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
十三
蘇靜溪現在住的房子是畢業回到C城的時候買的,離省醫只有三公裏的樣子,最重要的是小區的保全特別完備,所以才會在跟陸霖的緋聞鬧的滿天飛的情況下,她的生活也基本上沒有受到什麽騷擾。
蘇靜言一向慮事周全,尤其是對待蘇靜溪的事情上,自然不會忽略這些小細節。
他選擇面積不是很大的小複式,又把房間裝修成一個人住的樣子。
自然他回國,也不能跟蘇靜溪住在一起。
蘇靜溪有時候會自暴自棄的想,倒不如死了算了,或許他會後悔這樣放任她一個人生活也說不定……
可是又想起兩年前的事故,她就真的想以死贖罪,倒好過這麽痛苦的活着。
蘇靜言讀了十二年醫科,從本科到博士,那麽長的光陰,那麽久的歲月,那些醫學課本陪着他的時間甚至超過了蘇靜溪。
蘇靜溪還記得七歲的時候上小學,第一次寫作文,當然少不了的那個經典題目——《我的理想》。她咬着筆頭歪着腦袋想了想,說:“我想要一個長的跟哥哥一樣的王子娶我做公主……”
蘇靜言溫和的笑了笑,伸手抽出了她咬着的筆,說:“不要亂咬東西,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這上面都是細菌……還有,公主是國王的女兒,不是王子娶你就能做的……”
蘇靜溪皺了皺眉,有點想不通,但還是乖巧的點點頭:“哦……那哥哥的理想是什麽?”
似乎是沒想到蘇靜溪會這麽問,蘇靜言愣了下,想了片刻才開口,他從未敷衍過蘇靜溪,自然那次也是認真的,他說:“我想做一名醫生……”
他十五歲去北大醫學院報道,就是一個努力的學生。
研究生階段的時候,他跟協和神經外科的穆主任實習,機緣巧合下協助他做了一臺經蝶窦入路切除侵襲海綿窦并向颞葉底部侵襲的腫瘤的高難度外科手術。
由于海綿窦內含豐富的血管叢和顱神經,一直被視為經蝶窦入路手術的禁區。
當時,國外對改良和擴大蝶窦入路手術進行了一些研究,但技術尚不成熟,穆主任那臺手術幾乎是突破了這方面的手術禁區,具有裏程碑式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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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主任在術後跟蘇靜言的導師吃飯,酒至半酣的時候用嫉妒豔羨的口吻說了句:“老夥計,你這個入門弟子真不賴,你比我有福氣啊……”
然後又轉過頭對蘇靜言說:“小子,來跟我讀博士吧,肯定大有作為!”
蘇靜言的導師不答應,笑罵道:“你挖了我半輩子的牆角,靜言是我最看中的徒弟,如你也要搶?”
兩個中國醫學泰鬥在餐桌上的玩笑之言被在場的學生聽到,迅速加工成各個版本,在醫學院廣為流傳。可讓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蘇靜言竟然不顧恩師挽留,去了UBC讀博,當時國內醫療界醜聞頻發,醫患關系緊張,大環境确實很差,人人都當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他自然也不能免俗。
如果沒有那次事故,如果他的右手沒有受傷,如果他還能繼續做手術……
每到夜深人靜,蘇靜溪都設想過無數次如果,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後悔藥賣,她絕對會傾盡所有去換。
她一直是個任性的人,蘇靜言一直縱容她,嬌慣的她愈發不知何為替別人着想。
她大四暑假去溫哥華找蘇靜言,飛機落地才給他打電話,蘇靜言當時剛在醫院休養了半月,身體心情都特別差。
自從蘇靜溪滿十八歲,他放手讓她一個人生活,蘇靜溪每次見到他,都是他狀态最好的時候。
接到蘇靜溪的電話,他吓了一跳,她這樣突然跑過來還是第一次。
蘇靜言驅車去機場接她,到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外面東張西望了很久。
她背着一個大大的單肩包,上面綴滿了各種各樣的亮片片,濃郁的異族風情。
不知道從哪裏買的孔雀翎一樣的大擺裙,上身只穿了一條黑色的小背心,襯着一頭烏黑透亮的齊腰長發,微風拂動,打眼的厲害。
蘇靜言看見有些taxi的司機不停的停下問她,她笑着用英語說了些什麽,還大聲跟他們告別,熱情洋溢的樣子,然後往一邊走了幾步,又有車子圍上來。
他面無表情的看完,然後轉彎把車子停在她身邊,任由她嘻嘻哈哈的擁抱了一會,把行李扔在後備箱,一言不發的發動了車子。
蘇靜溪還毫無自覺的笑嘻嘻的問他:“Surprise,Um?”
見到蘇靜言沒反應,只盯着前面看,她皺了皺眉,有些小心翼翼的叫道:“哥,哥,我來你不開心?”
蘇靜言沒回答她,只淡淡說:“以後不要随便理會那些陌生人……”
蘇靜溪神秘兮兮的笑笑:“你吃醋。”
她篤定的口吻讓蘇靜言沉了臉色,說道:“我是你哥哥,什麽吃醋?不要亂講話……”
“切,又不是真的,我們又沒血緣……”
她的話音未落,蘇靜言立刻踩了一腳剎車,将車子停在路邊,靠在椅背上說:“小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是你哥哥……”
“所以呢?”蘇靜溪一副你能拿我如何,我很清楚我們根本不是親兄妹的表情。然後還嫌不夠,又火上澆油道:“你知道我喜歡你的,我想嫁給你,我這次來就想跟爺爺和伯伯說,讓他們答應我……”
蘇靜言轉過頭看她低着頭一臉羞怯的樣子,突然有點不忍心,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小溪,是真的……我是爸爸的……親生兒子。”
蘇靜溪猛的擡頭,驀地睜大眼睛,然後又搖搖頭自欺欺人的說:“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蘇靜言伸手捧着她的臉,認真卻淡漠的一臉悲憫,他對她說:“小溪,你知道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蘇靜言還是搖頭,可是淚水早已經奪眶而出,她一直說:“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問伯伯,我要去問伯伯……”
蘇靜言還沒反應過來,她就拉開了車門,敏捷的跳下車,沿着路走上了車來車往的路中心。蘇靜言連忙下車去追她,可是她的那條孔雀一樣的裙子早就混入了疾馳的車流中,她受了刺激,根本就不看路,只一味往前走,或許是她潛意識裏知道蘇靜言肯定會跟上來,所以根本就是想看看他如何反應,她從小到大最擅長的就是利用蘇靜言的對她毫無限度的疼愛來達到她所有的目的。
蘇靜言本就是剛從醫院出來,體力很差,又膽戰心驚的看着她穿梭在車流中幾乎要被碰到,整個人都有些脫力,他上車顫抖着手擰了幾次鑰匙才發動車子跟了上去。
那天也合該出事,或者說都是蘇靜溪作在自己身上的,她根本就不管車流,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顫抖着蹲了下來,因為早就過了綠燈,所以只有她一個人,有個給當地supermarket供貨的小卡貨的司機根本就沒有看到她,所以也沒有減速,快撞到蘇靜溪的時候,蘇靜言的車子橫着插過來擋在了前面……
蘇靜溪眼睜睜的看着蘇靜言的車子被小卡貨撞到推了幾米遠,側翻在自己的身邊。
她看到蘇靜言在裏面,也看到裏流出來的大片的血……刺目而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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