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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你真不用陪我的。”

進機場前一刻,梁楓堯又對屈南星說了一遍。

梁家出事了,梁楓堯後媽劉瑤的兒子劉強卷款而逃,留下梁家在天羅鄉度假山莊的巨大財務虧空。

梁鴻啓病倒進了醫院,山莊管事的電話直接打到梁楓堯的手機上,梁楓堯不得不回去處理那一堆爛攤子。

本來他們梁家的事情只需要梁楓堯自己回去就可以,但屈南星聽說了之後卻執意要與梁楓堯同行。

聽梁楓堯又跟他唠叨了一遍,屈南星忍不住斜瞅着他道:“怎麽?你在鄉下是有什麽不能讓我知道的青梅竹馬初戀白月光不能讓我知道,所以不想讓我跟你一起回去?”

梁楓堯差點兒沒吓跪,連忙澄清:“當然不是,哪有什麽竹馬白月光,有也是你啊!我是怕……怕你去了會不高興。”

那個地方,應該是屈南星的傷心之地,當年他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去了,最後卻是各奔東西而去。

屈南星自從小時候離開之後,也的确是再也沒有回去過那個地方。

“我哪有那麽玻璃心?”屈南星對着梁楓堯無奈地道。

還不至于到了連去都不能去的地步。

“我想陪着你。”他對梁楓堯道。

在他最難過傷心的時候,是梁楓堯一直陪在他身邊。

這幾年來,因為梁楓堯的陪伴,他幾乎忘記了孤單清冷寂寞悲傷的滋味兒。

現在,梁楓堯家裏遇到了麻煩,他也不過是想在他氣憤難過的時候陪在他身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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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楓堯聞言沒再啰嗦,只是忍不住拉了屈南星的手小心地揣進心窩裏。

兩人坐飛機飛到附近城市,接着又上了梁家管事專門開過來接他們的車子,一路回了天羅鄉。

随着車子進到鄉裏,屈南星腦海裏兒時已經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

他甚至看到了那顆鄉口的芙蓉樹,就是鄭思雨說等着梁楓堯赴約的那一顆,确實是……每天都有很多人經過。

他們沒有停留,徑直去了鄉裏的療養醫院去看病倒的梁鴻啓。

幾年不見,梁鴻啓看起來老了很多,一臉灰敗的半躺在病床上,旁邊一個比他稍微年輕些的女人陪在身邊。

屈南星的記憶沒出錯的話,這女人應該就是梁鴻啓的現任妻子,梁楓堯的後媽劉瑤。

梁楓堯的臉色冷得像是臘月的寒冰,扯出的一絲笑容完全沒有溫度,更沒有一個兒子看見生病的父親時應該有的擔憂和關懷。

他手裏牽着屈南星,在梁鴻啓的病床居高臨下地問:“怎麽了這是?被人坑光了?”

梁鴻啓像是沒料到兒子會回來,還帶着屈南星一起回來,正怔愣着不知作何反應,就被梁楓堯也夾槍帶棒的一句話弄得變了臉色。

不等他說些什麽,梁楓堯的槍口又對準了旁邊的劉瑤:“你兒子都跑了,你倒還坐得住。”

那劉瑤看起來挺怕梁楓堯的,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白了一張臉。

“你們回來幹什麽?”病床上的梁鴻啓終于開了口。

梁楓堯冷哼一聲繼續挖苦道:“再不回來,我媽的這座山頭就要被你給敗光了!”

屈南星在旁扯了下他的手,示意他這是來探病的,收斂些刻薄的态度。

接着,他把另一只手裏拎着的果籃放到一旁,劉瑤忙殷勤地伸手過來接。

屈南星又溫聲詢問梁鴻啓的身體狀況:“我們聽說您病了,特意趕回來看看,您怎麽樣?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市裏的大醫院好好做個檢查?”

梁鴻啓擺擺手回答:“不用不用,我沒什麽大礙,就是年紀大了,一點兒小毛病。你們學校忙就趕緊回去吧!這邊也沒什麽要緊事兒。”

“沒有要緊事兒?”一旁梁楓堯再一次忍不住了:“銀行那邊的欠款你打算怎麽弄?把山莊給他們還是把我媽的這個山頭給他們?”

梁鴻啓臉色慘白,但兀自強裝鎮定,道:“這你不用操心,我會想辦法解決。你媽給你留的基金不受影響,你放心繼續念你的書就是。”

梁楓堯冷哼道:“所以說,我媽還是把你看得透透的,知道不論是度假山莊還是這座山頭,早晚會被你敗光,您也果然沒讓她失望。”

一直不敢直視梁楓堯的梁鴻啓忽然就爆發了,也不頹敗了,也不喪氣了,直接坐直了身體對着梁楓堯怒罵:“我敗不敗家也總比你好,你現在把自己搞成了同性戀,你有什麽臉提你媽?你給我滾出去!”

他越說越激動,後面直接就是用吼的。

梁楓堯的冷笑聲更大,道:“我有沒有臉見我媽那是我的事兒,你先把這爛攤子收拾幹淨再說吧,我倒要看看你要我媽留給你的這些東西!”

說完,他直接拉了屈南星出了那間病房。

“你這脾氣也真是,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屈南星無奈地對黑了臉的梁楓堯說道。

在路上的時候屈南星都勸過他了,回來不要和梁鴻啓吵架,有事情就解決事情就可以了。

誰知他一回來還是沒人住,三兩句裏全是脾氣。

梁楓堯也由着他埋怨,一路拉着屈南星回了他家那個漂亮的鄉間小二層裏。

一進門,梁楓堯便轉頭抱住了屈南星,以從未有過的委屈姿态将頭埋進屈南星脖頸處,好半晌都一言不發,只是呼吸有些哽住的聲音。

屈南星擡了手臂輕輕撫摸他的後腦和後背,任由他在自己的肩頭處情緒起伏。

“我想我媽了。”

不知過了多久,屈南星聽見埋頭在他脖頸處的梁楓堯低聲說了句。

“要去看看她嗎?”他問。

“你陪我嗎?”梁楓堯問。

屈南星道:“嗯。”

梁楓堯抱他抱得更緊了。

梁楓堯的媽媽就埋在這座名叫雞鳴山的山後,一片茂密的松林中。

屈南星把手裏采摘的花束放到了墓碑前,認真地和梁母打過招呼。

梁楓堯把墓碑旁的雜草收拾幹淨,看着照片上年輕的母親對屈南星說道:“這是我姥爺,姥姥,這是我太姥太爺和幾個舅爺,按這邊的風俗,我媽是不應該埋在這裏,而是得埋去我爸的祖墳那邊的。但我爸是孤兒,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家的祖墳在哪裏。”

“當年他在我姥爺家的山頭做事,不知道怎麽就被我看上眼了。”

“明明他也沒有太大的才能,充其量對我媽還算是好,什麽事都願意聽我媽的安排。”

屈南星猜測道:“你媽媽一定很能幹。”

梁楓堯道:“對,超級能幹,當年我姥爺只是買了這個山頭來種果樹,我媽接手之後不只是種果樹,還搞起了藥圃做一些藥材生意,再後來又做起來農家樂,慢慢又發展壯大成了更加高級的度假山莊,不但自己家賺了很多錢,也帶動着鄉裏鄉親一起富裕了起來。”

“只可惜,她走得太早了。”

屈南星輕輕撫摸他的背給予安慰。

梁楓堯又接着道:“在很多看來,梁鴻啓是忠厚老實的老好人。但這種老好人在發妻亡故沒幾天就和別的女人搞到了一起。”

“我不是說一定不許他擁有第二春,我只是……”

“得知我媽生病的時候,他像是天塌了一樣,哭得肝腸寸斷,每天都表現得很痛苦,恨不得跟我媽一起去了的模樣。”

“可轉眼,他已經能和劉瑤蜜裏調油,出雙入對了。”

“他真的,讓我覺得很惡心。”

“這麽多年來,誰都看得出劉瑤母子的野心,我不信他看不出來。”

“但每次我回來查賬,他都很不高興地說我的做法讓人心寒,說我在外面上學,家裏的一切都是劉強在幫着他打理,言下之意是我不配花這裏的錢,這些都是劉瑤母子的辛苦錢。”

“可是星星,我上學的錢,都是我媽離開錢幫我存的基金裏的錢。”

“而且這山頭這山莊,都是我媽生前心血。梁鴻啓他憑什麽這麽說?”

屈南星第一次看見長大後的梁楓堯如此憤懑,如此委屈。

或許他從來沒有把這些憤懑和委屈說出來,面對着梁鴻啓,他只會冷嘲熱諷和話裏帶刺。

這麽多年來,其實他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屈南星心疼得摟住梁楓堯的腰,人也湊上去想要給他無盡的陪伴和溫暖。

“他确實是沒資格這麽說,我錯了,我不應該攔着你罵梁鴻啓,他病了是他活該,我們再也不要去看他了,他和屈斌一樣,不配做一個父親。”

“不難過,我們想辦法,絕對不會讓梁鴻啓和那個女人把你媽媽留下來的山敗光的。”

梁楓堯的确是滿心憤怒,也的确是在屈南星和母親的墓碑前難得地流露出了內心的憤憤不平和委屈。

但他是無意識的真情流露,并沒想過會讓屈南星跟着難過心疼。

呃……心疼是可以的,難過就算了。

于是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回抱着屈南星道:“我沒事,就是心裏頭有些堵,跟你說了之後,現在舒服多了。”

兩人又在墓前呆了好一會兒,臨走前,梁楓堯拉着屈南星的手對墓碑上笑容燦爛的母親道:“媽,這是我喜歡的人,我會一輩子去用心守護。媽,我的眼光不差吧?梁鴻啓說我沒有臉來見您,這怎麽可能呢?您是最疼我的人。”

說到這兒,他嘆了一口氣,又道:“至于梁鴻啓那邊,您也不用擔心,我都會解決好的。今天來,主要就是讓您看看我給您找的兒媳。是不是很好看?要是有時間,您可以在夢裏跟他打聲招呼,但不能吓到他知道嗎?”

一旁屈南星:“……”

但既然介紹到他了,他還是很鄭重地對着墓碑鞠了躬,自我介紹道:“阿姨您好,我是屈南星。”

梁楓堯在旁微笑着看他自我介紹,接着也對着墓碑說道:““媽,您放心吧,兒子現在很幸福,從來都沒有過的幸福,以後,我們也會這樣一直幸福下去。”

離開墓地,屈南星問他的打算。

梁楓堯捏着他的臉蛋兒安慰:“你不用替我操心,我能處理,這原本就是我們家的破爛事兒……”

他話還沒說完,屈南星就不高興地看着他。

梁楓堯反應過來之後連忙認錯:“寶貝兒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是我不會說話了,你別氣……”

屈南星才懶得跟他生氣。

兩人又一起去山莊管事那邊了解了一些詳細情況。

這位山莊管事田叔,原本是跟着梁楓堯媽媽的元老,雖然之後劉瑤和她兒子一直在梁鴻啓耳旁吹風想要換掉他,但因為梁楓堯的強勢幹預,所以田叔還是一直主管着山莊和梁家的諸多事務。

“少爺,你這年不回來查賬管事,劉強就越來越無法無天,梁老板他又一心向着劉瑤母子,現在就成這樣了。”

田叔一臉無奈地把一堆賬目爛攤子攤開給梁楓堯看,滿面都是愁容。

原來這劉強不光是卷款跑路,而是在兩年前就開始慫恿着梁鴻啓在銀行那邊申請了巨額的貸款,名目是山莊的擴建。

結果,貸款批下來,這人卷着山莊裏的款項連同這些貸款跑沒了影。

現在銀行的還款期限将至,梁鴻啓這邊無力償還,銀行那邊則會按照抵押合同接收山莊和大部分梁家名下的山頭。

而梁楓堯這邊剛剛成立了新公司,手頭也是拿不出太多錢的。

屈南星手裏倒是有一些,但也遠遠不夠填補梁家的這些虧空。

還是需要想些辦法才行。

大概是梁鴻啓那邊也在各種想辦法,于是屈南星和梁楓堯在又一次去療養院找梁鴻啓的時候,就碰上了梁鴻怡。

那時,她正在病房門外的走廊上打電話,情緒看起來不怎麽平靜。

“屈斌你這是要見死不救嗎?你有沒有點兒良心!”

屈南星聽見她這樣質問。

“別以為我沒發現你跟你秘書的那些破事兒,還有那個秦翰明……”

“屈斌你敢挂試試……”

她的話停在了這裏,一臉難以置信似地看了眼手機,接着爆發出一聲歇斯底裏地憤怒嘶吼:

“啊~~~屈斌XXXX狗日的混賬王八蛋!”

跟着她捂着臉痛哭了起來。

屈南星察覺到他的手又被梁楓堯牽了起來,兩人一起朝着病房門口走去,腳步聲還是驚醒了憤怒哭泣的梁鴻怡。

她飛快擦拭臉頰的淚珠,整理有些淩亂的頭發,一臉鎮靜地轉過頭來,然後就定在了那裏。

她明顯沒想到來的是梁楓堯和屈南星,明顯也不願意自己剛剛那狼狽的一幕被兩人看了去。

當年的那件事情之後,梁楓堯徹底和梁鴻怡交惡,以前還偶爾電話聯系或者吃多飯什麽的,後來徹底沒了聯系。

跟屈南星之間就更不用說,以前兩人之間就互相不待見。

幾年來,這也是三個人的首次見面。

不等兩人有什麽反應,梁鴻怡先是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邁開步子踩着高跟鞋往梁鴻啓的病房門口走去。

梁楓堯去看屈南星,兩人一個眼神交流,屈南星知道他在詢問自己的意見,既然梁鴻怡類這裏,他們最好還是不要進去了。

屈南星也是這個意思,兩人便要轉頭想跟梁鴻怡打個時間差,稍後再來。

誰知還不等他們轉頭,梁鴻怡先一步轉過頭來。

她是沖着屈南星。

她的目光明顯帶着怨毒,冷笑着問屈南星:“你很得意吧?手裏有那麽多屈氏的股份,還把我的侄子拐到了手。不過我也很好奇,你到底能得意多久?我們走着瞧!”

說完,她又扭回頭去。

似乎轉頭就是為了這幾句沒什麽用處的言語宣洩。

“我是很得意。”

身後傳來屈南星清脆的聲音。

梁鴻怡沒想到屈南星會回應她,印象中,屈南星在她面前一直是不怎麽吭聲的,起碼從來沒有正面給過她任何回應和反駁,一般是背後使手段,比如悄悄地哄得屈老爺子的歡心,讓他留給了他百分之十二的股份。

再比如不動聲色間用他那比最妖媚的女人還要厲害的長相,把梁楓堯勾引了過去。

是個悶不吭聲裝可憐,實際上一肚子壞水的壞東西。

這會兒,他居然回應了自己,就在梁楓堯的面前。

梁鴻怡再次轉過頭,看着屈南星。

“我得意極了。”屈南星繼續說道。

“你搶走了屈斌,但我還有爺爺,你想要我手裏的股份,但我得到了梁楓堯。”

說着,他還一把抱住梁楓堯,當着梁鴻怡的面狠狠地吻了他的唇。

“我也不知道我的得意能維持多久,但看着你倒黴,我就是很開心。”

說完,他拉着梁楓堯的手,頭也不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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