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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屈南星很意外會在家門口碰到梁楓堯。
梁楓堯也很意外屈南星會這麽早就出門。
他在附近的一個賓館住了一夜,一大早睡不着溜達到屈家別墅大門外,還沒待一會兒就看見了屈南星——懷裏抱着一條一看就年紀很大的拉布拉多犬,眼眶通紅,臉頰上還挂着點點淚痕。
“你、你怎麽在這裏?”屈南星疑惑地問。
要不是他對自己這個新同桌印象深刻,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臉盲認錯人了。
還好并不是,就只見梁楓堯從花壇邊站了起來,回答他的話道:“家裏人想在附近租個房子,讓我過來幫看看環境。”
屈南星不了解梁楓堯的家庭背景,也沒去多想什麽人租房子會讓念高中的兒子在周二的一大清早,大老遠跑過來探查環境。
“哦~是這樣啊,”
屈南星回應了一聲,用力往上托了托懷裏的大狗,對梁楓堯說道:“我家狗病了,我要帶它去看醫生,回頭見!”
說着他就急匆匆往前走去。
這邊的別墅區不太好叫車,估計要等一會兒車子才能到,而且車子從門口開進來還需要簽字等繁瑣的手續,他心裏着急,幹脆就抱着雲朵提前往大門口走去。
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跟上來,梁楓堯邊走邊對他說道:“用幫忙嗎?”
屈南星搖搖頭:“沒事,我自己可以,從這裏回學校還挺遠的,你得早點兒往回趕才不會遲到。”
梁楓堯看了眼時間,說道:“還早,我陪你吧,你這樣抱着狗上下車都不方便。”
屈南星又往上托了托雲朵,他太瘦了,雲朵雖然年紀大了但體型體重還是擺在哪兒,他的确是抱得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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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楓堯好心要幫忙,他心裏十分感激,又想着寵物醫院離這裏不太遠,去學校的話也比這邊順便,便道謝答應了下來。
等叫的車子來了,兩人一起上了車,屈南星繼續将那條癱軟的老狗抱在懷裏,微微低垂着腦袋,手上輕撫着狗狗的腦袋,又長又挺翹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大顆大顆的淚滴如同水晶一般滴落下來,滴在他抱着狗狗的手上、衣袖上。
梁楓堯在旁默默地看着,只覺得那眼淚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很不舒服。
但他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問司機要了紙巾,輕輕地遞到了屈南星的手裏。
屈南星看見遞到眼前的紙巾微微一愣,随即才意識到自己在哭。
他接過紙巾道了聲謝。
他不想哭的,他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在哭。
唯一察覺到的,是心裏湧起無法言說的悲傷,滿滿地塞在心口處,抑制不住溢出來,變成了一顆顆他自己都管不住的眼淚。
他知道雲朵是年紀大了,要離開了。
這是生命的必然,但這必然依舊令人悲傷。
“我沒事,就是有點兒難過。”
他擦去眼角的淚滴,努力扯出了一絲笑容,對旁邊的梁楓堯說道:“雲朵的年紀都快要趕上我了。”
梁楓堯也伸出手在雲朵的腦袋上輕輕地撫摸了片刻,才開口道:“我明白。我也養過狗,是一只德牧,但它沒能活到壽終正寝就被偷獵的人下藥毒死了。”
屈南星愣了下,腦子裏忽地閃過一條德國牧羊犬的影子。
他想起他小的時候見過的一條德牧,很威猛很帥氣,也很聽話,不知道那條德牧後來怎麽樣了,
但此時,他十分同情梁楓堯的那條德牧,問道:“那、那些壞蛋抓住了嗎?”
梁楓堯點頭:“抓住了,現在都在牢裏待着呢,可惜毒死狗狗判不了死刑。”
屈南星為那只德牧感到難過,也能共情梁楓堯失去狗狗時的心情,于是反過來安慰道:“沒關系的,它們去了汪星會過得很好的,比在這個人類主宰的世界要好得多。”
梁楓堯“嗯”了一聲,為終于看不到屈南星的顆顆眼淚而短暫的欣慰了一些。
他又掏出了手機,翻出照片來給屈南星看:“這是我後來養的狗,是那條德牧的後代。還養了一條邊牧,它聰明得快成精了。”
屈南星湊過去看,很快就被照片裏德牧和邊牧的照片吸引去了注意力,情緒暫時被從悲傷難過的情緒中抽離了。
不知不覺中車子行駛到了目的地。
寵物店的老板姓秦叫秦翰明,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戴着一幅金邊眼睛,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樣子。
雲朵和屈南星一看就是這家店的老主顧了,沒怎麽訴說前情,秦醫生就把雲朵接過去進行了一系列的檢查。
最後,他讓屈南星把雲朵留在店裏,并對他說:“不用操心了,我會好好照顧它的,盡量讓它舒服地度過剩下的時間。但是小南星,你是怎麽把自己搞得比雲朵還要狼狽的?”
屈南星被問的一愣:“啊?”
秦醫生指着屈南星問旁邊的梁楓堯:“這位同學,現在是不是刮一陣大風就能把屈南星吹走?”
梁楓堯并沒有對這個問題給予回答,但目光也是停留在屈南星瘦削的身體上,眉頭微皺。
秦翰明見他不答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對屈南星道:“難得你還會交朋友,你這朋友看起來挺酷的。你跟你的朋友站在一起就像是個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你太瘦了,你都不吃飯的嗎?”
屈南星的注意力大部分還都在雲朵身上,聽見秦醫生的唠叨也沒放在心上,倒是梁楓堯的存在讓他留意到了時間。
再不走,今天上學又要遲到了。
“它能撐多久?”他小心地摸着雲朵的腦袋問道。
“十天半個月應該沒問題。”秦翰明回答他,同時也看出他的猶豫,道:“放心交給我吧,你該上學就去上學,該吃飯趕緊吃飯,最好抽時間去趟醫院,你瘦成這樣還有勁兒去上學嗎?”
屈南星繼續不理會他的唠唠叨叨,只是戀戀不舍地看着雲朵,輕聲細語地囑咐了它好多話,最後還是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有問題就打我電話,我24小時開機。”
他一邊說一邊把秦翰明和寵物醫院的座機電話設置了專門的鈴聲,又再三地囑咐他們有問題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接着又跟雲朵好好道了別,起身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寵物醫院。
“我幫你叫車你直接去學校吧,我還得回去拿一下書包。”屈南星對梁楓堯道。
時間稍稍有些緊張,他的意思是讓梁楓堯先走。
誰知梁楓堯卻道:“能跟你一起嗎?其實我想看一下那邊房子的內部結構,不進房子裏面,只看看院子也行,可以嗎?”
屈南星這才重新想起梁楓堯說要在他們那個小區租房子的事,忙道:“當然可以,就是時間有點兒緊張,我們趕緊走吧!”
等回到別墅推開大門,屈南星直接邀請梁楓堯進去随便參觀。
“直接去屋裏看看吧,沒關系的,我去樓上拿書包,你自己随便看。”
“哦對,一樓的主卧你別進去,我爺爺還在睡覺,他最近可懶了,總也不起來吃飯。”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經過了院子來到了房子裏,推開客廳大門,屈南星先去看餐桌上的食物。
牛奶和面包完完整整地擺放在那裏,沒有人動過。
“你看,我爺爺果然還沒起來……”
忽然,屈南星的腳步頓住了,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臉上的表情是惶惑和空白,似乎是猛然被想起的什麽事情給砸了個透心涼。
足足有兩三分鐘,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由碎裂到慢慢地爬滿了悲傷。
梁楓堯也跟着沒有說話沒有動,只是安靜地陪着屈南星站在那裏,一雙眼睛牢牢地鎖定在他身上,随時注意着他的表情和動靜。
兩三分鐘後,屈南星像是生鏽的機器一樣慢慢地轉身,慢慢對着梁楓堯擠出了一絲看似友好實際滿是苦澀的笑容:“我、我好像病了,記性變得很差,總是忘了我爺爺已經去世的事情。”
他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但也能想象自己的笑容一定很糟糕。
“希望沒有吓到你。”他對梁楓堯說道。
梁楓堯不說話,眼神沉沉地回望着他。
也不知道為什麽,屈南星被他這沉沉的目光盯得有些想哭。
這是悲憫的眼神嗎?他是在可憐自己嗎?
屈南星腦子裏轉過這樣的念頭。
他想要逃避這樣子的注視,因為他發現被梁楓堯這樣子注視着,他居然不是憤怒和生氣,而是很想哭。
“你還要參觀嗎?要的話就随便看吧,家裏除了我沒有別人,我先上拿書包,要來不及了。”
屈南星一邊說一邊要往樓上逃去。
不等他走出去,手腕就被抓住了。
他聽見梁楓堯那低沉的、像是廣播員一樣好聽的聲音說道:“你生病了,今天不去上學,請假去醫院。”
屈南星微愣,他是生病了,他自己也知道,并且已經想好周末的時候去一趟心理醫生那裏。
但……
不等他做出反應,梁楓堯已經掏出了電話,撥了個號碼。
“屈南星病了,我陪他去一趟醫院……不嚴重,就是需要請假。”
那頭似乎說了句什麽,梁楓堯答應了一聲,把電話挂斷了。
接着,梁楓堯松開了握着屈南星手腕的手,吩咐他:“去吧,準備一下我們就出發。”
…
等到屈南星回過神來,就發現他已經坐在了網約車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他是怎麽答應梁楓堯一起去看醫生的?
他的确是出了點兒問題,爺爺去世後不久他就已經發現了,并且也主動地去看過了醫生,做了一些治療吃了些藥,情況得以好轉,只是剛一開學,他又犯病了。
他也已經打算周末的時候就再去一趟醫生那邊的,但……怎麽就成了梁楓堯幫他請了假,并且陪着他一起去看醫生那裏了
自己的這個同桌……是真的很熱心啊!
兩人去的還是屈南星熟識的那位心理醫生,一切都是熟門熟路,屈南星都沒有詳細地訴說病史,只是大概說了一下自己這兩天的反複,醫生便給他開了藥并做了一些醫囑。
“建議你暫時不要一個人呆在家裏,既然開學了就去學校住吧!多和同學朋友們待在一起。”
“不過也不需要過度擔心,你的情況很樂觀,才一開始你就意識到自己生病了,也沒有諱疾忌醫。現在也是,一出現問題你就能馬上過來找我,而且還是和朋友結伴過來的,你不排斥交朋友,也知道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這很好,非常好,要繼續保持。”
屈南星乖乖地答應下來。
他知道上學來回坐公交會浪費很多時間,也會讓他疲憊。
但他放不下家裏的花草魚鳥,放不下雲朵,放不下家裏的點點滴滴和舊日的幸福氛圍。
他知道自己應該勇敢應該堅強,卻還是不忍心打破溫情的壁壘,正面面對從此往後都要孤身一人踏上漫漫人生長路的事實。
只是想想那樣的日子,他都會覺得好孤獨。
但現在……他必須要走出去了。
梁楓堯陪着屈南星去了心理醫生那兒,又陪着他重新回到了別墅。
屈南星心裏的過意不去達到了頂點:“你回學校吧,我自己可以的。”
高中這麽重要的時候,他怎麽好意思耽誤同桌太多時間。
梁楓堯卻表現出去學校沒有陪着生病的同桌重要的态度,并且還表示:“放心,不會耽誤功課的,我都會,回頭你哪裏不會我也可以教你。”屈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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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