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四

二十四

“九天，”闫樂忽然說道：“我還在想，以後你都不會再來了......”當今日看到阿好時，他才會如此驚訝，仿若一場夢。

那時闫樂剛回到趙府，趙好卻一直以為在夢中，時時刻刻的都要見到闫樂，送他來廷尉，接他回趙府，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就醒過來了，他的師兄，真的回來了！

“以後我天天來等師兄一起回家。”

闫樂看着跟在身邊亦步亦趨的趙好，一個好字還沒有說出口，就想到如今并不太平，這個大秦表面上的風平浪靜，但他在廷尉看到的卻是波濤洶湧：“以後不要再來了。”

趙好疑惑的看向闫樂，只聽到闫樂說道：“一直等，不會累嗎？”

趙好卻不放在心上：“不會啊。”

“你只需要在家裏等我就好，”闫樂笑意盈盈的看着趙好：“我會回去找你的。”

趙好想了想，其實好像也差不多，遂點頭說道：“好啊。”

趙好同闫樂離開後，李由比他們晚一步來到廷尉府，他是來找李斯，卻意外聽到了守門的侍衛的竊竊私語。

“那就是闫大人的妹妹，可長得同闫大人一點也不一樣啊？”

“聽說闫大人是義子.......”

李由停住腳步問道：“你們剛剛說的，可是闫樂？”

兩個守門人自然是認識李由，李大人的小公子，兩人趕忙說道：“回李公子，是的。”

“他妹妹來過？”李由四周環顧，卻沒有見到姑娘的人影。

右邊的守門人趕緊說道：“她同闫大人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

李由心裏一陣遺憾：“她經常來麽？”為什麽他以前從未遇見過她？

右邊的守門人繼續說道：“以前經常來，但後來又不來了，今日是第一次來。”

李由心裏想：那明日應該也會來吧？

背後忽然傳來李斯的聲音：“你來了。”

李由趕緊收回思緒，對李斯行禮道：“是，阿爹。”

兩個守門人趕緊行禮道：“拜見李大人。”

李斯看了他們一眼：“跟我來吧。”

回到李府，李斯轉身對李由說道：“你來廷尉找我，所為何事？”

李由垂眸回答：“拜別公子，路過廷尉。”

李斯看了眼李由的眼色：“今日，公子的态度如何？”

李由便将今日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公子最初并不看好陛下這四道旨意，打算上谏，但是經蒙公子一說，公子打算再做觀望。”

“哦？”引起李斯的一絲興趣：“蒙公子怎麽說？”

“他說，兩把匕首，至少100環幣，可是卻能用50布幣買到，若是他不知道，只用50環幣賣出。”

李斯摸着自己的胡須：“這倒是有趣，倒是不知蒙家如此親近百姓。”

李斯搖頭：“蒙公子哪裏知道這些，怕是這些都是她兄長告訴他的。”

“為父倒不這麽認為，”李斯拍了拍李由的肩膀：“蒙将軍更适合征戰沙場，為政的洞察可不及蒙公子。”

“蒙氏一門，倒是出了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假以時日，他們兩個人在朝堂上不可估量。”

“是啊，尤其是蒙将軍還是九公子和中車府令之女的先生......”

李斯的眼神一掃，李由未說完的話卡在喉間。

“阿爹？”

“不要随便拿人與九公子相提并論，倒是對九公子不敬。”

“她不是随便人，她也是九公子的伴讀，再說她今日的舉動，都足矣令我等汗顏。”

李斯目光鋒利的看着李由，李由也不甘示弱的看着李斯。

“今日，陛下從趙高那裏入手，的确是一招妙棋，可是，你又如何不知這是不是陛下與趙高的一場雙簧？”

“趙高，從不是等閑之輩，将所有的事情推給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把自己摘出這場旋渦，在陛下面前盡忠，倒顯得我等不如。”

李由皺眉：“雖然我從未見過中車府令的千金，但是蒙公子口中的那姑娘不是這樣的人。”

李斯氣惱的問道：“那你倒是說說她是哪種人？”

李由別過頭，悶悶的說道：“我與她并未見過，未見其貌，不予置評。”

“怎麽？你還想去認識她？”

李由一聲不吭：“......”

李斯氣道：“你忘記為父的話了，我們與趙高不是一路人。”

李由也頂撞道：“同朝為官，同為陛下鞠躬盡瘁，怎麽就不是一路人？！”

“你，你......”

李由繼續說道：“阿爹，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孩兒先告辭了。”

李斯邊擺手邊說道：“以後，廷尉你就不要去了。”

李由退下的腳步一頓，猛然的看向李斯，最後還是未在說什麽，如同多年前的那次一樣。

屋內的争吵，讓躲在屋外的連顯聽得斷斷續續，雖然沒有挺全，但是一個刺耳但熟悉的名字，她聽得一清二楚。

趙好，中車府令的千金。

李由一推房門，與偷聽的連顯撞了個滿懷。

李由皺眉看着鬼鬼祟祟的妹妹：“你在這裏幹什麽？”

連顯有些心虛的說道：“聽下人說，你和阿爹回來了，我當然是來看你們啊。”

“我聽着，你和阿爹在争吵？”連顯試圖從旁打聽。

“沒有，你聽錯了。”李由直接否認。

連顯：“......”

看着走遠的李由的背影，連顯眼神複雜的咬着唇角，她才不相信呢！

鹹陽宮。

嬴政皺眉問道：“沒有？”

下面的侍衛滿頭冷汗，哆哆嗦嗦的答道：“蓋大人的确不在。”

這些年來，只要他一擡頭，蓋聶就站在他的身邊，只是今日自從早朝之後，他就沒見過蓋聶。

派出的人回來的回答一律都是沒有。

嬴政放下手中的筆，他想起今日蓋聶的一些古怪的話，他的心裏隐隐浮起一個念頭：他離開了。

可這念頭還未成形，嬴政立刻就否決了。

他一定還在鹹陽宮的某個角落，只要在等片刻，他就會出現。

滴滴答答，直到夕陽照進大殿，直到宮人點起了燭火，他還是沒有等到。

這是他一個人的夜晚。

嬴政放下手中的公文，緩緩站起來，離開禦座，他都沒有覺察到他微微顫抖的身體。

嬴政一步一步的走出空曠大大殿，大殿內回想着他一個人的腳步。

他仰望着一覽無餘的星空，身邊再無他人陪他仰望星空。

微風徐徐，暗夜幽幽。

趙府。

趙高坐在廳堂上，看到同闫樂一起回來的趙好，在心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在回府的路上，趙高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家法伺候，這孩子已經快無法無天了，回到府中，卻發現她并未府中，他的怒氣瞬間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憂。

尤其是天色越來越暗，他的那顆心越來越不安。

趙高眼色複雜的看着趙好，她大概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看他的目光都帶了讨好之色。

趙好糯糯的叫道：“阿爹......”

趙高在與她的對峙中，敗下陣來，到底是孩子：“回來了？”

趙好趕緊拉住闫樂：“我和師兄一起回來的，師兄真的太忙了，我等了好長時間呢。”

闫樂請罪道：“都是闫樂的錯，請大人......”

“行了，都累了一天了，趕緊都回去休息吧。”

趙好瞪大了眼睛：“阿爹，是說我可以回去了？”

趙高擺擺手：“回去吧。”

“阿爹，沒，沒有話要跟我說？”

趙高看着她那一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難道，是阿爹忘了什麽事情？”

“沒有沒有，”趙好趕緊往外跑去：“我先回去了，阿爹。”

看着趙好映入夜色，趙高有些頭疼的說道：“這孩子，我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闫樂猜測的問道：“阿好，是不是又出事了？”

趙高扶額道：“這丫頭給九公子送了一些六國的錢幣和醫書，正中陛下的心意，今日我與陛下又唱了雙簧。”

闫樂心下大驚：“陛下？”

“這丫頭，你給我看嚴了。”

闫樂趕緊說道：“是。”

竟然真的沒有什麽事情發生！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陛下就是陛下，說到此為止就到此為止，真是一言九鼎！

走在回去的路上，趙好在心裏不斷的贊許當今的陛下。

蒙家。

蒙毅在蒙恬的面前走來走去，贊許道：“你這小弟子，真是不可貌相啊......”

蒙恬不贊同道：“阿好的相貌哪裏不好？”蒙恬兇惡的盯着蒙毅，如果他真的敢說，他這兄弟也不用要了。

“知道了，知道了，”蒙毅立刻改口道：“你這小弟子，令我等佩服。”

“真的，這天底下大概沒有第二人敢做這件事情，今日陛下的四道旨意，或許罪在當代，但功在千秋，阿兄，你相不相信？”

“我信。”

蒙毅轉臉看向一直擦拭劍的蒙恬，他聽到蒙恬說道：“陛下的話，我信。”

蒙毅看着一臉決然的蒙恬，他要比的阿兄小十歲，他從未見到這位陛下，但是他的阿兄，卻和當今的陛下，一起拜在祖父的門下，直到祖父出征。

或許陛下已經不記得阿兄，但阿兄卻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