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半夏小說獨家發表

V7

晚間起風了，池青薇聽到樹葉婆娑的聲響，起床準備關窗，怎料窺見了湖心亭處有一道绛紫色的剪影。

“魚師姐。”池青薇用絲帶草草捆住了頭發，披衣跑出。

“初來可适應？”對着湖心賞月的溫婉女子回身，溫柔地笑着，彎腰幫她把被吹到額前的碎發撫到耳後，“我剛巡視完藥田，路過殊月院，就進來看看，沒擾到你吧？”

“一切都好。”池青薇回道，“江師侄很照顧我。”

“從凝她沒有同齡的玩伴，從小又是個極有主意的人。你能跟她相處融洽，真是太好了。”魚茗雪笑道。

池青薇擡頭看向她，試探道：“江師侄覺得師姐你很忙，有很多事都不想麻煩你。”

“那孩子……”魚茗雪嘆息，“能醫者不自醫，救死卻無法救心。她不願，我也只能當不知道。”

這意味着魚茗雪和江承平未必不清楚江從凝遭到的冷遇和嘲笑，卻沒選擇為她出頭。

“修者修身修心，若無強大的內心去應對挫折，不如早早放棄。”魚茗雪看出她所想，解釋道，“江師弟并不支持從凝學醫，原本是計劃随他修行有情道，或者從凝樂感天賦極高，可以随江師弟的道侶樊娘子，以樂悟道。”

“是因為江師侄喜歡醫術？”池青薇只想到這個可能。

“非也，她是想學醫治好她的娘親。”魚茗雪的目光落到閉門的息風院，“樊娘子自生育了從凝後便纏綿病榻，從她五歲那年起就斷斷續續地閉關，嘗試了許多方法都未見效果。”

“我曾為樊娘子接診，那時候從凝便開始纏着我要學醫，以致後來差點與江師弟鬧翻。”魚茗雪淺嘆，“從凝學得很努力，但我不确定若有朝一日出了意外，她又當如何自處？”

“修者壽長通常與修為挂鈎，修為則受修者的根骨、悟性，還有不可預測的機緣所影響。活得久了，親朋好友乃至師長、道侶，不過是你命中的一環，死傷別離都是尋常。”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池青薇身上：“無情道要舍小愛全大愛，世間道則倡導愛世人納萬物之變遷，無外乎心裝得太小，信仰遲早會坍塌。修行不要為了個人，要為世人，是最優解。”

池青薇眼神懵懂：“個人也是世人，為何一定要抹殺自我去求大道？人悟道必是從自身的感悟出發，魚師姐既認為江師侄有赤子之心，為何不相信她終能感悟自己的道呢？”

“你說得對。”魚茗雪微愣後笑道，“至此，還有什麽疑惑嗎？”

池青薇恍然，原來魚茗雪此番是為她解惑而來。她垂目沉吟了片刻，再次擡眼：“魚師姐可以跟我說說我師父的事嗎？她當真修煉的是無情道？”

“問晴道尊是前任無情道主，這是毋庸置疑的。如今易師兄的無妄峰就是當年道尊離山時傳給他的。”魚茗雪擡手放在她的發頂，小姑娘的頭發柔軟蓬松，手感很好，“問晴道尊離山時，我也不過比你大稍許，印象中道尊就像一座冰山，我等俯仰亦敬畏。”

“但……”池青薇的聲音弱了下來。所有人都說大師父修的是無情道，可她感覺大師父給她的印象和易旭以及關元明二人完全不一樣。

魚茗雪揉了下才放下手，溫聲道：“其實在我眼中，問晴道尊是很溫柔的人。當年我曾為遲遲不入道，亦在為自己與荊子墨的未來而迷惘時，道尊在下山前對我說了一句話，讓我堅定了自己的路。”

池青薇睜大了眼睛，期待答案。魚茗雪笑道：“她告訴我，我們沖虛宗也可以有自己的醫修。”

從那一天起，那個如霜雪般的大能成為她心中的明月。

“道尊會收你為徒，我既驚訝又不驚訝。”魚茗雪俯身與她平視，憐惜地幫她拉起滑落的外衣。

“小師妹，你是道尊的弟子，這個身份注定承受更多的審視。有善意的，也會有惡意的。在你未曾榮譽加身前，一路荊棘，少不得被質疑與嫉妒。”

“屆時，你的選擇，你的道又會是什麽呢？”

魚茗雪最後留下的這個問題，池青薇直到入夢前都在思考。

第二日她睡過頭，又是被江從凝沖進來搖醒的。

“快起來！”

換好了衣衫，江從凝給她梳了和自己一樣的發髻，左右各戴上綴了珠花的玉梳，然後一起去膳心堂吃早飯。

池青薇又掃了一眼玉符，沒有任何留言。

“別沉迷靈網，”江從凝顯然誤會了，催促道，“趕緊吃完，師父要我今日帶你熟悉宗門的布置。”

池青薇立刻把剩下的小半個包子塞進嘴裏，仰頭把白粥一飲而盡。

江從凝被她驚住了，吶吶道：“倒也不用那麽急。我都已規劃好路線了，就按成就榜裏沖虛宗的打卡點，我一一帶你過去，順帶刷成就。”

沖虛宗內最有名的莫過于當年問晴道尊的悟道湖。江從凝沒多想便把池青薇帶到這裏。

湖面成幽藍色，合攏成圓月狀，倒映着周側的青山碧影。

他們到時，有不少弟子正在湖岸邊上打坐。

江從凝豎起手指比在唇前，帶着池青薇避開小灌木，走到湖邊，指向對側，示意那裏就是當年韓以晴感悟無情道之地，如今已被塑出了石臺，供人打卡觀摩。

池青薇憑着玉令排了一炷香的隊，才站到了石臺上，像前面那人一般，她也走到了邊緣向下望去。湖水很深，她只看到自己長大了一歲的倒影，跟在山上時相比，她好像長高了一點，眼裏的天真淡了。

池青薇剛下石臺，玉符裏的成就榜已經刷新了一個星點，證明她來過。江從凝一邊等待時一邊在靈網上刷論壇，見她走來，便跟她說起方才看到的趣事。

“近來秘境經歷榜頭名換人了，不僅是空降，還是匿名！”說到激動處，江從凝拉住池青薇的手，“現在三界都在研究他認證的秘境，猜測他的身份。甚至聽聞魔淵那邊有人重金懸賞要扒出頭名的身份！”

“那麽……誇張嗎？”池青薇困惑地撓頭，“成就榜還能夠是匿名身份的？”

“應該是用臨時身份玉牌登的網。”江從凝分析道，“靈器店內一般都能買得到，因為用途雞肋，所以價格也就堪比低階靈器。不過少有人會用臨時身份牌去認證成就，畢竟機會只有一次，用掉了就沒了。”

“你說那人究竟是怎麽想的？”江從凝光是說就感覺心要滴血了，“明明有實力登頂第一，這可是多大的成就！遙甩第二名一大截，足以如問晴道尊等人一同被載入修仙紀年冊，怎麽能放棄的！”

池青薇聽愣了，轉瞬江從凝已冷靜下來：“也有可能是大能者已不在乎這些虛名。去過那麽多秘境，什麽‘花花之境’、‘鳥獸齊鳴’，聞所未聞。手握如此多資源，他定然已積累豐厚，其中還有一些稀有秘境唯他獨闖過，必然也實力雄厚。”

一個歲數不小、碩果累累、實力超群，厭倦名聲拖累的灑脫大能，江從凝如此認為。她還把靈網上的帖子轉給池青薇，神秘兮兮地道：“這上面已經有人列出了懷疑對象的名單，我們宗主也在其上。”

“但我覺得肯定不是他。如果有那麽多秘境資源，他不可能這般摳門。”江從凝托下巴。

池青薇恍惚地應和，堅決不在人前再露出自己的臨時身份玉牌。

接着，江從凝帶着池青薇把幾處名勝都走了一遍，經過問晴道尊曾經的洞府無妄峰時，她僅點了一下，沒有進去：“那裏我們就過門不入，沒什麽好看的，以後有機會再去。”

“易長老很可怕嗎？”池青薇問道。

“所有弟子都怕他。曾經有人犯錯了被逮到了慎行堂還死不承認，結果易長老站到他跟前，才對視了一眼，那人立刻招了。”江從凝回過頭，欲言又止，“也對，你是問晴道尊的弟子，易長老怎及道尊的十分之一呢？”

池青薇張了張口，什麽都沒說。

等兩人用膳後回到曦和峰，赫然發現魚茗雪對座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師叔，江師妹。”謝淩站起朝他們施禮。

幾日未見，少年依舊風塵不染，光風霁月，如谪仙臨世。

池青薇朝他回禮，餘光往右稍瞥，發現江從凝的姿勢格外板正，不覺也收起些懶散，态度端正起來。

“謝師侄。”然池青薇剛出口，就把自己逗樂。

謝淩的眉眼間染上了笑意，只是淺得如晨霧，細看亦不真切。

“我奉師命前來，接小師叔去無妄峰化解劍氣。”

小宋在爬山，小謝偷偷撬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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