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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推開大門回到庭院裏,屈南星先去看了狗狗鹦鹉小魚和那些花花草草。

除了那條老年拉布拉多的食物沒都吃完,其餘一切正常。

屈南星蹲下身子安撫那條一直沖着他搖尾巴貼貼的大狗狗,陪了它好一會兒後才推門進屋,大聲喊道:“爺爺,我回來了!”

客廳裏安安靜靜的,并沒有人回答他。

他把書包扔在沙發上,不等邁步去西側的那間大卧室去一探究竟,擡眼卻先看到了餐桌上,他今早離開的時候做好的那碗雞蛋面,此時還是原封不動的放在今早的位置上。

一天的時間過去,面早已經沱成了一團。

屈南星瞬間被釘在了原地,只是腦海中像是響起了一道驚雷。

他今天起得太早,忙忙碌碌的,所以忘記了……

爺爺在一個多月前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現在這棟冷冷清清的房子裏,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巨大的悲傷和孤獨感将屈南星籠罩,就好像不會游泳的人一下子摔進了深不見底的寒潭中,瞬間的冰凍和窒息感滅頂而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努力地調整着自己慢慢地呼吸,慢慢感知周圍的溫度,慢慢告訴自己:“沒關系,沒關系,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好好活着。”

他挪動着僵硬的四肢,将書包放到了一邊,然後去洗了下手,走到飯桌前,默默的拿起了整齊地擺放在旁邊的筷子,攪弄着自己早上做好、現在已經粘成一坨的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他吃得很慢,但卻吃得很認真,一點糧食都沒有浪費,直到把最後一點殘湯也喝得幹幹淨淨,他才放下碗筷,抽了張紙巾仔細地把嘴角沾到的汁水擦幹淨,然後起身收了碗筷,拿到廚房去洗幹淨。

做完這些,他站在廚房外猶豫了兩秒鐘,然後邁步朝着西側的那間大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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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了房門,徑直走進去坐到靠牆的那張大床上,床板很硬,是爺爺奶奶特意買來保健用的大理石床,很硬,通上電的話又會發熱很暖。

他擡手摸了摸床頭并排放在一起的枕頭,又去看床頭相框裏兩位慈祥的老人和帶着鮮紅的少先隊員紅領巾的自己。

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笑容很暖。

回想着過去的團圓,會感到很幸福。

但這暖暖的笑意慢慢變得有些苦澀,因為現在爺爺奶奶都離他而去,這個熱熱鬧鬧的世界上就只剩了一個他自己。

他伸手拿起了照片,輕輕撫摸着上面兩個面容慈祥的老人。

“我好像又犯病了。”

他喃喃地對着照片裏的老人說道:“創傷應激引起的臆想……是這個名字吧?我又忘了爺爺你已經跟着奶奶一起去另一個世界潇灑了。”

“也有可能是假期綜合症,這個假期太長了,開學讓我有些不适應。今天早上我還差點兒遲到了。”

“哦,不是差點兒,是的确遲到了,不過我們老師人挺好,沒有批評我。”

“對了,我今天還認識了一位新朋友,他很厲害的,不是打架方面很厲害,而是學習方面很厲害,是年級第一,他是我的新同桌。”

“他人很不錯,知道我的腳崴了一下,還特意去醫務室幫我買藥了。”

“還有,他做操很認真,班主任說班裏除了幾個很認真的女生,就只有我和他做得最标準,因此特意表揚了我們倆。”

“尤越和王笑天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傳言,說我的新同桌脾氣不好,不是很好相處,我覺得這應該是他們對于年級第一的偏見,明明就是一個很溫和很好的同學。”

“我想我以後一定會跟他相處得很好。”

安靜了一會兒,他又開始絮絮叨叨說起了家裏面的情況。

“家裏一切都好,大鯨和鳳凰都挺好。”

大鯨是他們家的魚,鳳凰是那只虎皮鹦鹉。

“就是雲朵今天吃得東西不太多,大概是我去上學了,家裏沒有人陪他的緣故。”

雲朵,就是那只年老的拉布拉多。

“或許我得想想辦法來好好地安置它了,因為我們下周要軍訓,我有一個禮拜都不能回家。”

說到這裏,他本來是平和的絮絮叨叨的語氣,變得有些低沉了。

“要是你和奶奶還在就好了,或者,你把我和雲朵還有山山它一起帶走……”

說到這裏他連忙頓住,沉默了幾秒才像是在跟爺爺解釋一樣,開口道:“我随口說說,不是真的有不好的想法。”

他将手裏的相框抱進懷裏,身子彎下去,用力的蜷縮成一團,慢慢地倒在爺爺奶奶的硬板大床上。

“我可能就是太累了,可能……睡一覺就好了。”

他的聲音慢慢低下去,像是真的在休息,也像是放逐了自己,進入了某種對真實發生的過去的追憶中。

追憶着爸爸媽媽離婚了,他被判給了爸爸,但爸爸娶了後媽,後媽生了小妹。

他成了一個多餘的孩子。

幸好,他還有超級疼愛他的爺爺奶奶。

就在判決下來的當天,他哭着求媽媽別不要他,但媽媽還是紅着眼眶領着哥哥的手越走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是爺爺奶奶一直陪着他,一直哄着他,晚上的時候也沒有讓他回樓上自己的兒童房,而是就把他放在這張硬得要命的大床上,給他講故事,讀書,播放他最喜歡的動畫片,一直到他睡着。

每天每天給他足夠的愛和陪伴,直到他小小的心靈被徹底安撫,覺得就算沒有爸爸媽媽陪着也沒關系,他有最最疼愛他的爺爺奶奶呀!

他幻想着自己回到了那時候,縱使被全世界遺棄和遺忘,至少,他還可以躺在這張贏得要命的大理石床上,感受着爺爺奶奶的關心和疼愛。

于是在這種溫馨的幻想中,他慢慢慢慢地沉睡了過去。

燒烤店裏熙熙攘攘,一桌一桌的食客不是在大口大口地撸着串兒,就是在一邊牛飲着酒杯裏涼爽的啤酒一邊吹着牛。

這家烤串店味道一絕,又加上價格公道,所以幾乎每天都食客爆滿。

在這些食客裏,有一桌看起來和其他桌不太一樣,圍着圓桌團團而坐的,都是些十八九歲的年輕人,有兩個更是身穿炎城一中的校服。

炎城一中,那可是市重點高中,裏面的聽說基本都是品學兼優的好苗子,怎麽會跟幾個混混樣打扮的人坐在起吃飯喝酒撸串呢?

難道是好學生中的渣滓?

“這校服太礙眼了!明天我得拿件衣服過來替換。”

曹冬一邊嘟囔一邊嫌棄地扯着校服T恤的領子,三顆紐扣這會兒已經全部被他解開,活脫脫一副小流氓的架勢。

“這校服還不好?”旁邊的劉宗樂有些羨慕地看着曹冬和梁楓堯身上的校服:“啥也不說光穿着校服往外一站多吸引眼球?”

他倒不是羨慕人一中個個是學習尖子,單純就是羨慕一中的學生在一些地方的确是有優勢,比如他們職高的一些小女孩兒,就喜歡身上穿着一中校服的學生,好像他們注定有光明的未來一樣,跟他們這些混手藝和文憑的學生不一樣。

“吸引眼球有屁用,回頭再把我們學校的管事引過來。”曹冬繼續唠叨道。

不是他未雨綢缪,實在是之前吃過這方面的虧,他混在一群混混中間抽煙的時候,就是因為這身校服被他們學校教導主任給抓了個正着。

不過他轉頭看了一眼同樣身穿一中校服的梁楓堯,就見他淡定地像是沒事兒人一樣。

默默比較了一番,也覺得自己遠沒有梁楓堯淡定,還是被他比下去了。

帶着那麽一點點不服氣,曹冬繼續問梁楓堯:“所以,你到底欠人家多少錢?”

下午一幫子人一碰面,憋了一整天的鐵強和被他在學校裏無視的曹冬他們,就圍着梁楓堯問個不停。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那人誰啊?”

“對頭嗎?要不要我們幫忙擺平?”

“我看他身手稀松平常,要不是我沒有準備怎麽可能被他踢倒?”唯一被踢了一腳的馮軍十分不服氣。

梁楓堯明确地給出了答複:“那是我債主,你們見了客氣點兒。”

曹冬沒看到梁楓堯抱頭蹲的那一幕,今天上午雖然在他們幾個人的群裏聽說了,但白天去找梁楓堯的時候還被直接無視了。

之後梁楓堯還給他發了短信,警告他別再學校裏跟他假裝很熟,差點兒沒把他給氣死。

什麽叫假裝很熟?他們都一起打架一起喝酒撸串了,難道不是真的很熟嗎?

不過他還是很好奇那個梁楓堯的債主到底是誰。

“幾班的?叫什麽名啊?我認不認識?”

他連連追問,但梁楓堯明顯不想搭理他。

“到底是誰?你不說我明天還去你們班找你去,就要跟你很熟你能把我怎麽樣?”

一旁劉宗樂插嘴說道:“應該很好認吧?就長得很好看,像個女孩兒似的。”

曹冬還真不知道:“長得很好看?男的長得再好看我也沒注意過,女的長得好看的我倒是都認識。”

梁楓堯卻明顯心不在焉,出來撸串他也沒吃多少,只是幹了兩杯啤酒,聽曹冬在旁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這會兒正拿着一支鐵釺,一下一下紮着煙灰缸裏的煙頭。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倒是說說呀!真欠了不少錢?大不了我幫你還了呗,以後我當你的債主!”

富二代曹冬拍着胸脯滿懷期待地說道。

梁楓堯拿鐵釺子把目标煙頭紮了個透心涼,斜斜地瞥了一眼曹冬,說道:“你在想屁吃。”

他又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發出去的消息還是沒有動靜。

今天午飯的時候他要了屈南星的微信號,雖然早就有了,但這次可以光明正大地添加了。

放學後他約摸着差不多的時間給屈南星發了條消息過去問他:“到家了嗎?”

但屈南星一直都沒有回。

梁楓堯又想到兩人分開的時候,屈南星的那句“我得回去照顧我爺爺”,他再也坐不下去,站起身來拎了書包準備走人。

“走了。”

鐵強他們很是意外:“這就走了?不去臺球廳了?”

梁楓堯:“不去,以後都不去了。”

鐵強幾人面面相觑,曹冬更是直接問道:“為啥呀?”

梁楓堯像看傻子一樣看他:“高二了,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

曹冬:“……”

這理由聽起來讓人無法反駁,可問題是,高一的時候他也天天去玩,不照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嗎?而且還年年級第一呢!

曹冬想不通,一旁鐵強則更關心約架的事:“那周六你也不去了?”

梁楓堯這次道:“去,周六休息,有時間。”

說完他就真的走了。

曹冬沒攔他,也沒跟着他一起走。

鐵強他們幾個都轉過頭來看他。

曹冬一臉莫名:“都看着我幹嘛?我又不需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沒從梁楓堯嘴裏撬出有用信息,他轉頭繼續找鐵強他們幾個打聽細節。

“還有呢?除了長得挺好看還有什麽特征?”

劉宗樂想了想道:“特征嗎?挺瘦的……就挺好看,特別好看。”

他一邊說一邊轉頭問鐵強,問:“強哥,你說那人不會是女扮男裝吧?長得也太好看了。”

鐵強也愣了一下,随即照着他的腦袋給了他一巴掌:“你電視劇看多了吧,那就是個男的,我都看見他喉結了。”

劉宗樂揉着被揍的腦袋,奇怪道:“鐵哥你看人都是先看喉結的?”

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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