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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先和姐姐去睡覺好不好?”

靜谧的夜裏,女人語氣過分溫柔,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哄。

祁頌看着郁落,心髒哪處好像也順着那些字逐漸塌陷下去,繼而整個人都無可救藥地陷入一片陌生的綿軟裏。

......姐姐。

不由自主地品嘗這個稱呼。

有一種隐晦而盛大的熟悉感,像刻在骨子裏,像流淌在她的血液中。

平日緘默無聲,偶爾卻會喧嚣泛濫起來。

便如此時。

女人望向她的眼眸裏蘊着深邃的情意,周身缭繞着一種成熟又包容的風情。

這風情似無形的手,在空中綿綿纏過來,漫不經心地勾住祁頌。

輕易就将祁頌化作飄蕩無依的游魂,渾渾噩噩不知所思,只知道那只手往哪兒勾,她就該往哪兒走。

好像只要這樣下去,她就終能尋到歸處。

桃桃躺在床的左邊,栽在甜美夢鄉裏。

郁落給她掖了下被子,将那伸出被窩的小胳膊重又塞回溫暖中。

照顧完崽,她偏頭看向半躺在另一邊的人。

自被她從浴室揪出來後,祁頌始終沒說話,就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像走散後剛被尋回的小狗一般,有點熱切,又有點拘束,但總之按捺不住目光。

郁落在那眼神裏微微怔愣。

——祁頌有些不對勁。

“你打過抑制劑了麽?”

她輕眨了眨眼,半是好奇半是試探地湊過去,一手輕輕撩起祁頌的長發,想看看她的後頸。

後頸腺體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脆弱私密的地方,不會輕易讓別人探索或者觸碰。

祁頌竟沒有推開她,就由着她來。

甚至為了方便她,将身子支起來了一些。

郁落注意到這個動作,不由手上一頓。

她感覺自從方才在浴室門口說了那句話後,祁頌就如同被觸到了什麽點一樣,忽而表現得有些像她們剛确認關系後的樣子。

乖順,收斂,實際上又難掩那份熾熱。

想到這裏,郁落心頭哪裏微微動了一下,湧上一些期待。

讓她躍躍欲試。

她也不急着确定祁頌打沒打抑制劑了。只一邊觀察着祁頌的面部神情,一邊将手攀上祁頌的肩頭。

順着年輕女人優雅修長的頸線一寸一寸、慢條斯理地撫上去,最後停留在祁頌的下巴。

撓小狗一般,指尖在那處細膩的肌膚上畫圈,不輕不重地按揉着。

祁頌的呼吸一顫,下意識抿住唇。

似遠久又深刻的記憶進一步被勾起,她眸裏迷離更甚,顯出一派混沌的恍然。

在女人指尖的動作中,她胸口起伏,看向郁落的眸裏多了幾分溫馴的隐忍,并隐隐燃起燎人的熱意。

夜晚過于寂靜,以至于肌膚摩挲時,都能聽到那細膩而朦胧的聲響。

近距離地對視,炙熱的呼吸也會随之糾纏在一起。床頭燈微暗的暖色光更是将這份糾纏描繪得暧昧而灼然。

郁落嫣紅的唇微張,突然感覺哪裏湧動起了難捱的渴望。

她的眼神蒙了霧,潮濕而晦澀。

撫在祁頌下巴的手松開,緩緩纏繞到祁頌的後頸。她微微俯身,唇瓣碰上祁頌的耳廓,濕熱的氣息噴灑在那泛粉的肌膚上。

“.......做麽?”

在女人低如蠱惑的兩個字裏,祁頌的大腦一瞬刺痛,一些荒靡而潮熱的畫面洶湧而過,勾起她難以宣之于口的渴望。

本就不平穩的呼吸霎時更加深重。

似是在她的反應裏尋到答案,郁落低低笑了一聲。

她慢慢偏過頭,唇瓣要挨不挨地淺淺蹭過祁頌的唇。

一下,又一下。

若即若離地摩挲,卻始終不徹底壓下,不将吻接實。

釣得那個處在被動裏的人呼吸愈發急促,眸裏浮現出幾分難耐的不滿足。

已經隐隐開始忍不住主動往前湊。

郁落睜眼,眼中那層薄薄水霧裏蘊了得手的愉悅。她将手撫至祁頌的後腦袋,在輕喘間低聲命令:“親我......”

話音剛落,祁頌就湊了上來。

分明是郁落說什麽她便聽的順從。

可她的親昵似是有些來勢洶洶,仿佛方才漫長的隐忍僅是讓郁落放下戒備的耐心僞裝,只等這一刻得了允許,便能肆意撒野。

後背圈來一只手,用力一按。郁落整個人被緊壓向祁頌的懷裏,柔軟相貼,嚴絲合縫。

緊接着,祁頌的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俯首便壓下來,唇瓣碰到她的唇瓣上。

郁落在祁頌久未展露過的主動和強勢裏心跳愈快,身體自發地便綿軟了下去,化作一灘水。

她期待祁頌能狠狠攪/弄自己這方春/水。

唇瓣貼合,郁落閉着眼感受祁頌。

那人先是試探地挨了挨。

接着,珍惜地貼了貼。

再後來,小心翼翼地吮了吮。

郁落被親得忍不住唇角微微勾起。她在這個吻裏感受到一種純粹又生澀的鄭重。

大抵是分開兩年的原因,祁頌的吻有點回到了她們初吻時的感覺,那般稚嫩又青澀的觸碰。

郁落的睫羽顫了顫,被親得心裏發癢,覺得這樣可愛至極。

于是身體更加渴望對方,期待這人接下來的發力。

可是——

接下來......就沒有然後了。

幾分鐘後,郁落忍不住睜開眼,眸裏浮上幾分困惑。

她看到祁頌仍閉着眼,分外沉醉且投入的模樣,好像僅僅是唇瓣貼一貼,就萬分滿足了。

——似乎沒有進一步的意思。

郁落有些愣神。

這是什麽?

這個來勢洶洶,以一種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腹的陣仗抱住她親上來的人,親了好幾分鐘,卻甚至連舌頭都沒有伸。

從未見過的,雷聲大雨點小。

祁頌還在一啄一啄的,含吮都不敢過于用力,像是生怕弄疼了她。待她如珍似寶。

郁落順從地由着她再親了會兒。片刻後,她微微撤離腦袋,想和祁頌說點什麽,卻見祁頌登時不滿地蹙起眉,幹脆兩只手都固定在她的臉頰,不讓她走。

然後,唇瓣又分外純情而簡單地貼碰過來。

“......”郁落無措地眨了眨眼。

雖然這樣可愛得讓她心軟,但是——

她身體裏燒得不上不下的火,又該怎麽纾解?

郁落動了動,感覺到泛濫的潮意。于是被親得微腫的紅唇輕啓,齒尖咬了祁頌一口,有些欲求不滿地蠱惑道:

“你就不想對我做點別的了?”

這句話似乎有些效果,祁頌停了。

她終于舍得從郁落的唇上退開,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郁落。

郁落和她對視,喉嚨忍不住微微動了下,心跳頓時快起來。

重新湧上難耐的期待。

祁頌接下來要對她做什麽?

是不是要......

郁落的腦海裏回閃過她們曾經無數個放縱的夜晚,血液在鼓噪的心跳聲裏奔湧。

在那份湧動裏,祁頌終于如她所願地重新向她倒來,那感覺是要将她壓在身下一般。

郁落呼吸一滞,心跳劇烈得都有些發疼,關于渴望的火苗瞬間燃得旺盛,在空氣中搖曳——

然而下一秒......

郁落垂眸看着栽在自己懷裏一動不動,像是昏睡過去的人。

她睫毛抖了下,緩緩擡手,難以置信地把人搖了搖。

沒得到任何回應。

火苗顫了顫,轉瞬蔫敗,熄滅得徹底。

郁落後知後覺,祁頌渾身都是不正常的滾燙。而她方才情/動之際,只草率将之歸為對方太激動。

她用手摸了下祁頌的額頭,又探了鼻息,有些擔憂地斂了眉。

這人發高燒了。

郁落深呼吸一口,擡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下祁頌的臉,心疼又懊惱地咬牙道:“今晚的債,我先記下了。”

祁頌醒來時,感覺身上有些酸痛,仿佛小病了一場。

腦袋裏有一些模糊的記憶閃過。

隐隐是,郁落在她耳畔喘息着問“做麽”。

隐隐是,她像只小狗一樣,抱着郁落啃了半天。

祁頌的睫毛狠狠抖了下,忽而有些不敢睜開眼。

怎麽回事,難道是她昨晚被原主奪舍了?

哦不對,本來就是她奪舍了原主。

祁頌心緒複雜,有些不知道怎麽面對郁落。

要不就繼續裝睡下去......

“醒了就起吧。”

女人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語氣幽幽的,有點意味不明。

祁頌心跳一頓。

終究是無法裝睡了。她做了一下心理建設,而後不情不願地緩緩睜開眼。

郁落正站在床邊低頭看着她,俯身,将手伸進她的衣領裏——

祁頌的身體下意識往後撤,語調有些不平穩地說:“你要做什麽?”

郁落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一手揪住她的睡衣,另一只手不容抗拒地重新鑽進她的衣領裏。

輕車熟路地掏出了一枚溫度計。

祁頌微愣地看着她手上的溫度計,眨了下眼,防備狀态的身體這才緩緩松懈下來。

“你覺得我要輕薄你?”

郁落看完體溫計上的溫度,放下了心。她重新望向祁頌,輕挑起眉:“也不知是誰輕薄誰呢。”

祁頌頓時想到昨晚的種種。

她覺得那肯定不是自己的鍋。她怎麽可能會主動親郁落半天,并且親得那麽黏糊投入呢?

應該是在抑制劑和受涼發燒的雙重作用下,原主的影響更多地控制了身體。

而既然是屬于原主的沖動,她不太願意背黑鍋。

這些話無法直接和郁落說,于是祁頌清了清嗓子,裝癡作傻:“什麽輕不輕薄的?”

她直接表演斷片,對昨晚拒不認賬。

郁落的目光在她滿是無辜的面上悠悠掃過,慢條斯理地說:“可是,昨晚你扒我的衣服,還把我......”

“我才沒有。”祁頌輕蹙起眉。

除了親一親,根本其他什麽也沒做,這壞女人竟然想憑空給她扣這麽大的鍋。

“哦。”郁落輕飄飄道,“看來你沒斷片。”

祁頌:“......”

真是什麽路都被堵死了。

不過郁落這麽一打岔,她尚有些昏沉的大腦清醒過來——不該把這件事含糊過去,哪怕是得給原主背黑鍋。

畢竟郁落并不知道這具身體裏,原主留下的影響與穿書者之間的争鬥。從郁落的角度來看,她确确實實只是被這具身體親了。

于是祁頌最終還是坐起身,認真地說:

“對不起,估計是抑制劑和發燒的作用,我昨晚頭腦不清醒地親了你。也謝謝你大半夜照顧發燒的我。不過,若以後有類似的情況,你可以立即推開我的。”

她這句話末尾刻意作了強調,暗示意味很明顯——你明明可以推開我,卻仰頭由着我親半天,你好像也不太無辜。

卻見郁落壓根不接她的話,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在為親了我道歉?這有什麽好道歉的。”

頓了頓,她說:“你可是連舌頭都沒伸。”

語氣還有那麽點遺憾。

祁頌的心跳顫了一下。對于沒有任何經驗的她而言,伸舌頭是極度親密的癡纏,是難以想象的體驗。

她怎麽可能伸。

“祁頌,你的吻技至少倒退了五年,昨晚比我們的初吻還青澀。”

說到這裏,郁落漫不經心地笑起來,“雖然很可愛,不過,你可以抽空多找我練練。”

祁頌的耳尖悄悄泛起紅。

昨晚是她第一次親一個人,吻技能好到哪兒去。

她很想為自己的潛力辯解一二,最終卻只能都咽回了肚子裏。總是有苦說不出,穿書者的辛酸無人能懂。

只能幹巴巴地回一句“我不需要找你練”,換來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桃桃在酒店套房的客廳裏玩玩具,不知有什麽要分享,糯糯地喊了聲“媽咪”。

郁落應了一聲,擡腳往客廳走。走前想到什麽,又回頭對祁頌說了聲:

“其實如果真的要道歉,你該道歉的點不是親了我——而是只親到一半。”

竟然徒留她一人上不去下不來的,只能強行澆滅自己心頭的火。

簡直罪不可恕。

祁頌琢磨着她話裏的意思,感覺背後起了薄薄一層涼意。

以這個女人記仇的程度......以後不會變着法讨回來吧?

這期節目錄制結束,嘉賓們從烏城的機場出發,飛回各自的城市。

烏城離B市不遠,早上的飛機,中午前就到了。

周舟暫時入住了郁落的別墅。

她站在郁落提前讓阿姨收拾出來的客房裏,看着明顯是精心準備過的各種日用品,有些拘謹地說:“謝謝郁老師,我會盡快安頓好搬出去,不多打擾你們。”

頓了頓,她鄭重道:“你的恩情我銘記于心,以後一定會努力回報的。”

“不用着急,就當是自己的家,住得放松一點。”郁落溫聲和她說,“也別在意回不回報的,我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

打胎宜早不宜遲,中午簡單休息後,郁落便要帶周舟去自己平時去的高級私人醫院做檢查。

雖然不再發燒,但祁頌還是有點蔫,郁落讓她和桃桃一起在家裏休息。

做完一系列檢查,需要等待一個小時才能拿到結果。

郁落陪周舟坐在一旁的等候室。她看出周舟面上的低落和沉悶,不由輕輕說:“你如果有難以纾解的情緒,我可以做傾聽者。”

周舟抿了抿唇,偏頭看了郁落一眼。

郁老師平日只出現在電視上,作為名聲響徹國際的影後,對她而言曾是天上月般遙不可及。

可就是這輪明月,有一天竟拂照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從黑暗裏撈救出來。

周舟感恩這份幸運,也自知不能再自怨自艾,可此刻心裏終究不那麽平靜。

她說:“我曾經一直期待着這個孩子的出生。在忍受陳臨新的暴力時,我一度将孩子當做自己全部的精神寄托。所以哪怕已經下定決心,但現在一想到真的就要失去她,心裏還是有些難受。”

頓了頓,她問郁落:“郁老師當初懷桃桃的時候,是什麽心情呢?你和祁老師那麽相愛,你們一定是在幸福裏一起期待着這個孩子的吧。”

似是沒想到話題會轉到自己身上,郁落怔愣了一下。

她随意放在椅子上的手漸漸收攏,唇瓣嗫喏,最後只是低低“嗯”了一聲。

須臾,她似察覺到回答得太少,又補充一句:“是這樣的。”

周舟感覺她的反應有點奇怪。但又猜想可能是郁落顧及着自己的心情,不想太過地炫耀她的幸福。

既然郁落這樣體貼,她也不再多問。

“郁老師?”一道女聲從旁邊響起。

“你帶朋友過來看病麽。我一會兒正好有空,你要去我辦公室一趟嗎?”

周舟聞聲擡頭看去,那是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胸前名牌寫着:

信息素科,姜妍。

郁落的神情像是和姜醫生很熟,幾分随意地打了招呼,“不用,我下周再來。”

姜妍點點頭,走前似是想囑咐什麽。但顧忌着郁落身旁有人,還是把原本的話咽回去了。

“那下周見。”她道。

醫生為周舟制定了流産手術的方案,力争将手術風險壓至最低。

手術安排在兩天後進行。

郁落和周舟從醫院回到家時,祁頌正陪着桃桃畫畫。

祁頌穿書前愛好廣泛,什麽都喜歡嘗試一點。身邊朋友們用來談戀愛的時間,她全部用來發展興趣愛好了。

正巧畫畫也學過一段時間。

不過桃桃年紀尚小,現在畫畫并不需要太多技巧,只是在紙上揮灑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此時桃桃正在用蠟筆畫小人。祁頌盯着那個小人,感覺小人的邊緣線條在她眼中時虛時實。

頭腦好像昏沉又清醒。但是剛剛測過體溫,沒有發燒。

桃桃在畫蟲子了。祁頌的目光停留在畫紙的空白部分,開始失焦。

她感覺後頸有點熱。

空中似乎有支無形的筆,将昨晚的種種畫面在她盯着的畫紙空白處一點點勾勒出來。

幽深的夜裏,年輕女人撫着另一個女人的臉頰,純情又熾熱地一下一下啄吻個不停。

祁頌看得呼吸微促,似乎由此回憶起了郁落的唇瓣親起來的觸感。

至極的柔軟。

“媽媽?”桃桃戳了戳半天沒回過神的媽媽。

祁頌眼睫一顫,趕緊把那無形的畫揮蕩開,才偏頭看向桃桃。

“媽媽,你臉好紅哦。”桃桃擔憂地問。

祁頌徹底晃過神來。她周身的信息素濃度不知不覺地已經遠超正常水平,腺體也在隐隐發脹。

是易感期來了。

甚至,她後知後覺,可能其實昨晚就是易感期的初期。只不過她及時注射了抑制劑,使信息素濃度在一段時間內保持平穩,再加上受涼後發高燒,便沒能意識到。

祁頌盡量平穩了一下呼吸,對桃桃說:“崽崽,你先繼續畫,媽媽去打一下針。”

桃桃問:“媽媽病了嘛?”

“沒有。”祁頌解釋,“是正常生理現象。”

桃桃懵懂地點頭,想起媽咪也經常打針。或許成長為大人後,就得經歷這種痛苦。

那她還是不要長大了。

郁落回家後徑直去了卧室。

她推開房門,看到一大一小并肩坐在書桌前,同時回過頭來。

桃桃的眼睛霎時亮晶晶的,奶聲奶氣地喊:“媽咪回來啦!”

祁頌看起來沒那麽蔫了,眸光和桃桃的一樣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巴巴地等人回家的小狗似的。

郁落眉梢微動。

這人的狀态看起來和昨晚好像,甚至比昨晚還不對勁。

她擡腳,幾步走到祁頌面前,感受到空氣中比平時馥郁的栀子花味信息素。

心裏隐隐有了猜測,她擡手探了下對方的額頭,“你還發燒麽?”

手碰到祁頌額頭肌膚的那一瞬,她感覺到祁頌整個人好像都顫了一下。

“沒有發燒了。”

祁頌輕輕眨了下眼,呼吸的頻率似乎快了些。她擡眸多看了郁落幾眼,而後垂下眸收回視線。

郁落将這些細節盡收眼底。

原來祁頌的易感期到了。

這麽一想,不由有些期待這人會在易感期做些什麽。

但其實哪怕僅僅是每天像小狗一樣眼巴巴地看她,也已經很有意思了。

唔,最好再像昨晚一樣親一親她,完成未完成的事。

易感期的Alpha會很黏自己的Omega,占有欲變得比平時濃烈,并且非常渴望肢體接觸。

如果特別喜歡和依戀對方,還會有築巢行為。

回想着這些知識,郁落試探地擡手在祁頌的發頂揉了揉,看到年輕女人眉目舒展,唇角隐隐牽起愉悅。

她不由得也跟着勾唇輕輕笑了。

“打抑制劑了麽?”她柔聲問。

祁頌點點頭。

她方才在浴室裏注射了一支抑制劑。效果卓然,信息素濃度很快便降下去了。

但是心裏的火好像沒有。

出來後,她的腦海裏一直難以控制地想郁落。

整個人悵然若失,心裏空空墜墜的,一分鐘看兩次手機,檢查有沒有郁落發來的消息。

思維更是如野馬脫缰一般,從“她還沒回來”到“她怎麽還沒回來”,最後逐漸到“她是不是要抛妻棄女,不打算回家了”。

而這一切,直到看到郁落回來才稍微好了些。

被摸腦袋後,又好了一點。

易感期Alpha的精神變得脆弱,祁頌對身體的掌控大抵也遠不如平常,被原主的影響使勁鑽空子。

她對此感到有些無能為力,只能盡可能地控制自己的行為。可不要再出現昨晚那樣抱着人家親半天的情況。

桃桃一直安靜地在旁邊望着媽咪和媽媽。一下午沒見,她有點想要媽咪抱抱,但是媽咪好像在照顧剛打完針的媽媽。

于是她沒有開口要抱。

郁落确認完祁頌的情況,放下心來。

她轉過身,看到崽一直眼巴巴望着自己。

那眼神,和祁頌如出一轍。

她心頭一軟,有些好笑又無奈地嘆了聲,俯身将桃桃抱起來,放在懷裏揉了揉。

像吸貓一樣吸崽。

桃桃乖乖任由媽咪吸,兩只胳膊抱住郁落的脖子,黏糊地說:“媽咪出門去了,好想媽咪。”

郁落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媽咪也好想你。”

剛說完,她便感覺另一邊有炯然的目光直直投來。

郁落忽然産生了一種,家裏養了兩只小狗,照顧起來分身乏術的感覺。

不過她有些樂在其中。

她抱着桃桃,在書桌前坐下來,偏頭看向坐在她身旁的祁頌。

眼裏蘊了溫柔的笑意,輕輕地說:“我剛剛出門,也很想你。”

祁頌望着她,Omega眼眸裏溫潤的水光仿佛泛開連漪,而祁頌的心就跟着那連漪蕩起,方才覺得失落的哪處似乎陡然被填滿。

她在陌生的滿足裏,感到幾分令她手足無措的雀躍。而她分不清這份雀躍有幾分屬于原主,幾分屬于她。她選擇草草地全部推給原主。

“我剛剛也想你。”祁頌在崽的目光下,不得不回答。

她自認只是表演,然而心裏緊接着有一道聲音誠實地進行補充:其實是很想很想。

被她着急忙慌地捂回去了。

祁頌穿書前的易感期一直度過得很平穩。她本就清心寡欲,幾針抑制劑下去,和非易感期沒什麽區別。并且她沒有自己的Omega,也不會産生什麽情感依戀。

但穿書後的這具身體明顯不同。

到現在為止,她已經莫名其妙地冒出很多想法和沖動了。

祁頌認為需要給自己轉移一下注意力,也需要留一些獨處空間慢慢觀察自己。

恰好臨近晚飯時間,家裏張姨開始準備在廚房做飯了。

于是祁頌和郁落說:“我晚上想做兩道菜,你有什麽想吃的麽?”

話音剛落,她便捏緊了手裏的筆。

她真的只打算說前半句,但後半句自然而然就從嘴裏溜出來了。

把場面弄得仿佛是她特意要為郁落下廚。

郁落眨了眨眼,想起來易感期的Alpha好像也會産生為心愛的Omega付出的沖動,并在這種付出裏獲得心理滿足。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點菜:“我想吃你做的紅燒魚。”

說完,她又問腿上的桃桃:“崽崽想吃什麽麽?”

桃桃直接用畫筆在紙上畫了個大大的橢圓,“蒸蛋!”

祁頌帶着母女倆的菜單進了廚房,因為心裏哪裏好像有些幸福,以至于走路帶飄。

張姨正在淘米煮飯,見她要做菜,便問:“需要我幫您打下手嗎?”

“沒關系。”祁頌有點不想其他人插手這兩道菜,“我自己來就好,謝謝您。”

張姨便沒再插手,但還是忍不住旁觀了一下。

雖然郁落和她解釋過,說兩人之間全是自己的問題,祁頌沒有任何過錯。但她還是不自覺地幫親不幫理,覺得祁頌有些對不起郁落。

不管什麽原因,讓Omega獨自帶孩子那麽久,就是不對。

在一種維護自家人的想法下,張姨以挑剔的眼光看着祁頌做菜。

不顧家的Alpha,下廚大抵也就是興致突起的玩鬧。

但是,她很快發現這人做事有條不紊,利落到位。像是常常下廚一般,技藝娴熟,刀功了得。

張姨不由刮目相看。“您這紅燒魚看起來還做得挺好的。”

祁頌從容熟練地按步驟烹饪,說:“這是我最拿手的菜了。”

張姨問:“您很喜歡吃魚麽?”

以後祁頌會在這個家裏長期住下來,她也該知道對方的飲食喜好。

祁頌頓了下。

其實她不那麽愛吃魚,但就是很擅長做這道菜,每次不知道吃什麽也會下意識選擇做魚吃。

可能因為她穿書前是在沿海地區長大的。

見祁頌應了一聲,張姨笑道:“郁小姐也最愛吃魚了。”

她不再打擾,留祁頌一人在廚房。

一定是易感期的原因,以至于祁頌一邊忙碌,一邊都在心心念念着這是郁落點的菜,從而從中獲得一些心理滿足。

于是,因為郁落不在眼前而造成的內心空虛,好像削弱了一些。

紅燒魚出鍋,被祁頌精心地擺了盤。

她滿意地欣賞了幾眼自己的作品,親手端菜上桌。

但易感期的脆弱敏感還是有點超出祁頌的想象。

開始打蛋時,她感覺心裏隐隐生出一些難受來。

郁落在做什麽,為什麽一直都沒有來廚房看看她?

這個想法剛鑽出一點小苗,便迅速在她的心裏恣意生長。搖曳着,霸道占據她的全部心神。

祁頌的鼻尖驀地微酸,眼裏都要浮起潮意。

“累麽?”

女人清冷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接着有一雙手從她腰側伸來,圈抱住了她。

“崽崽不小心弄翻了魚缸,身上打濕了。”

她說:“我帶她沖澡換了身衣服。”

在女人貼來的柔軟懷抱,以及溫聲細語的解釋裏,祁頌心裏的潮意如此輕易地便驟然退去。

她的情緒跟坐過山車一樣,陡然從仿佛被全世界抛棄的低落變成蓬松又豐盈的愉悅。

這種巨大的落差讓她不禁感到暈眩和無所适從。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

郁落擡起手撫在她的腦後,微微用力将她的頭往左邊偏轉過來一些。

而後自己向右偏頭,在祁頌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祁頌的呼吸頓時沉起來。

她本該惱郁落又自作主張地吻她。可實際上她只是垂下眸,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郁落從她唇上撤離的嫣紅唇瓣。

突然就不想打蛋了。

有一種難以抗拒的沖動湧來,讓她只想把這個女人抱在懷裏,珍惜地親吻很久很久,就像昨晚一樣。

也不需要更多,僅僅只是輕輕貼一貼就很滿足了。

祁頌意識到自己越界的想法,心頭一驚,艱難地收回眼神,努力克制自己。

郁落并沒有察覺到她家易感期的Alpha手裏還打着蛋,心裏卻已經産生那麽多黏稠的思想。

她親完人就松開,在廚房裏四處看看,想找點事做幫幫忙。

但蒸蛋本身就很簡單,沒什麽能幫的,于是她只是站在廚房裏陪祁頌,時不時貼一貼碰一碰,按照醫生方才給她發來的注意事項,給予一些小小的安撫。

其實醫生說,最好的安撫是讓Alpha标記自己的Omega。

想到這裏,郁落微微失神。接着垂下睫羽,掩住裏面複雜的情緒。

郁落本還在期待祁頌晚上會對她做一些和昨晚一樣,甚至比昨晚更過分的事。

不想祁頌一句“我這兩天晚上都獨自睡客房”把她的幻想打破了。

郁落有些不解:“你還在易感期,一個人過夜會難受。來和我睡的話,我能安撫一下你。”

祁頌搖搖頭,态度很堅決。

自從進入易感期以來,她整個人太不對勁了。

似乎竟就那麽不明不白地從先前的防備和拒絕中,突兀地陷入一種盲目又熾熱的依戀裏。

仿佛之前的種種思想從來只是一層自欺欺人的外殼,當生理上的脆弱拉下心理的防線之際,內裏最真實最深刻的情緒便如火山噴發一般,頃刻将其他全部的僞裝灼燒殆盡。

她今天一整天腦袋裏全是郁落,被塞得滿滿的,是一種酸酸漲漲的眷戀。

按照生理知識來說,易感期的Alpha更多地是會産生生理上的強烈沖動——會想要熱烈的親昵、想标記對方,為此甚至失去理智,傷害到自己的Omega。有時連抑制劑也不管用。

可她卻相反,生理沖動乖順地被抑制劑壓制,情感卻像野火般越燒越熱,頃刻要燎原。

如果前者是被批判成用腺體思考的動物,那她這種算什麽?

見祁頌還是拒絕,郁落輕輕嘆了聲。

她慢條斯理地問:“你就不怕晚上想我?”

她把問句說得過分篤定,于是勾起了祁頌心裏的一點勝負欲。

“不會。”

她信誓旦旦地說。

郁落不聽:“你會。”

祁頌輕輕抿唇。她摁着心裏暗湧的情緒,從易感期裏奪出一分清醒:“你又不是我的Omega,我幹嘛想你?”

“......這樣麽。”

郁落悠悠地看着她,輕輕笑了聲,似乎并不在意她說的這句話,“那好吧。”

她不再強求,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消失在拐角。

祁頌站在客房門口,失神地看着那裏,心裏倏地就空了。

完了。

這就開始想了。

又注射完一支抑制劑後,祁頌感到平靜了一些。

抑制劑打得太頻繁對身體不好,但她暫時顧不上。

從客房的浴室洗完澡出來,她看到郁落在往客房的衣櫃裏挂衣服,一共五件。

祁頌腳下一頓,“你在做什麽?”

郁落回過頭,理所當然地說:“防止你晚上難受,所以挂點我的衣服——”

給你築巢。

她沒說完的話,祁頌立即就領會到了。

心裏霎時生出一種難言的震驚。她哪裏會到要築巢的程度?

作為曾經的“性冷淡”,她甚至一直都不太能理解這種行為。

怎麽會有人把另一個人的衣服堆在一起,嗅着睡覺。

簡直是難以言喻的戀愛腦。

因此就算是在易感期,就算這具身體很眷戀郁落,她也絕對不可能築巢。

“我不需要。”祁頌都沒多看那衣服幾眼,淡聲說。

“噢。”郁落關上衣櫃,朝她勾唇笑道,“那我挂在這裏,也不影響你。”

“你最好一晚上都不碰。”她意味深長地留下這句話。

半夜雨驟風急,郁落睡得不太安穩,輕易被雨聲吵醒。

她起身将半開的窗戶關上,避免有雨水飄進來。

正要爬上床繼續睡,想到什麽,她腳下步子一轉。走出房門,徑直去一旁的客房。

她不知道祁頌睡前有沒有關窗。

門沒鎖,郁落進門,看到窗戶果然半敞着。

她瞥了眼床上熟睡的人,輕手輕腳地幾步走過去,将窗戶關上。

關完窗戶後,她沒有立即走。

視線從緊閉的衣櫃掃過,唇角登時饒有趣味地勾起。

她輕輕地走到床邊,凝視着床上那團鼓包。

接着緩緩伸手,捏住被子的一角,微微用力掀開——

沒掀動。

有不小的力道從裏扯住了被子。

郁落不由挑起眉,唇角的笑意更盛了。

某人原來沒睡,還暗暗使力想隐瞞罪行。

她靜默片刻,突然用力猛地一扯。

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麽果斷,祁頌防備不及時,整個人頓時暴露在了郁落眼前。

只見年輕女人身上穿着被她挂進衣櫃裏的一條睡裙,而剩餘的衣服被她睡在身下,擺成窩狀。

望來的眼神幾分心虛,又掩不住灼然的眷戀。

郁落看得微微怔神。

因為祁頌不止築了她挂過來的五件,還抱着一條她放在客廳沙發上的披風。

祁頌:呵,築巢,看不起誰?

也是祁頌:五件不夠,還要再去客廳偷一件披風。

什麽,你們問祁頌怎麽睡覺不鎖門?問就是偷披風的時候太心虛,匆匆忙忙忘記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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