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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屈南星下意識以為自己的病情嚴重了，不止臆想出爺爺還活着，還臆想出了梁楓堯坐在他家門前的花壇邊沿處玩手機。

他關掉了監控過了幾秒後重新打開，梁楓堯還在，似乎玩得特別專注。

屈南星再次關掉監控，這才他在房子裏轉了一圈，還去了二樓擺弄了一會兒作業，雖然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然後他又下樓來打開了監控畫面。

這會兒梁楓堯沒再玩手機了，而是在啃面包，一口吃掉了三分之一，三口五口就把整個面包都塞進了嘴裏，然後腮幫子鼓鼓的就又去玩手機，神情不像屈南星平時看到的乖巧溫順，而是冷漠得像個殺神，兩手操作飛快，應該是正在打架。

屈南星繼續按掉監控，這一次他可以确認了，他沒有病情加重，門外坐着的真的是梁楓堯。

在監控器前傻站了一會兒，屈南星跑到樓上拿了作業下來，然後搬了把椅子到監控器前，打開監控視頻靠着置物臺開始寫作業。

之前他一心想要有個人出現在面前，哪怕是路人也好，現在真的有人出現了。

至少，當時當刻的他可以隔着屏幕什麽都不去想，就把門外的家夥當成某個過路的路人，安靜地陪着他就好。

屏幕兩端，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安靜，除了外面偶爾傳來的鳥兒鳴叫，就只剩屈南星唰唰寫字的動靜。

他寫幾道題就擡起頭來看一眼屏幕，看到門外的身影還在，便又重新安心地埋頭書寫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監視器裏忽然傳出梁楓堯和人說話的聲音。

屈南星擡頭看去，就看見他們小區的保安大哥正站在那裏跟梁楓堯說話。

“小屈還沒原諒你呢？”保安大哥問。

梁楓堯似乎正好玩完了一局游戲，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把手機塞進衣服兜裏拿了旁邊的一瓶飲料過來灌了一大口，這才回答保安大哥的話：“沒有呢！他氣性可大了，小時候就這樣，生氣了要哄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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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南星：“……”

他才沒有！

小時候生氣也是因為梁蛋蛋太過分了，欺負小兔子，在它的尾巴上綁上胡蘿蔔故意看它一直原地轉圈圈卻吃不到，壞得很！

而且他在梁蛋蛋親手喂了小兔子好幾根胡蘿蔔跟它正式道歉之後，他就已經不生氣了。

現在居然當着保安大哥的面來編排自己，真是太過分了！

保安大哥果然聽信了梁楓堯的話，說道：“從昨天開始就把你關在外面不給開門，小屈這氣性确實是挺大的，之前你們不好挺好的，話說你到底怎麽惹他生氣了？搶他女朋友了？”

梁楓堯道：“那哪能。就是一些小事兒，不過也确實是我不對。沒事兒，我再多等等，他雖然氣性大，但心很軟，早晚都會原諒我的。”

保安大哥覺得這些小年輕還挺好玩兒的，好哥們鬧別扭搞得就跟小情侶吵架似的。

臨走前保安大哥還掏了支煙出來發給梁楓堯：“要不要來一根提提神？”

屈南星眼睛微微睜大，就看見梁楓堯伸出手，接過了那根煙。

他把煙放到自己鼻子下面聞了一下，然後遞還給了保安大哥，說道：“謝了，我不抽。”

保安大哥走了，應該是走到大門那邊去接班去了。

梁楓堯繼續打開了手機低頭擺弄了起來，沒一會兒就繼續沉浸在厮殺的狀态中。

屈南星不知不覺盯着屏幕看了好久，直到感覺到脖子有些酸了，這才眨眨眼重新低頭寫手裏的作業。

這一次他寫得比較專注，等到一張卷子寫完才重新擡起頭來去看監控畫面。

結果他發現，畫面裏除了花壇和門前的道路空空如也，梁楓堯已經不見了蹤影。

屈南星有些怔愣，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像是怕看不清又站了起來平視着，仔細地查看四四方方的畫面裏的每個角落。

但确實不見梁楓堯的影子。

他走了。

屈南星掩飾不了內心的失落，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和梁家的人多做來往，但也承認，他的內心深處渴望着梁楓堯的陪伴。

一個人待在空落落的大房子裏，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的滋味，真的很難熬。

屈南星情緒低落地伸出手，想要關掉監控視頻。

就在這時，一片衣角出現在視頻的角落裏，屈南星瞪大眼睛仔細看，很快視頻裏又出現了半只腳，看那鞋子就是梁楓堯的腳。

原來他沒有離開，只是太陽這會兒升得高了，他大概是覺得曬了，就往旁邊有遮陽的地方挪了過去。

屈南星瞬間覺得鼻頭酸澀，胸口血氣上湧。

說不上是開心欣喜還是別的什麽。

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後他又重新坐下，翻出了其他的作業。

還不等他把作業本拿出來，忽然聽到車子行駛和剎車的動靜。

擡頭看時，就見一輛車子出現在了監控畫面中，車子後門打開，梁鴻怡領着屈筱檬走了下來。

梁鴻怡第一時間朝着一邊驚訝地問道：“梁楓堯，你在這兒幹什麽？”

屈筱檬則歡快地跑過去，拉着梁楓堯親熱地叫：“哥哥！你怎麽在這裏？”

梁楓堯站起身來，在監控畫面裏露出了半張臉，從這半張臉裏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只聽見了他反問了一句：“你們來這兒幹什麽？”

他的語氣有些冷漠，似乎不太像是一個侄子在見到從小疼愛自己的姑姑的時候應該有的親切和禮貌。

“你什麽語氣？”梁鴻怡聽了這樣質問似的問話果然很不高興，道：“我們來看屈南星，怎麽了？你有意見？”

梁楓堯繼續陰陽怪氣：“這麽關心他？”

梁鴻怡更加氣惱，皺眉道：“梁楓堯你什麽意思？”

梁楓堯一點兒也不客氣道：“就是覺得你們……不安好心。”

梁鴻怡瞬間變了臉色，大聲罵道：“梁楓堯你有病吧？我可是你親姑！”

本來一臉高興跑過來和梁楓堯親近的屈筱檬一下子被母親的怒意和兩人之間不和睦的氣氛吓到了，她退到母親身邊搖着她的手，不安地叫道：“媽媽……”

這時候坐在駕駛座上的屈斌下了車，走過去把女兒牽了過來，想讓梁鴻怡和梁楓堯好好談談。

梁楓堯卻一副不想談的樣子，說道：“他不想見到你，真關心的話，有他親爹就夠了。”

如果親爹足夠上心的話。

梁鴻怡深吸了口氣，看樣子是在努力穩住情緒，她的語氣也放緩了，對梁楓堯心平氣和道：“姑姑在你心裏就那麽壞嗎？我們真的是想過來關心一下屈南星，沒有別的意思。”

梁楓堯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實話實說。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在這兒？因為他知道了我是你的侄子。他讨厭你，順帶着連我也讨厭，所以不想理我了。就是這麽簡單，你現在還要進去見他嗎？”

梁鴻怡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自己的侄子這些年沒少為了她嫁給一個有婦之夫而和自己鬧脾氣，尤其是她和屈斌剛剛結婚的那幾年，甚至有了要跟她斷絕關系的架勢。

等到他長大一些這種情況終于才好了一些，怎麽說也是她從小疼到大的親侄子，她以為他總能理解她。

她只是在錯誤的時間裏遇到了自己愛的男人，但恰好這個男人也愛她，兩個相愛的人走到一起又有什麽對錯的說法呢？

可她沒有想到，此時此刻，梁楓堯又開始犯病了。

她繼續努力控制情緒，轉頭對屈斌道：“站在那兒幹什麽呢？還不快去按門鈴，你不是來看兒子的嗎？”

屈斌看了梁楓堯一眼，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地走到門鈴邊，按響了門鈴。

門鈴響了很久，沒有應答。

屈斌掏了手機出來打給屈南星，以前總也不接他電話的兒子，這次依舊不接。

電話響了很久慢慢自動挂斷。

當着梁楓堯的面，屈斌難免有些尴尬，兒子不想見他，電話不接，門也不開。

他轉頭對梁鴻怡：“小星不在家，回去吧，改天再來。”

梁鴻怡看起來憋了一肚子火，不止是因為屈南星不開門，屈斌一個當爹的居然束手無策。

更重要的是梁楓堯。

“他都不開門，你還在這幹嘛？”她一臉不高興地詢問。

梁楓堯姿态有些放松，随意晃了一下手機，回答：“在打游戲。”

梁鴻怡：“……”

看着這個已經長得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侄子，想起他小時候就很糟糕的脾氣，像個炮仗似的，有時候不點也着，那時的她只會寵着自己這個唯一的侄子。

而現在，他把炮仗的方向對準了自己，她卻無可奈何。

“姑姑以前白疼你了。”

她只能重複着這句說過很多遍了的話，心裏覺得無比失望。

屈斌一家還是走了。

監控畫面中又只剩了梁楓堯一個人。

屈南星看見他站在那裏站了很久，接着似乎很煩躁地往自己口袋裏摸着什麽。

最後，他什麽也沒摸到，于是邁步離開了監控範圍，往小區大門那邊走了。

屈南星心裏猛地湧起一股沖動，拉開門超外面跑去。

可跑到大門邊他又停住了腳步，內心的小人又開始打架。

一個讓他遠離梁家的人，一個讓他順從自己的內心，接納梁楓堯，繼續和他做最好最親密的朋友。

來來回回拉扯未果，忽然一個陰暗的念頭冒了出來。

他想：如果他和梁楓堯繼續做親密的朋友，梁鴻怡一定會很不爽吧？

這樣的念頭如此陰暗狹隘，但又如此戳中屈南星的神經。

想到剛剛梁鴻怡被氣到失控的模樣，想象着以後她會因為自己和梁楓堯的關系更加要好而繼續氣到半死的樣子，他忍不住覺得解氣，覺得舒爽。

可很快，理智正氣的小人堅決地站了出來。

他承認其實他很貪戀這段時間和梁楓堯的友誼，渴望繼續和他做最最要好的朋友。

但如果現在他出去追上梁楓堯，出發點一定是因為他只是單純的想和梁楓堯做朋友。

摒棄那些身份和姓氏上的阻礙，不去管他是不是梁鴻怡的侄子，只是單純的和他這個人做朋友。

哪怕将來有一天他們的友誼再次帆船了，甚至是反目了，也無怨尤。

但他絕不會為了報複梁鴻怡而去刻意和梁楓堯做朋友。

因為，梁鴻怡不值得他耗費任何心思。

想到這裏，屈南星的內心忽然踏實了。

是的，他希望繼續和梁楓堯做朋友，和梁鴻怡無關。

此後不論結果如何，都無怨尤。

屈南星伸手拉開了大門，走了出去。

可惜門外已經看不見梁楓堯的身影。

他站在那兒自我掙紮了半晌，已經錯失了能夠追到梁楓堯的時間，他大概已經打到車子離開了吧！

屈南星有些失落，又呆站了一會兒打算默默轉頭回去，最後又不死心地回望了一眼。

只這一眼，他就看見了那個高高的身影，又重新出現在了這條通往自己家的道路上。

梁楓堯垂着頭撥弄着手機往回走。

快要走到屈南星家門口的時候才擡起頭來，一眼看見了站在大開的門邊的屈南星。

他看起來的第一反應是有些慌亂，像是剛剛去幹什麽壞事兒了。

但他很快又鎮定了下來，開心地跑到屈南星跟前：“星星！”

他親熱地叫着。

“嗯，我出來……扔垃圾。”屈南星說，然後假裝問：“你怎麽在這兒？”

梁楓堯：“我來找你的，真巧，剛到就碰到你了。”

屈南星又嗯了一聲。

接着，是沉默。

一連一個星期沒有和梁楓堯正經說話，屈南星一時之間有點兒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對待他了。

“我能進去嗎？”梁楓堯主動問。

屈南星答：“能……吧！”

兩人肩并肩往裏走去，忽然，屈南星聞到了一股特別的味道。

他湊近梁楓堯仔細分辨，道：“你抽煙了？”

梁楓堯心下一個咯噔，但很快用高超的演技處理了一下，他擡起胳膊聞自己的味道，然後說：“我剛剛在大門口跟保安大哥聊了幾句，他抽煙來着，大概是飄我身上了。”

屈南星這才了然的樣子：“哦，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