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十七

二十七

“是，我阿兄在廷尉府，昨日我同他一起回家。”

“那可有什麽異常？”

“阿兄出來的很晚，我在廷尉府等了許久。”

“你經常同你阿兄一起回府？”

趙好猶豫片刻：“雖然當時陛下已經說不再提箱子的事，這件事我沒有告訴我阿爹，我擔心阿爹知曉後，家法伺候......”

嬴政知道趙好沒有說謊，蓋聶的身手他再清楚不過，既然是暗中跟随，他定然不會讓趙好知道。

蓋聶消失的線索到這裏斷了。

“民女記起來了，那日，蓋大人給了我一瓶藥，活血化瘀的藥，可是，”趙好回憶道：“我沒有受傷啊。”

“那日只是跪的時間久了一些......”

趙好的話瞬間點醒了嬴政，他明白了，那藥不是給當日的趙好用的，而是給以後的趙好用的。

他同蓋聶說過，他會從趙高這裏下手，那趙好又會受到什麽懲罰呢？

少不了一頓家法伺候！

那日，他看到了胡亥，看到了趙好的師兄，放心後才離開的。

即便他要離開鹹陽宮，他都會溫柔的對每個人，可是卻對自己，就這樣一聲不說的離開了。

嬴政哈哈的笑起來，他目光複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趙好：“來人，将朕的劍拿來，賜給她。”

所有人都愣住了，趙好心頭一跳，這是什麽情況？

長劍就在眼前，趙好一時之間不知道要不要接。

這柄長劍，一看就貴重非常，鋒利無比，完全不适合她。

公子扶蘇自然是認識這把長劍，這是父皇秘密為蓋聶打造的劍：“父皇，這柄長劍......”

“劍在，人卻不在了，留在朕的手中也無用了，”嬴政語氣疲憊的說道：“那朕賞給他走前最挂念的人吧。”

最挂念的人？

誰？

趙好驚恐的發現這個人竟然是自己！

“趙好，這柄長劍你.......”嬴政最後并沒有說出來，擺擺手：“行了，你們退下吧。”

公子扶蘇走在趙好身側，微微攙扶了趙好一把，趙好從地上狼狽的爬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習慣跪這麽長時間了，膝蓋竟然沒有疼！

趙好将長劍抱在懷裏，眼神看向公子扶蘇，好像在說這把劍怎麽辦。

公子扶蘇低聲說道：“父皇既然已經将劍賞給你了，你就是這把長劍的新主人了。”

趙好只能抱着長劍，同公子扶蘇退出大殿。

“公子，民女還是不明白？”趙好疑惑的看着懷中的長劍。

公子扶蘇停住腳步，擡起頭看着巍峨的宮殿：“蓋先生，對父皇來說，是一個非常特別的人，他身上并沒有任何官職，但是确是父皇最信任的人。”

“如果說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夠佩劍進入大殿，那就一定是蓋先生。”

“但是從昨日起，蓋先生就離開了，父皇命人找了很久，但毫無蹤跡，今日九弟說昨日見到了蓋先生，你猜，九弟在哪裏見到的？”

趙好不可思議的指着自己：“我？”

“蓋先生的确是在跟着你，如果本公子猜的不錯的，從你出宮以後，就暗中保護你了，證據就是那瓶藥。”

“給你送藥，他以為中車府令會......家法伺候，他在朝中多年，自然知道中車府令不喜醫者，府中應該也沒有這種傷藥。”

“可我與蓋先生并不認識啊。”

“蓋先生怎樣想的，現在無人知曉，”扶蘇微微嘆氣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了，既然這把長劍送不到他的手裏，那就送給他最後挂念的人。”

趙好看着長劍，這是不屬于她的劍，她想把它還給屬于它的人。

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兩個人的思緒，趙高看好趙好的那一刻，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聽到趙好被宣進鹹陽宮的那一刻，趙高同其他人想法一致，那就是那個破箱子。

看到趙好好好的同公子扶蘇站在一起，趙高還以為是公子扶蘇出手相救，趕緊拜謝道：“趙高感謝公子出手相救小女。”

“中車府令言重了，這次有些誤會，倒是連累了趙好。”

“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臣想帶阿好回去。”

扶蘇點點頭：“也好。”

在回去的馬車上，趙高蹙眉假寐，他自然不會去問到底什麽誤會，事關皇家秘聞，他一點也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阿好，自上了馬車，就一直沒有說話，趙高以為這次是吓壞了，開口安慰道：“吓到了？”

趙好低頭看着懷裏的長劍，輕輕點頭。

順着趙好的目光，趙高也注意到她懷中的長劍，自從見面，她就緊緊的抱在懷裏。

“劍？誰的劍？”趙高疑惑的問道：“難道是公子？”

“不是，”趙好悶悶的說道：“是陛下。”

趙高聞言雙目圓瞪：“陛下？”

“陛下送給蓋聶先生的劍，但他離開了，陛下就送我了，”趙好悶悶的聲音傳來：“阿爹，你知道蓋聶先生嗎？”

趙高自然是知道的：“陛下身邊的劍客？”

“那蓋聶先生的劍法高超？”

趙高聽趙好一提，才從記憶裏翻出這個人：“當年，陛下還未親政，聽到相父假傳他的命令屠了雍城的一個村子，陛下帶着我匆匆趕過去。”

“你猜我們趕過去是怎樣的一幅景象？”

趙好聽得全神貫注，搖搖頭。

“村子已經屠了，但是那些士兵也被殺了，一個活口都沒有。”

那場景，如今想來還令人膽寒。

“蓋聶先生，殺的？”

“是啊，一個人。”趙高點點頭：“這一戰，陛下非常欣賞，就将他帶回了鹹陽宮。”

“不見了，陛下為何要把劍送給你？”趙高還是想不明白，長劍顯然不适合阿好，陛下不會不知道，哪怕是蒙恬，都比阿好更合适。

趙高不太待見蓋聶，因為在蓋聶出現以前，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人，陛下身邊的人也一直是他，自從蓋聶出現以後，蓋聶占據了全部的陛下的信任。

劍客，已經是很危險的存在，更何況，還是佩劍的劍客！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要的......”趙好抱緊了懷中的長劍。

“今日，陛下就為這件事讓你進宮的？”這件事哪哪都透漏着古怪，顯然不像公子的一句誤會那樣簡單，事到如今，他得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好擡起頭，瞪着雙迷茫的眼睛：“今日，是華陽公主懷疑我偷了她的步搖，那步搖是陛下送給華陽公主的生辰禮。”

趙高大怒：“華陽公主？”

“是陛下給阿好當了證人，證明那時我在大殿，”趙好又把目光移到長劍，“陛下，真是好人。”

趙高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又重複了一遍：“陛下是好人？”

“是啊，今日我悄悄的看了看陛下的臉色，蒼白憔悴，他似乎很累？”

“陛下每日要批閱一百二十斤的公文，批閱不完便不休息，你說呢？”

趙好驚訝的看着趙高：“難怪......”

馬車裏安靜了下來，趙好忽然開口問道：“阿爹，蓋聶先生的家在哪？”

但此刻的趙高全都在琢磨陛下賜劍的用意，便随口說道：“楚國吧。”

可趙好卻不知道這個回答是趙高的随口一說，她牢牢的将這兩個字記在心裏。

胡亥沒有同趙好一起離開，他知道大阿兄會平安的将阿好送回去，他現在要去會一會華陽公主，不聽他警告的那個人。

“你來看我的笑話嗎？”華陽公主冷冷的說道。

“是又怎樣。”

“趙好現在一定很得意吧？”華陽公主氣憤的說道。

“阿好得不得意，我不知道，但是此時我是非常得意的，”胡亥譏諷的說着：“我說過，你不要動她的。”

“九哥，我一直都懷疑，她給你灌了什麽迷魂藥，我才是你妹妹，她不是。”

胡亥聳聳肩：“華陽，我可從來都沒有把你當妹妹啊。”

華陽公主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胡亥：“你說什麽？”

胡亥走到華陽公主的身邊：“這一次，算父皇救了你，你聽着，再有下次，阿好流一滴汗，李由脫十層皮，記牢了。”

“胡亥，你這個瘋子......”

公子扶蘇回到府中，蒙毅立刻迎上來：“怎麽樣？”

扶蘇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因為那件事。”

蒙毅緊繃的神情松下來：“那就好。”

“你不問是什麽事嗎？”

“趙好這件事做得大義，若是因此受到責罰，我就責無旁貸，但是若是她惹了其他的事情，那與我就沒什麽關系了。”

扶蘇看了蒙毅一眼：“你倒是大義。”

“那剛才是誰，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蒙毅臉一揚，不做解釋：“既然事情了了，那臣告辭了。”

蒙毅前腳走後，李由後腳就來找公子扶蘇。

看到李由的一臉急色，不由打趣道：“今日到底怎麽了，蒙毅找本公子也是急色匆匆，他剛走，你就來了，臉色，簡直和他同出一轍啊。”

李由詫異的問道：“蒙毅來了？”

“是啊，你沒有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