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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想不到原本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高婷婷并不買帳,雖然她口氣軟了下來,卻依然十分堅持:“你要是真不想去,剛才就不該答應,現在都說好了你讓我怎麽辦?”
衛紫低頭沉默,以高婷婷的立場考慮,自己确實做的很不對,可她又對今晚之行有着莫名其妙的擔心,發自內心地不想去。
“算了,大不了我低三下四跟人陪罪吧,誰讓你是我室友呢!”高婷婷的語氣萬般無奈,似是要赴斷頭臺一樣。
衛紫擡頭看她的表情,心中十分不忍,半天才吶吶地說了一句:“算了,要不我跟你去好了,不過我們一定要早點回來。”
高婷婷臉色這才緩和:“你當我帶你去幹什麽呀!不過是吃頓飯,能有多晚?”
聽她這麽說,衛紫反而更加不好意思,想想或許真的是自己多慮了。
跟着高婷婷踏入這間被稱為XX會所的地方,衛紫忍不住左右張望,滿眼都是好奇。這裏地方非常寬敞,人也不多,各個區域卻絕對不會讓人一覽無餘,顯見設計者在布局的考慮上狠花了心思。
門口的服務人員一看到高婷婷,就笑容可掬地上前來打招呼,然後小心地将她們帶到一個雅致的房間。
房間很大,設置的有吧臺,有沙發,各類用品一應俱全,看起來非常舒适幹淨。
吧臺的旁邊坐着一個看不出年齡的男人,坐在那裏拿着透明的玻璃酒杯淺啜,柔和的燈光之下,酒液呈現一種瑰麗的紅色。
服務人員将二女帶進房間,向吧臺旁的男人鞠躬示意之後就出去了,那男人先是看了眼高婷婷,之後目光又在高婷婷旁邊的衛紫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點頭示意,便再度看向守在大屏幕前唱歌的一對男女。
那是一對讓人看不出關系的男女,至少衛紫無法分辨出來。男的年輕英俊,女的貌美如花——只是顯然已經不再年輕,饒是燈光昏暗,衛紫也能目測出她年齡在35歲之上。
高婷婷喜笑顏開,絲毫沒感覺到男人的冷淡似的,沖上去扶着他的肩膀道:“魏姐姐唱得那麽好,你怎麽都不鼓掌?”轉頭又沖唱歌的女人道:“魏姐,他在工作中也這麽不屑于誇人嗎,那怎麽調動起你們的積極性?”
一曲終了,被稱為“魏姐”的女人側臉看向高婷婷,微微展開一點笑容:“為領導服務是我們的職責,哪裏需要什麽誇獎。”聲音不鹹不淡,高婷婷卻聽得咯咯直樂:“魏姐還是那麽幽默。”
魏姐把眼光停留在衛紫身上,沒有出聲,轉而又看向吧臺旁邊的男人,那男人終于開口了:“這就是你的室友?”話是對高婷婷說的,眼睛卻看向衛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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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紫被大家看得有些難為情,正要低頭,那男人的話卻将她驚地擡起頭來——這聲音非常獨特,她絕對不會記錯,就是那晚打給高婷婷說:“如果不接電話,後果自負”的那位。
看那天的情形,他和高婷婷的關系絕對非同一般,高婷婷既然是來會情郎,為什麽把她帶到這裏來?還有那個被稱為“魏姐”的女人又是怎麽一回事,難道老板幽會還要帶着下屬?
一連串的疑問鑽進衛紫的腦子裏,或多或少地表現在臉上,被幾人看在眼裏。
魏姐站了起來,推推旁邊的年輕男人:“既然人到齊了,老規矩,小張你來準備。”
小張立刻站起來張羅,不多久就收拾完畢,收拾完畢的是一副麻将桌——原來他們在這裏等候多時居然是為了湊牌局!
衛紫此時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的驚訝程度了,禁不住看向高婷婷,高婷婷看着那女人,帶些撒嬌的語氣說道:“魏姐,您也太着急了吧,我們都還沒吃飯呢!”
“那就先吃飯。”魏姐倒是好商量,伸手在旁邊摁了個按鈕,不多時就有服務員端着各式餐點上來。
餐點很精致,味道也很好,但以往的經驗告訴衛紫吃起來一定要慎重,加上這個環境實在詭異,衛紫也就沒有了大快朵頤的心情,高婷婷吃的也很少,因此盡管兩人吃的都不算快,還是很快就解決了晚餐。
晚餐結束後牌局就正式開始,衛紫本來以為他們幾個已經湊夠一桌,被高婷婷按着坐下的時候才驚道:“不是你們玩嗎?我不怎麽會呀!”
麻将和紙牌都是在大一剛入學的時候被室友們硬拉着“掃盲”才學會的。她天生沒長這根弦,不會記牌也不會算牌,可偏偏就是會抓好牌,三個室友在她手下,打麻将錢輸光,打拖拉機被剃光,連呼邪門之後仍不死心,就這麽一直輸了一個月,輸到連最不信邪的楊霜也不得不長嘆一聲:“不怕傻瓜不會玩,就怕傻瓜抓好牌,姐妹們,咱們認栽吧!”
從此以後,宿舍裏再無賭局。
但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衛紫,基本上規矩都記不全了,怎麽能在一群陌生人面前現眼?
衛紫想站起來推辭,坐在牌桌周圍的是高婷婷、魏姐和小張,那被稱之為“領導”的卻站在後面,這怎麽行!就算衛紫再沒眼力價兒,這點常識還是懂的。
想不到就在她要起身的那一瞬,肩膀上忽然一沉,一雙有力的大手已經按在上面:“坐下慢慢打,別急,我來幫你。”聲音低沉,正是這裏的男主人公。
衛紫被吓上一跳,還好那雙手立刻就收了回去,只是她再也不敢挪動半分,乖乖坐下打牌。
一開始衛紫不熟悉規矩,男人在她背後提點着規則,為了不被別人猜出她手中的牌,他經常自己動手幫她碼牌出牌,幾次有意無意地碰到衛紫的手,弄得她心驚膽戰,不停地看向高婷婷,想不到高婷婷渾然不覺,似在全神貫注地看自己手中的牌。
衛紫無奈,只得盡全力重新學習牌規,發牌打牌的時候為了搶在那男人動手之前,幾乎是想都不想,完全順應本能。
“清一色”
“一條龍”
“杠上開花”
“豪華…豪華七對”衛紫額頭開始冒冷汗,詭異的歷史再度重演,她繼續大殺四方,本來她想故意不胡,可在後面的火眼金睛監視之下,她想胡的小都不可能。
看着另外三家把大把大把的鈔票彙集到她面前,衛紫坐不住了,正在想該找個什麽借口離開,手機鈴聲卻忽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衛紫從來沒覺得自己設置的鈴聲這麽有品味,趕緊向大家陪笑:“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拿出電話一看顯示的號碼,衛紫的笑容禁不住頓了一頓,有些尴尬地道:“呵呵,你們先玩,我出去接。”說完火速離開座位推門出去。
“喂?”
“你不在宿舍!這麽晚了跑哪兒去了!”任南華顯然火氣不小,聲音大到衛紫需要把手機放在幾拳之外才能防止鼓膜不被震破——還好她夠明智,知道出來接電話。
“跟室友出來玩。”衛紫決定長話短說。
“你室友,就是跳舞跳的像交際花的那個?你們在什麽地方?”任南華的火氣有升溫的兆頭。
衛紫也來了氣:“你真是小人,怎麽就喜歡背後說人壞話!”想起來任南華也不過在結業晚會上見過高婷婷一面,怎麽就那麽形容人家女孩子?
衛紫一邊講話一邊信步走着,忽然聽到音樂聲響起,還有主持人開始講話,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來到一處像是舞池的地方,懊悔之下趕緊快步走向偏僻人少的地方。
果然對面任南華聽到手機裏背景嘈雜,有樂聲,有男女的笑鬧聲,愈發惱怒道:“好,我是小人,你是君子,參加人家追悼會的頭晚還在外面鬼混!”
衛紫被這“鬼混”兩個字吓到了,加上本來就對追悼會這件事情耿耿于懷,心虛之下想也不想地反駁道:“好呀,那我不去了,你明天也不用過來接我!”說完挂了電話。
電話挂了好久,衛紫胸口還是劇烈地起伏着,她一向是懂禮貌的好孩子,從來不曾突然挂別人的電話,可這任南華的話也太氣人!而她,對于那個據說很受人尊敬的魏老更是滿懷歉疚之心。
“魏老呀魏老,您別生氣,我馬上就回家,然後明天自己過去參加您的追悼會,不跟任南華那個小人一起!”衛紫雙手合十默默地念着。
念完之後衛紫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居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裏安靜無比,連服務員都看不見。左右走了走,還是找不到熟悉的标志,衛紫開始着急了。
這時候打電話給高婷婷說自己迷路了會不會有點丢人?衛紫猶豫着的時候,忽然旁邊的牆上開了一道門。
“呀!”衛紫沒有發現這裏還有門,更沒想到的是忽然會有人走出來,本就處于不安狀态的她驚呼了出來。
“衛紫,你怎麽會在這裏?”推門出來的服務員身後閃出了一個人,顯然是被她的呼聲吸引過來的。
當衛紫看到這個人是誰時,她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舌頭,當自己是啞巴——瞎叫什麽呀,現在出事了吧!
“葛,葛主任。”衛紫畢竟不是啞巴,還是不得不開口問好,垂着的頭冷汗直冒:“我跟朋友一起來玩。”
“這樣呀,那還真巧,你朋友呢?”葛明升的語氣倒還正常,讓衛紫的不安略微平複些:是呀,怕什麽呢!還不是因為他給自己換了這個見鬼的崗位,她才不得不跟着高婷婷出來“見識”,誰想一晚上就在麻将桌上見識了,還險些把自己弄丢。
想到這些,衛紫底氣足了很多:“我朋友在那邊的包間,既然您在這裏忙公事,就不打攪了。”
說完腳底抹油就要溜——她決定了,還是給高婷婷打電話吧。
“小葛,誰在外面呢?碰見熟人就一起進來聊聊嘛,反正都不是外人。”一個中老年階段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說話的功夫已經來到了門口:“這小姑娘是誰家的?”語氣已經由剛才的客套轉為驚喜。
葛明升趕緊開口:“馬主任您別誤會,這是我們單位今年新招的同志,外語翻譯,碰巧在門口遇見的。”
“學外語的呀,呵呵,好,好!”此人中等身材,面膛發紅,相貌十分普通,但胸膛挺地很高,看起來神氣十足,一雙鋒利的眼睛上下左右地打量着。
衛紫看見葛明升面對着他的時候側着身子微微颔首的樣子,知道此人得罪不得,可又着實不喜歡他打量自己的眼光,趕緊低頭行禮道:“各位領導慢慢忙,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就要告辭。
“哈哈,這姑娘說話有意思,‘忙’還要‘慢慢地’,不愧是學外語的。中國話都快忘了怎麽說。”馬主任打趣之後,繼續笑着說道:“小葛你擺什麽架子,欺負人家新同志嗎?快點請她一起進來坐坐。”
葛明升帶些猶疑:“馬老您不知道,這孩子膽兒小,沒見過您這樣的領導,怕激動起來亂說話就不好了。”說完換了個角度站立,在馬主任看不到的地方向衛紫使眼色。
衛紫開始一愣,忽然福至心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領略了葛明升的意思,顧不上思考其中原由,只是馬上意識到要趕快離開,她趕緊說道:“是呀,我最不會說話了,那邊朋友還在等我,我得趕緊過去了!”說話的時候就轉身要走。
“葛明升你搞什麽!”馬主任嗓門忽然提高,将兩人都吓了個半死。“難道他有透視眼?”這是那一瞬間衛紫和葛明升的共同的想法,只是馬主任接下來的話讓他們打消了疑慮。
“你這擺明是說我架子大嘛!不是早告訴你們,‘寧欺白頭公,莫欺少年窮’。這孩子我看挺好的,說不定将來比你還有出息!”馬主任教訓着葛明升,葛明升連連點頭稱是。
衛紫這時除了擔心和害怕,腦子裏還有疑惑和好奇,“主任”這個稱呼到底分多少種?或者說到底分幾等?楊傑是翻譯室的主任,可他比起政治部主任葛明升來說,差了三級都不止,現在大家眼裏地位高的不得了的葛主任,在這個馬主任面前則又被訓的像三歲小孩,“官大一級壓死人”,古人這麽說,難道現在還是這樣?
“衛紫你算是運氣好,被馬主任這樣誇獎,趕緊進來謝謝他老人家吧。”葛明升先是給衛紫下了命令,接着又開她玩笑“不過等你将來官比我大的時候,我肯定早早識趣退休了,免得被你們這幫年輕人反過來教訓!”
此言一出,氣氛立刻輕松起來,馬主任也哈哈笑開:“葛明升你這張嘴哦,什麽話都被你說盡了!”
衛紫萬般無奈只得跟着葛明升進屋,進去之後發現屋子裏大概還有五六個人的樣子,大家坐在一起吃飯聊天,其中還有兩個穿着時尚的年輕女孩。
馬主任坐在主位,葛明升則坐在最靠外的位置,也就是末位。衛紫看了看,就想坐在葛明升旁邊,葛明升也示意服務員加了椅子。
誰想這時馬主任忽然開口:“哎呀,我前幾天去美國考察,在免稅店裏連個東西都買錯了,就是吃了不懂英文的虧,小葛趕緊讓你這個學外語的愛将坐過來教我幾句。”
本來兩名年輕女孩一左一右坐在馬主任兩側,聽見這話則往旁邊錯了一下,留出一個空位給衛紫。
衛紫見葛明升不置可否,忍不住有些着急道:“我不是學外語的,現在翻譯東西都不合格,還在學習階段呢!”
馬主任聽了一愣,随即又笑道:“不是學外語的還能搞翻譯,小同志很厲害嘛!你放心,我英文字母都認不全,不是讓你給我補課,只是想請教你幾個實用的詞。”
衛紫想不出反駁的話,又不敢在這麽多看起來都比葛明升職位還高的“領導”們面前失禮,只得慢慢地坐過去。
衛紫不知道大家之前在讨論什麽話題,但自從她坐下的那一刻,馬主任就沒有停止過跟她講話。衛紫本來見陌生人就容易緊張,此刻還需要不停地打起精神應對,神經早就繃的像拉滿弓的弦。
“馬主任,您看我們分公司要整改的那個項目……”葛明升适時地插話。
“那件事總公司還在研究,應該問題不大,你們報告要寫的詳細些。”馬主任說話氣如洪鐘,“魏紫,你說你叫魏紫?好名字,花中之王呀!”
衛紫本來想解釋自己的“衛”不是那個“魏”,又怕多說多錯,或引來更多的話題,只得點頭不語,只是笑容開始僵硬了。
馬主任伸手拿過酒瓶給衛紫倒酒,吓得衛紫騰地一下站起來:“不敢麻煩您老,我不會喝酒!”
誰想馬主任忽然板下臉來:“你說我老?我很老嗎?”說着用空着的那只手撫摸自己的兩腮。
衛紫急得滿臉通紅:“我不是那個意思!”
“小葛說你不會說話,我現在才相信,好了,我也不跟你們女孩子計較,就把這杯就喝了算是陪罪吧!”
葛明升這時插口:“馬主任,衛紫她是真的不能喝酒。”
馬主任堅持:“你知道她不能喝,那就是見她喝過,這不還好好的,怎麽你們葛主任勸酒你就喝,到我這裏就不給面子了?”最後半句是對衛紫說的。
衛紫本來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沾酒,尤其是白酒,可這馬主任咄咄逼人,旁邊葛明升又勸:“要不衛紫你就稍微喝一點,千萬別多喝?”
看着面前那個大概有上次一半大小的杯子,衛紫在心裏盤算着,喝一點點應該沒有問題吧?
看得出她的猶豫,座上其中一人幫忙勸道:“我略微懂得一點看相,這衛小姐一看就是酒國女英雄,說是不會喝,只不過是沒怎麽經常喝罷了,稍加培養定能一鳴驚人!”
“就是,小王小李。你們兩個也陪一個!”
兩個女孩子嘻嘻笑着給自己倒上酒,跟衛紫碰了一下就一飲而盡。衛紫無奈,只得端起杯子湊到嘴邊,慢慢地把那杯酒喝掉。
不過她這時長了個心眼,不再做出沒有事的樣子,而是捂着嘴猛烈咳嗽,一邊咳嗽一邊搖頭,眼淚都出來了。
這倒不是完全做假,這辛辣的酒味确實刺激人的淚腺,加上心裏對自己誤入此地的懊悔和擔心,讓她忍不住就想哭。
“哎呀,看來你是真的不能喝了,我錯了我錯了。”馬主任一邊柔聲安慰着衛紫,一邊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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