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九

二十九

蘇靜溪執意不讓邊佑送,獨自一個人叫計程車回去。

下了車之後有點躊躇的不想上去,細雨綿密,她抱着肩膀沿着Broadway出街,拐過十字路口就是UBC的校園,前些日子初春溫暖,校園裏很多花卉都悄悄冒了花骨朵出來,可是一場大雪過後的連綿春雨卻讓花瓣紛紛零落成塵。

校園裏有些冷清,三五不時的有人撐傘與蘇靜溪擦肩而過急匆匆往建築物裏走。

她只穿了件寬大的毛衫,鉛筆褲,機車靴,只站了一會就冷的發抖。可是又不知道該往哪裏去,除了遠在法國的林琳,她幾乎沒有交心的朋友,從小到大一顆心都在蘇靜言身上。她想,如果蘇靜言直接開口告訴她,而不是讓邊佑出面,她或許會比現在好過一點吧……

她包中的手機一直在響,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就直接掏出來接通。

蘇靜溪冷的渾身顫抖,牙齒都止不住打架。

她聽到蘇靜言焦急的聲音,他工作一夜,嗓子都有點陰沉的暗啞,“小溪,你在哪裏?”

蘇靜溪不知道怎麽開口,執拗的沉默。

蘇靜言咳嗽了幾聲,又接着說:“你先回來,我有話跟你……”

他還沒說完,就爆發出一陣壓抑的咳嗽聲,蘇靜溪受不了,連忙說:“我就在附近……馬上就能回來。”

蘇靜言又說:“你先找個地方躲雨,我去接你。”

他一直對蘇靜溪的一切了如指掌,她的情緒跟反應,從來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蘇靜溪站在校園的櫻花大道上,天氣乍暖還寒,花未開,一片蕭索。

她想起那年蘇靜言生日,她鼓起勇氣給他打電話。

她已經跟他分別太久,中間有兩年的空白時光,她甚至不記得他溫和的聲線和笑容。他的電話在反複沉悶的嘟嘟聲中終于接通,蘇靜溪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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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小溪,是你嗎?”

蘇靜言的聲音依舊溫和沉靜,她甚至能想象的出大洋彼岸他微微彎起唇角的樣子。

她已經記不得她那天說了什麽,總歸是興高采烈的挂了電話,幾乎是歡欣雀躍的定了機票,經過長途飛行抵達,竟然絲毫疲憊之意都沒有。

那年的櫻花開的絢爛異常,校園裏有穿着傳統紅白相間服飾的人帶着帽子在吹長號,各種膚色的人群穿梭在櫻花樹下,花瓣紛紛揚揚而下,蘇靜溪看到有人在櫻花樹上挂卡片許願,就去湊熱鬧。蘇靜言走累了,在路旁的木質椅子上坐着休息,看她腳步歡快的走上前去,問組織者要了卡片和筆,低頭思索了一會就趴在粗壯的樹幹上寫了起來。

她的頭發在陽光的映襯下泛着栗色的光澤,臉部的每個表情都是生動活潑,顧盼生姿,美不勝收。

蘇靜言問她,許了什麽願望?

她神秘一笑,兩只手絞在背後只顧往前走,不願意告訴他。

蘇靜言從來不勉強她做事,所以并沒有繼續追問。

他從來不知道,蘇靜溪究竟許了一個怎樣的願望,她的卡片上只寫了一句話,惟願此生,白首不離……

蘇靜言看到她獨自一個人瑟縮着肩膀低着頭站在綿密小雨中的脆弱模樣,幾乎要承受不住左心房密密麻麻泛起的疼痛,他撐着傘快步走向前。蘇靜溪擡眼看到他焦急的神色,他穿黑色長款呢子大衣,清瘦修長的手指套了一副黑色皮手套,緊握傘柄,只是臉色蒼白若雪,眉間也有悒郁之情。

他沉聲責備:“不是讓你躲雨,為什麽站在這裏?”

他說着話就把手套摘下給蘇靜溪,将傘遞給她手裏,又伸手去解大衣的紐扣,他的指尖冰涼,有淺淺的淡紫色暈開。

蘇靜溪連忙摁住他的手,搖頭說:“不用,我不冷。”

蘇靜言也不繼續堅持,摟着她的肩膀往外走,早有司機開了輛黑色轎車在等着,蘇靜言拉開車門帶她上車。

路程并不遠,不過一會功夫就到了,一路沉默無言。

她跟着蘇靜言上樓,卻沒想到打開門的時候房間中還有另外一人。

一個年輕女子,穿了件銀蔥紅的修身連衣裙,大波浪的卷發披在肩頭,淡妝和緩,眉目溫柔在坐在餐桌前面,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袅袅娜娜的白煙缭繞。

蘇靜言沒想到她還沒走,有一瞬間的沉默,氣氛頓時尴尬起來。

他有意無意的眷顧蘇靜溪情緒,所以從不曾有他的女伴出現在她面前過,Vanessa雖然強勢霸道,但多是小女孩的糾纏暧昧,甚至連蘇靜溪都明白,Vanessa對她從未構成過實際性的威脅。

蘇靜溪什麽都可以隐忍不發,因為她知道,就算蘇靜言要求她做任何事情都不算過分,可是唯獨對這些事情上,醋勁大發,每次都鬧得不可收場。

女子起身,淡淡笑道:“靜言,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半途走掉,我希望你待會有空把剩下的點滴滴完……”蘇靜溪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剛好能看到卧房的點滴架,針頭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有藥水點滴沁出,暈出一小片濕潤。

蘇靜言點頭,對蘇靜溪說:“這位……是我的……同學,溫宛如……”

他有瞬間的遲疑,聽在蘇靜溪的耳朵裏卻是莫大的諷刺,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下一秒就要歇斯底裏的哭鬧,她是不成熟淡定,也學不來面前女子的溫靜和婉。

溫宛如和氣笑笑,又對着蘇靜溪問蘇靜言:“這位是?”

她明知道面前惶惑站着的蘇靜溪就是蘇靜言心尖尖上的那顆明珠,卻又不願承認面前這位狼狽不堪衣衫不整不修邊幅的女孩就是他心上最珍貴的珠寶。

蘇靜言只好輕聲說:“是我跟你提過的小溪……”

他講話一向有分寸,恰到好處的安撫了蘇靜溪緊張的情緒,她不敢想象如果蘇靜言介紹說是他的妹妹,她會如何反應,只怕一生負氣,再難抹殺。

溫宛如淡笑告辭,動作從容,表情妥帖。

蘇靜溪坐在沙發上捧了杯熱可可,馬克杯壁的溫度透過來熨帖掌心,她情緒不穩,有微微落寞之意,沉默許久,才開口問蘇靜言:“你說有話要告訴我?”

蘇靜言心下千轉百回,開口道:“我并不知道邊佑會直接告訴你……”

蘇靜溪猛然擡頭望他,他斟酌用詞,又說:“所以我有點措手不及,我知道我親口對你說會好些,但是……”

蘇靜溪絕望笑笑,問他:“所以,你也想跟他們做這場交易?”

“我從不勉強你做任何事情,亦不是非要聯合文化傳媒不可,只是覺得如果你真的放任邊先生的病情不管,以後必定會後悔。”

“那你為什麽要去見香港的唐列裏?”

蘇靜言無奈,低聲說:“小溪,你不要無理取鬧,哥哥不可能不做事,難道就因為是邊佑出面約見的,我就要嚴詞拒絕,不跟他打交道嗎?”

話不投機至此,已經再無繼續的必要。

蘇靜言一手支額,已是疲憊至極,他已經連續工作二十四小時,幾乎累的不想說話。

蘇靜溪情緒低落,不想再做糾纏,只要她想得通,這所有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或許,并不是很難體諒的問題吧?

還是要謝謝你們一路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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