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功名
那日之後,秦奕當真就住在了那間破廟裏,也就只是白日的時候會回到秦府處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處理過後就會立刻趕回來,生怕燕北一個不注意跑了似的。
這間破廟的環境确實很差,晚間的時候就只有殘破佛像上的長明燈亮以及地上的一些燭火亮着,這些光亮對于一塊面積并不算小的廟宇來說實在是不足挂齒,不單如此,這破廟因為年久失修,四處的窗都漏着風,尤其是黎明的時候會格外地冷。
秦奕一邊将燕北擁在懷裏,在他腰間緩緩地揉着,一邊想着是不是也該換個地方給燕北,畢竟住在這裏不是一個長久之計。
燕北枕着秦奕的肩,見他半天也每個動靜,便挪了挪身子問道:“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秦奕側頭瞄了燕北一眼,然後将他擁得更緊了一分,說道:“想着把這廟重新翻修一下,再或者,另尋一個住處。”環顧一下又道:“這地兒總不能長住下去。”
燕北輕笑,“嬌生慣養的秦大少爺,這就扛不住了?這地兒有棚能遮雨,有牆能擋風,當真已經不錯了。”
秦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慵懶道:“那便不搬了,反正只要你能在這兒住下去,我就能随着你。”
燕北無奈般笑笑,盯着一旁搖曳的燭火,良久才仰起臉來向秦奕問道:“秦奕,你到底是怎樣看我的?”
秦奕本在閉着眼睛,聽了燕北這話便睜開眼看向他,未做太多的思量,只答道:“想讓你一直陪着我。”
“僅僅如此?”燕北問道。
“你能做到?”秦奕反問。
燕北怔了一下,随後彎上唇角搖頭笑道:“不能。”
“你敢。”秦奕從牙縫裏吐出兩個字來,将燕北一摟壓在身下,目光裏含了一點兒怒氣看着他。
燕北仰在冰涼的地上,後腦枕着自己散亂的頭發,咬咬唇,認命一般說道:“你這個人真可怕,我為什麽要……”
沒等燕北将話說完,秦奕就已經俯下身咬上他的嘴唇,那是真的在咬,一股子血腥氣在兩人的唇齒間蔓延着。
原來秦奕你也有這樣害怕的時候,燕北在心裏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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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知道我可怕?”直至燕北唇上的傷口不再流血了,秦奕才松開了他的唇,伏在他的耳邊說道。
快要窒息的燕北喘了幾口氣,側過頭只發出了兩聲輕笑,在這寂靜的廟宇裏卻顯得極為刺耳。
秦奕聽着這笑聲頓時火起,直在燕北的身下用力擰了一把,擰得燕北冷汗直下,臉上那笑卻未曾變過。
“我或許也該問你一句,你到底是怎麽看我的?”秦奕道。
燕北轉回頭,平靜地望着秦奕,說道:“主子。”
秦奕目光暗了暗,覺得胸口又悶了起來,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撒謊。”
燕北卻沒反駁,咬咬牙,用右手手肘支起了自己的上身,另一只手按住秦奕正在他小腹上游走的手,問道:“你是要做還是不要,給個痛快點兒的。”
秦奕聽了這話後笑笑,一絲苦澀,他在燕北的耳後咬了一口,語氣中帶了幾分哀傷道:“你可不可以跟我坦蕩一點兒?”
“我這樣還不夠坦蕩了嗎?”燕北解了衣帶子問道。
“我說的不是這樣。”秦奕望着燕北的臉龐,伸出手來覆上燕北的左胸口,“是這裏。”秦奕感覺得出來,燕北是有事兒瞞着他的,一直都是。
胸口前一暖,燕北在那一剎那有些恍然,卻對着秦奕搖搖頭。坦蕩不了,不管是對秦奕、對宋薄衣還是對他自己。
“算了。”秦奕嘆了一口氣說道,翻身将燕北壓在了身下。這一夜他沒有放過燕北,燕北開始還能顧及自尊忍受着,後來早已失了神智,甚至被弄得嘶吼求饒,但這一切對于秦奕來講似乎沒什麽用,他狠得下心。
第二日的時候,燕北的臉色有些蒼白,聲音也有些嘶啞,渾身散了架子一般。秦奕知他身上難受,就幫他洗漱更衣,就像曾經燕北服侍他一樣。
“我晚些再回來。”秦奕輕聲對燕北說道。
“嗯。”燕北淡淡地應了一聲,靠在佛像的泥墩上,半閉着眼睛。
秦奕沒再說什麽,又瞧了燕北幾眼,便向秦府去了。
燕北靠在泥墩上,良久都沒有動地方,身上酸痛的難受感卻遠沒有他心裏難捱來得強烈。
燕北是來殺秦奕的,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心就一點兒一點兒地軟了下來。他是撒謊了,他其實從來就沒拿秦奕當過主子,只當秦奕是他的仇人,不過現在,卻沒有仇人那麽簡單。
最可怕的是,這種說不明的情感愈演愈烈,秦奕每靠近他一分,每要他一次,那情感就疊加上一層,而且揮不去,抹不掉,似乎快要将他活埋了。
不等了,燕北咬着牙起了身,做個了結算了。
不過在結束這一切之前,燕北還想去找一個人,他一直挂念着的一個人。
其實宋薄衣開始流連青樓是在撞見燕北和秦奕的那淫靡場面之後。
那日從北山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更不知道自己的心裏為何像是空了一般,自那日以後,宋薄衣将讀過的所有禮儀德行都抛開了,他忽然覺得那些東西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意義,就算将“之乎者也”誦遍,想得到的還是得不到。
何苦。
大白日的,宋薄衣也要泡在倚翠樓裏,坐擁着三五個女子入懷,污言穢語從口中脫出,早已沒個半分往日的樣子。
“書呆子。”
宋薄衣正醉在溫柔鄉裏,這一個聲音卻灌進了他的耳朵裏,這聲音他太熟悉了,這人他卻不再熟悉。
宋薄衣睜開醉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那個人,那人眼中的失望毫不掩飾,看得宋薄衣苦笑了兩聲。
“你怎麽來了。”宋薄衣醉醺醺地向燕北問道,抓過手邊的酒壺倒了一杯酒向燕北遞過去,說道:“要不要喝些酒。”
燕北冷着臉色,接過宋薄衣手中的酒杯,然後将那酒杯扔在地上,抓過宋薄衣的手狠狠地攥着,卻是聲音平靜地問道:“不想考功名了是嗎?”
宋薄衣垂着頭,看着滾落在地上的酒杯眨眨眼,然後從懷裏掏出一紙文書來,在燕北的眼前晃了晃,說道:“你看啊,我中了。”
可這句話裏,卻沒有一點兒歡欣,就像是在說太陽從東邊升起一樣,平淡無奇。
燕北愣了愣。
宋薄衣将那封文書放回了自己的懷裏,擡頭看着燕北的眼睛說道:“可我忽然覺得,中與不中,沒有太大的分別。”
燕北重重嘆了一口氣,在宋薄衣的胸口上狠狠錘了一拳,咬牙說道:“宋薄衣,你有點兒出息行不行。”
宋薄衣只滿不在乎地笑笑,坐回身後的椅子上,“我在你面前,何曾有過出息?燕北你知不知道,其實……”宋薄衣頓住,收了臉上的笑容,默了好一陣兒之後才繼續說道:“其實你對我很重要。”
燕北再次怔住。
宋薄衣垂着頭,藏在寬大袖口之中的手在微微地顫抖,他不敢擡頭去看燕北,只剛剛那一句話,似乎已經将他這一輩子的勇氣都用盡了。
燕北在緩了一下情緒後,慢慢走到了宋薄衣的身邊,像往常那樣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說道:“多謝。”
宋薄衣呆在那裏,良久才緩過了神,擡頭去看時,早已經不見燕北的蹤影。
燕北從倚翠樓出來後,心裏面翻騰着好多的情緒,酸甜苦辣融在一起,分不清解不開。
今兒的天氣挺暖和的,陽光映在遠處皇城上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彩,好看得很,燕北站在長街上,眯眼向遠處望了望,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向街邊那家吳家藥館走去。
吳洵拎着一杆秤,小心翼翼地将兩顆黃連放在了上面,一絲不茍地對着秤上的刻度。
“掌櫃的。”燕北走過去,敲了敲吳洵的桌面。
“嗯。”吳洵只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頭都沒擡,緊接着問道,“公子要抓點兒什麽藥?”
燕北抿了一下嘴唇,平靜說道:“一副置人于死地的藥。”
吳洵聽罷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秤杆擡頭看着燕北,說道:“這位公子,我這兒是個藥館,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怎麽會有那種藥。”
燕北笑道:“會救人的人,自然也知道如何殺人,掌櫃的你放心,我又不殺什麽無辜的人。”
吳洵搖搖頭,作了一揖說道:“公子還是另尋高明吧。”
燕北悄聲嘆口氣,心想着這人竟比宋薄衣還要擰,還要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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