又見後面跟着個陌生漢子的孫大姨還來不及驚慌呢,就被這句話弄得愣住了。

她哆嗦着手把人推開,仔細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的二妹嗎?

雖然不再年輕,可自己的二妹她怎麽都認得的!

“招娣啊!”

孫大姨松開木棍,也哭着抱住了孫招娣。

陸老八看着滾在地上的木棍,再看對方明顯有一條褲腳空落落的腿,他似乎明白為什麽當年大姐會讓隊長撒那個謊了……

家裏只有陸再陽和路果果兩個人,晚飯就吃的燒螃蟹,酸菜魚鳅還有辣椒醬。

沒有孫招娣他們的飯桌顯得有些安靜。

路果果很不适應,陸再陽倒是瞧不出什麽。

本來路果果想吃過飯收拾好就回房睡覺的,結果陸再陽直接讓她把書拿出來,要給她講題。

雖然沒有那個任務了,但路果果還是想好好學習的,于是就聽了對方的話把書拿出來,走到堂屋就看見陸再陽在她的位置放了一個淡黃色紙張的本子,還有一根新鉛筆。

她之前用的鉛筆也是陸再陽給的,不過給她的時候就只有半截了,現在用的只有她拇指長,本着不浪費,路果果本想用到捏不住的時候再換,沒想到陸再陽給自己一只新鉛筆。

“哥,謝謝你。”

路果果拿着已經被削好的鉛筆滿心歡喜地道謝。

那聲音甜得很,可見主人非常高興。

陸再陽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麽東西撓了一下,他有些不适應地伸出手敲了敲桌子,“快翻開書,先自己看一遍。”

“好。”

路果果埋頭看書,陸再陽把油燈往她那邊放了放,這樣更明亮些。

堂屋裏只有他們講題的聲音,一直到路果果都在打哈欠後,陸再陽才點頭,“收拾收拾睡覺吧,明天上午去砍柴,要釣魚就下午。”

“嗯,”路果果是真困了,收拾好回房躺下沒一會兒便睡着了。

倒是陸再陽躺下很久後才睡着。

第二天天不見亮陸再陽就起床挑水去了。

等他來回幾趟把水缸的水裝滿,就下起了大雨,路果果從竈房探出腦袋,看着這麽大的雨皺起眉頭。

“也不知道娘他們是在路上還是哪裏,可別走到半道上淋雨。”

差一點淋雨的陸再陽看着暴雨嘴角一抽,“應該沒那麽倒黴。”

“希望吧,快進來吃面,嘻嘻嘻今天早上又吃面。”

路果果大聲道。

陸再陽笑了笑,洗了手進去挑面了。

因為下雨的關系,所以今天的計劃就泡湯了。

路果果本來想回去睡回籠覺的,結果被陸再陽的眼睛一看,她又抱着書坐在堂屋桌上死磕了。

陳啓芬拉着陸山上門的時候,路果果正在做陸再陽給她出的題。

“你不就懷疑老娘嗎?走,咱們去問個清楚!老娘當寡婦的時候都清清白白的,怎麽的,才嫁給你多久老娘就偷人了?你長沒長腦子啊!陸山,這事兒沒弄清楚,咱們兩也別過日子了,散了吧!”

“我、我沒說是你啊,都是三弟妹胡說八道,我可是一心向着你的!”

陸山被扯着耳朵,半邊身子都被雨淋濕了,打着傘的陳啓芬氣得不行,一聽他這麽說,那手就更用力了,“你是沒說我,可你這幾天看我的眼神是怎麽回事?你當老娘是傻子嗎?妹子在家嗎?八叔八嬸?老弟在家嗎?”

這麽大的動靜,二人想沒聽見都不行。

“你回來的時候沒關院門啊?”

路果果瞪着陸再陽。

“忘了。”

陸再陽理虧,摸了摸鼻子從堂屋走出去,看着進來的夫妻二人眉頭一皺。

“怎麽又來了?”

“又來了?”

陳啓芬一愣,然後猛地看向一旁有些心虛的陸山。

“好你個陸山,你背着我來過了是吧?”

“我來是為了別的事。”

陸山死不承認。

“再問一遍我還是那句話,聽人說的,是誰我不知道,出去。”

陸再陽也不用路果果遞掃帚了,自己拿起牆角處的扁擔,陸山趕忙拉着一臉怒氣的陳啓芬跑了。

“你拉我幹什麽?!”

陳啓芬氣得不行,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沒出息的男人會懷疑自己,還背着自己來這邊問話。

“我錯了還不行嗎?可千萬別惹陸再陽,他說打人,那可是真打人啊!”

陸山勸着。

陳啓芬冷哼一聲,然後忽然眯起眼看了眼身後的院子,接着把陸山拉到自己傘下,也不嫌棄他濕漉漉的衣服了,“我知道偷人的是誰了!”

“誰?”

陸山問。

“三弟妹!”

陳啓芬斬釘截鐵道。

陸山:......

這兩天兩個人我咬你偷人,你咬我偷人,陳啓芬說這個話,他怎麽一點都不信呢。

“你這個狗腦子,我不給你好好解釋解釋你還真不知道咋回事!”

陳啓芬有些嫌棄地看了他兩眼,然後低聲道,“陸再陽第一次說咱們生産隊有偷人的時候,三弟妹就站在他們兄妹前面!我兒子被小石欺負,明明是我們母子在理,就連三弟都覺得是小石不對,按着小石收拾,怎麽三弟妹不聽人解釋,和三弟鬧起來了?”

“而且她怎麽就一口咬定是我偷人的?因為我們不服氣小石沒被收拾,打就打吧,三弟妹卻忽然咬住我偷人,你說這事兒跟她沒關系,我都不姓陳!”

陸山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後問道,“你怎麽知道三弟妹當時站在他們前面?”

“你傻啊?她說我偷人,那肯定要出去打聽是誰說我偷人的啊,這麽一打聽,不就知道她在哪裏聽到的,算了,你這腦子說了也白說,反正你盯着她點,偷人的絕對是她,要是老娘偷人,老娘會嫁給你?直接跟着那人不就行了,你有點腦子行不行!”

說完就扯着他回家去了。

“他們還會來嗎?”

路果果喝了口水問。

“來也不告訴他們,自己猜去,況且當時看見的又不止我一個人,還有人呢。”

陸再陽冷笑。

“還有誰?”

“李山啊。”

陸再陽說。

路果果撲哧一笑,又一個和陸老大家有仇的。

李山跷着腳躺在床上使喚着弟弟給自己拿這個,放那個,想到陸老大家這兩天的熱鬧,他就止不住勾起嘴角。

他弟弟把水端到他手裏,看見他又在那莫名其妙地笑後,忍不住問道,“哥,你這兩天為什麽老是陰森森的笑啊?”

“什麽陰森森的笑?怎麽就陰森森了?我這叫高興的笑,開朗的笑!你個小屁孩子懂什麽啊。”

李山端着水白了他兩眼,李梁撓了撓小腦袋瓜,說起別的,“我剛才聽娘跟奶奶說,二姐的婚事都定了,眼下咱們家就緊着你的事,哥,你要娶媳婦兒了,你高興不?”

“小毛孩你知道啥叫娶媳婦兒嗎?”

李山漲紅了臉,水也不喝了,跑去找他奶奶和娘,見他雖然臉紅但還積極參與,二人也高興,也不管是不是在下雨了,穿着蓑衣提着東西就去媒人家了。

李山在家也沒事,索性帶着弟弟來陸再陽他們家串門。

結果發現家裏只有他們兄妹二人,而且兩個人還在看書做題。

李山拿起數學書翻了兩頁後就合上了,“你們可真會消磨時間,這麽好的天,居然在家學習?”

“這天好嗎?”

路果果茫然地看了看外面的大雨。

“這天最适合睡覺了,”李山大大咧咧地坐在陸再陽身旁,他弟弟李梁則是湊到路果果身旁,探頭看她正在解的數學題。

“想學嗎?”

路果果見他感興趣,便問道。

“想。”

李棟有些羞澀地點頭。

陸再陽見此問李山,“不是說要送他去讀書嗎?”

“去了啊,”李山疑惑地看着他,“這不是下大雨去不了嗎?過了咱們生産隊外面不是有條河?這麽大的雨河裏漲了水,怎麽去上學?”

像這種天氣這種情況,但凡離學校遠一點的學生,學校都會體諒他們沒有去上學的。

“來,我給你出幾道數學題。”

路果果一聽他已經開始上學了,于是便出了幾道五以內的加減法。

李梁接過筆緊張地做起題。

見路果果一臉輕松地喝着水,陸再陽也沒戳破她偷懶的心思,轉而跟李山說起這兩天陸山來這邊的事,李山哧哧笑。

“他也夠慫,不敢問自己媳婦兒,跑來問你,不過我也好奇,你怎麽就忽然說出來了?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也讓有些人慌張起來。”

按照輩分,他和陸山也是同輩,說起話來當然沒什麽顧忌。

“心情不好,惹到我了。”

同樣好奇的路果果側耳就聽到這麽個回答。

她仔細想了想那天排隊時發生的事,怎麽也沒想明白小石娘哪裏惹到他了。

不過男主做事那當然是随心所欲,這個回答也在情理之中。

李山啧了一聲,“對了,我快娶媳婦兒了,到時候你可得給兄弟我攢把勁兒。”

“定了?”

陸再陽問。

李山輕咳一聲揮了揮手,“沒,不過已經在相看了,等我二姐出嫁後,就輪到我了。”

他二姐的日子定在臘月初十,也沒幾個月了。

路果果捧着臉聽他們東拉西聊,在聽到李山說自己要相看對象時,想到原文裏對方的官配戴蓉蓉,兩人可以說是怨偶,偏偏戴蓉蓉怎麽作,李山都礙于責任沒有離婚,畢竟這個年代能離婚的實在是太少了。

加上李山家人也不願意見到兒子兒媳婦離婚,所以就一直忍着,戴蓉蓉知道李山不會離婚後,那就更作了,反正怎麽高興怎麽來,李家的和睦日子從她進門後就沒了,比起陸老大家還要“熱鬧。”

原文中提過一句,這個戴蓉蓉還是原主他們家親戚的女兒,但兩家的關系并不親近,甚至還有點恩怨,所以戴蓉蓉嫁到他們生産隊後,也沒有上門來見孫招娣母女。

甚至在得知李山和陸再陽關系好的時候,還讓李山遠着點陸再陽,夫妻關系也是從那一步開始出現問題的。

想到這,路果果皺起眉頭使勁兒想原主家裏哪有姓戴的親戚,可當李山他們兄弟都走了,她還是沒想到,索性就不想了,拿起書繼續看。

此時孫招娣夫婦正在孫大姨家樂嘻嘻地說話。

昨天二人就已經跟孫大姨夫婦聊了很久,知道當年為什麽請隊長給家裏帶話說搬了家,又知道這些年他們家的日子怎麽樣。

孫大姨生了一兒一女,老大是姑娘,老二是小子,姑娘長相随孫大姨是個清秀可人的,小子長得像他老子,濃眉大眼高高大大,瞧着也是個好小夥。

可就因為他們生産隊太偏太窮,兩個孩子的婚事都沒有着落。

孫招娣拉着大侄女的手看了又看,對一旁的姐姐和姐夫道,“等我們回去後,在我們那生産隊瞅瞅,要是有合适的,就讓他們相看,這要是看對了眼,以後我們就能經常看見曉梅了!”

大姐夫一聽頓時心動了,他看向孫大姨,孫大姨眼睛都紅了,“真要是有那個緣分,那我們就放下了一個大事啊。”

姑娘的事還能請妹妹妹夫幫忙看看,可兒子她卻張不了口,實在是他們這邊的條件不好,本生産隊的姑娘都是往外嫁,希望她們去田地平一點的地方生活,外生産隊的姑娘壓根不往他們這邊來。

除非家裏攢了一大筆彩禮錢,遇見些“賣”女兒的,可那種事孫大姨夫婦是做不出來的,畢竟當年孫大姨就是這麽過來的,就算知道自己兒子是個好的,她也做不出那種事,這成家還是要講個你情我願才好呢。

大姐夫也想到這了,他看向門口坐在的兒子,心裏苦澀不已,這段時間他又病了,不一會兒就不斷地咳嗽,怕把病氣傳給孫招娣他們,他趕緊起身到堂屋門口咳去。

“聽你說大姐夫都病了快半個月了,這樣拖下去可不行,還是去衛生所看看吧。”

孫招娣昨晚就聽見大姐夫劇烈的咳嗽聲了。

“我也勸過他不聽啊,”孫大姨嘆氣。

她兒子周曉楓已經到他爹那邊,擡手輕拍着對方的後背,想讓他舒服些。

周曉梅眉頭緊皺,“娘,我不用那麽快嫁人,還是緊着爹的病要緊。”

她知道爹娘不想花錢,爹不願意去治病,多半都是為了她的嫁妝。

“我勸了他聽嗎?”

孫大姨也愁。

“大姐,明天沒下雨我們就回去,讓大姐夫和曉梅曉楓去我們家住兩天,順帶看看病,就是你一個人在家……”

孫招娣看着她那條空蕩蕩的褲腳就覺得心酸不已。

“我當然可以,這些年我又不是沒有一個人在家待過,” 一聽妹妹說要把兩個孩子也帶下山去,孫大姨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大姐,你們有沒有想過搬隊?”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陸老八問道。

孫大姨看向還在咳嗽的丈夫,“我怎麽沒想過呢,兩個孩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就想了不知道多少次,可這裏是我男人祖祖輩輩都生活的地方,不是說搬走就能舍得的,周家的列祖列宗可都埋在這片山中……”

當年她沒了一條腿,公婆卻沒有嫌棄她,反而待她更好,有了孩子後,婆婆更是手把手的帶着,兩位老人已經走了好幾年了,但孫大姨早已把這裏當成她真正的家,說離開,還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下定決心的。

聞言,孫招娣二人對視一眼,沒再說搬隊的事。

翌日路果果和陸再陽背着柴從山上回來,就看見院門敞開着,裏面還傳來孫招娣和一個姑娘的說話聲。

路果果好奇地走進院子,就看見孫招娣面前坐着一個面生的姑娘,孫招娣見他們回來,笑眯眯地過來幫着他們把柴放下,然後對站起身有些拘束的周曉梅道。

“果果,再陽,這是你們大姨家的表姐,你們大姨父在鎮上衛生所看病去了,你們爹還有表弟在那邊守着呢。”

“娘您找到大姨啦?”

路果果高興不已,上前拉住周曉梅的手,“我叫路果果,這是哥,叫陸再陽。”

被她熱情拉住手的周曉梅臉一紅。

陸再陽看着和路果果差不多高的周曉梅,小聲問孫招娣,“我該稱呼表姐還是表妹啊?”

孫招娣撲哧一笑,“比你大半歲,得叫表姐。”

“表姐好,”陸再陽招呼着。

“表妹好,表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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