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容開濟

容開濟

第二十一章

池青薇醒來時發現眼前極昏暗，仿若在某個密閉的房間中，只有不遠處縫隙透下的幾分光亮能讓她稍稍窺到周遭。她下意識伸手想找儲物袋，沒摸着，反而夠到了一雙溫熱粗糙的手。

“別亂摸。”少年兇巴巴的聲音傳來。

“宋照月？”池青薇激動地向上拉住了他的袖子，“你也被綁來了？”

“池姑娘，我也在。”另一個方向傳來了謝淩輕咳的聲音。

不同于池青薇僅是儲物袋被收走了，他們倆像大閘蟹般被捆綁得結實，修為也被封住了。池青薇摸索着過去，分別幫他們把繩子都解了。

三人圍成一圈分析目前的處境。

“我在房間裏上靈網時莫名昏過去了。”池青薇嘆息。

宋照月擡起頭，不情不願地開口：“我是被敲暈的，沒看清人。”

謝淩思量後回道：“我約莫是中毒了。”

“能從飛舟上無聲無息把我們綁來，”謝淩眉頭微蹙，“對方的修為和毒術應當不低。看這室中結構，還有不時傳來的颠簸，我們可能是在另一艘靈舟的船艙內。”

而為何偏偏只有他們三人，尤其池青薇和宋照月才方從人世間到達仙門，有仇家也該是只針對謝淩才對。但後者一回到仙門地界就挂上了沖虛宗弟子的身份玉牌，敢對他出手也得掂量幾分。

宋照月猛地想到一人。恰在這時，那扇透光的縫隙被人推開了。

“都醒了？”戲谑的聲音傳來。

池青薇下意識時捂住眼睛，适應了光亮後才松開指縫，只見來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的相貌，穿着打扮像個白面書生，狹長的眉眼上正挂着吊兒郎當的笑，不正是他們登上靈舟時那個自稱是醫修的人？

宋照月警惕地擋在她身前。謝淩上前了一步，即便失力，儀态上依舊從容：“不知前輩此舉何意？”

容開濟欣賞了三人各異的神情，笑道：“諸位小友揚言要去銀月谷，我見你們方向不對，所以幫幫你們，不用謝。”

三人面面相觑，宋照月的臉色更是難看，原來是他招來的禍患。他提銀月谷是因為知道容開濟過往，想讓他知難而退，何曾想事與願違，反倒惹禍上身。

謝淩語氣保持鎮定：“前輩，我出發前已向師父禀明了行跡，若未能定時彙報，師父很快會發現異常。”

本以為搬出了易旭這個仙門魁首，容開濟會猶豫，然他僅是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也不知是他到得快，還是我毀屍滅跡更快？”

說罷了，他下巴微擡，點向宋照月：“看來這小子沒跟你說明我的身份。”

謝淩心中詫異，抑制住自己下意識看向宋照月的沖動，明白是碰上了硬茬子。宋照月則黑了臉，他知道容開濟是在詐他，承認反而會遭殃，咬定道：“我不知道。”

“行吧。”容開濟極好說話的模樣。不待三人暗松了一口氣，他突然出手抓向了謝淩。

“你要做什麽？”池青薇吓了一跳，跟着他跑出了艙門，來到靈舟的甲板上。宋照月沒攔住，緊跟着她跑。

謝淩沒猜錯，他們确實被容開濟擄到了另一艘小型的靈舟上。

此時甲板上，僅有他們四人，四面均是浮雲，可謂求救無門。

容開濟掐住了謝淩的脖子，高舉離地，猝然把他丢到了舟外。

“謝淩！！！”池青薇幾乎是立時撲過去，及時拉到了他的手，腰被拽着重重磕在了船沿上，半個身子騰空，差點一起墜落。所幸她很快穩住。

“拉緊我，別松手。”小姑娘痛得眼淚都出來了，還是極力收緊手，妄圖把另一只手也伸過來将他拉起。

謝淩愣住了，一時說不出話，肩上傳來輕微的刺痛讓他重新定神。

從小他便被嚴格管教，為長者，慎言、慎行、慎微、慎獨、慎欲，先天下而後己。他拜易旭為師，将來會是守衛仙門最鋒利的刃和最堅固的盾。師長對他信任，他也習慣了沖在前走在後，為師弟師妹保駕護航。

這還是頭一次，在謝淩身陷險境時，會有人奮不顧身地救他。

宋照月第一時間想幫忙，卻被容開濟摁住了。青年朝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宋照月暗道不好，但無法反抗，下一瞬便被他轉手丢了出來。

池青薇想也沒想，另一只手把宋照月拉住。兩個少年縱使還未徹底長開，但手長腳長，重量一點都不輕，她被拽得離地，僅靠自身的靈巧用腳尖及時勾住了船沿的螺扣，卻已是強弩之末。

“姑娘，看你這麽辛苦，不如選一個放手吧？”容開濟笑嘻嘻地背着手踱步到她身邊，煽風點火，“你也堅持不了多久。這一黑一白的像對黑白雙煞，多不吉利啊，早做選擇早超生！”

“你閉嘴！”池青薇從未這般讨厭過一個人，臉都憋紅了，痛得邊哭邊罵，“要死也是你這個混蛋去死啊！”若還有餘力，她一定罵盡他祖宗十八代。

眼淚滴落到謝淩的頰邊，他不忍地開口，肩上的痛楚加劇：“池姑娘，放開……”

然他尚未說完便被宋照月打斷：“我說！”

少年氣急敗壞地吼道：“容開濟你個烏龜王八蛋，快把我們都拉上去！”

謝淩心中震驚，他或許認不得容開濟的相貌，但定然聽過他的名字——魔淵二堂主“毒師”，至少是大乘期的修為。他們竟然惹上了這等人物，怪不得栽得無聲無息。同時容開濟秘密潛入仙門之事，也讓謝淩生起警惕。

“不得了哦，說來我聽聽。”容開濟半點都不在乎被罵，眉頭微挑，收起了笑容，果真探手把兩人都拉了上來。

池青薇一朝解放，軟倒在地上，打了聲哭嗝，抿緊唇，尤帶淚意的鹿眼惡狠狠地瞪向容開濟。宋照月急忙扯過她的手，檢查沒有脫臼，只是稍許紅腫後，才松了口氣，有心要罵她魯莽但自知不是時候，容開濟正在一旁虎視眈眈。

“我是從文飛文口中得知你的身份。”宋照月頃刻間已想好了借口，謊稱道，“他在人世間隐匿時被我斬殺了。”

即解答了容開濟，又交代了文飛文的去向。

池青薇怕容開濟發癫一掌拍死宋照月，拽住他的袖子，擋在他面前，道：“是我們兩個一起殺的！”

他們兩人的修為都比自己低，謝淩一挪擋到他們跟前，無法像池青薇那般義正嚴詞，也咬字清晰，甚至無師自通學會了撒謊：“前輩，是我們三人一起殺的！”

有本事，把他們仨全殺了！

三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瞪向他，都把容開濟給整笑了。明明是三個性格相差天南地北、心眼一個比一個多的少年少女，竟能團結一致，互相維護。

“殺得好。”容開濟随意地拍了兩下手，他确實厭惡文飛文，“他的陰鬼幡呢？”

“被我毀了。”宋照月說的是實話。但——

“以為我會信嗎？”

容開濟譏笑，手中捏出了一粒藥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入了池青薇口中，逼迫她咽下。

“快吐出來！”宋照月紅了眼，扣住了池青薇的肩膀，扣她喉嚨，讓她把藥吐出來。

謝淩也着急地轉過身，給宋照月搭了把手，摁住她前臂的內關穴：“池姑娘，趕緊引吐。”

容開濟號稱“毒師”，渾身帶毒，能有什麽好東西？

池青薇懵着被扒拉幹嘔，難受地撐在地上。容開濟看熱鬧不嫌事大，在一旁說風涼話：“沒用的哦，入口即化，見血封喉。”

“把解藥交出來！”宋照月當即轉身要跟他拼命，可惜根本近不了容開濟身邊。大乘期修為并非鬧着玩的，他真想捏死宋照月跟捏死一只螞蟻沒區別。

“好眼神。”容開濟每次都在宋照月撲過來之際才不急不慢地躲閃，就像鬥牛玩兒般，以欣賞的目光打量他，“小子有沒有興趣修魔？”

正扶着池青薇的謝淩，詫異地看來。池青薇也被容開濟的語出驚人震住了。

宋照月沒理會他倆怎麽想的，冷笑道：“沒呢。”

若從前還有，他如今只想把容開濟宰了，甚至後悔當初不該留他一命，當上魔君後就該把他千刀萬剮！

容開濟裝模作樣地嘆氣：“真可惜，我們魔淵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不再多考慮一下嗎？”

“快把解藥交出來！”宋照月氣得大吼，他竟不知容開濟本性如此頑劣，跟印象裏那個陰暗腐朽的沉木判若兩人。

“行了。”容開濟玩夠了喊停，“毒藥非急性，也只有我手上有解藥。不想小姑娘死，就乖乖聽話。辦完了我的事，自會放你們離開。”

三人沉默了。魔修的話能否相信，宋照月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容開濟也不催促，反正自信他們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便留給他們足夠的思考時間，轉身準備回到上層的艙室。

“等等！”一股奇怪的聲音傳來，池青薇捂着肚子強裝鎮定地宣布，“我餓了！”

“你還沒辟谷？”容開濟表情剎那古怪，重新審視了她，再掃過宋照月和謝淩，心領神會道，“原來是修為太低了。”

“沒錯。”池青薇臉不紅心不跳地道，“不吃不喝，我不用等毒發，直接能死翹翹了。”

這顯然出乎容開濟預料，畢竟他辟谷幾百年了，早忘了正常人是要吃飯的。

他打開儲物袋，挑挑揀揀，發現能吃的只有丹藥，甚至連辟谷丹都沒有。

“既然你得吃喝，儲物袋裏定然有吃食。”容開濟很快反應過來，露出玩味的笑，“你是想借機拿回自己的儲物袋吧？”

池青薇哪能承認，堅定道：“吃飯穿衣不犯條，除非你打算餓死我們！”

“行啊。”容開濟竟真把從池青薇身上搜到的儲物袋丢還給她。

然沒等她高興，容開濟陰森的聲音傳來：“你若拿一樣多餘的，我便砍掉他們的一根指頭。手指砍完，可以砍胳膊，胳膊砍完了，還有腿。有兩個人呢，你可以随意。”

池青薇吓得打了個嗝。

最後她翻出來的東西也讓容開濟無語了——靈米，肉雞，蜜糖，雞蛋，果汁，蔬菜，鐵鍋和靈氣爐……看來是真的餓。

容開濟不死心打開了調料瓶一一檢查，發現不過是油鹽醬醋糖。

“你準備得真充分，”确定她沒有私藏後，容開濟收回儲物袋，狐疑道，“打算怎麽吃？”

“我來煮。”關鍵時候，宋照月挺身而出。

“不行！”容開濟沒多想便拒絕了。多疑和被害妄想症是魔修的通病，他指向了默默站在一旁的謝淩，“讓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