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夜話

夜話

顧桃端詳手中的包袱，灰撲撲的粗布，包裹着鼓鼓囊囊的東西，看粗布的樣子，可能有些年頭了。

她沒有猶豫，立刻把包布打開，然後差點被閃瞎了雙眼！

不是裏面的東西有多好，而是她以前太沒見識！更沒想到這窮得叮當響的鄭家還會藏着這些東西！

包布裏面放得全都是金銀首飾，件數不多，統共七八件而已，有簪子手镯耳環等等，幾乎都是以前大戶人家女人用的首飾。

顧桃不太懂，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有沒有收藏價值，但想來是沒有的，因為雖然看着是金銀，但做工并不很精細，而且顧桃猜到了這些東西可能的來源！

她以前聽街坊鄰居說起過，她婆婆王翠娥以前其實是地主大院兒家的丫鬟，前些年戰亂，地主帶着家裏人跑出去另謀出路去了，下人們都被遣散，王翠娥最初是逃荒到這裏的，被遣散後也沒處可去，後來就嫁給了鄭二黑。

這些東西，有很大可能就是王翠娥當丫鬟時從主人家裏偷來的！畢竟鄭家以前就是地地道道的農戶，鄭二黑是沒條件弄來這些東西的！

顧桃看着這些東西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難怪她說鄭芳好好一個小姑娘上一世為什麽會有手腳不幹淨的毛病，她從鄉下回城後，顧桃好多次發現鄭芳趁她不在家的時候跑到她的卧室裏，她的錢總是會莫名其妙的丢失，後來也是故意試探了幾次，才發現是鄭芳拿的，她當時還以為鄭芳是下鄉時住集體宿舍沾染了壞毛病，現在想來原來竟是跟她老娘學的？！

還有這些金銀首飾，上一世肯定也有的，只是顧桃沒發現而已，而且上一世直到王翠娥去世，這些東西也沒見她交給兒子或女兒，那麽肯定是在她去世之前這些東西就已經被敗光了？！

想起剛才鬼鬼祟祟的鄭二黑，顧桃心裏有了一個猜測。

她很快把包布包好，東西重新塞了回去。

不是她不想要，王翠娥本來就是偷來的，她就算拿了也不過是黑吃黑而已，更何況地主家的人都不知道哪兒去了，所以她并不愧疚，但這家裏就這幾個人，一旦東西丢了，王翠娥一定會懷疑上她，與其引火燒身，還不如利用這些東西順利辦離婚，徹底脫離鄭家！

*

接下來兩天，顧桃悄悄跟蹤了鄭二黑幾次，總算弄清楚了他拿着東西幹嘛去了！

原來他不光是個懶貨還是個賭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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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鄭二黑從不起眼的小巷子裏走出來，顧桃暗暗咋舌，這些人可真夠膽大的，光天化日開賭檔，這要是被抓，裏面的人全都得蹲大牢去！

現在看來上一世這些東西肯定是被鄭二黑給賭光了，難怪上一世有段時間，老夫妻倆的關系特別差，這一世，恐怕王翠娥現在還不知道鄭二黑偷了她的東西去賭！

看着遠處鄭二黑哼着小調朝她走來，顧桃悄悄隐去身影。

……

六月中旬，顧桃重生後的第七天。

傍晚一家人吃飯的時候，王翠娥又沒看到鄭芳，臉色瞬時就拉了下來：“這個賤丫頭，不聽話我的話早晚要吃虧！”

王翠娥想讓鄭芳跟徐家小子相看，但鄭芳死活不肯去，這幾天幹脆就不見人影了，連飯也不在家裏吃，可把王翠蓮給氣壞了，好在郭媒婆這兩天也沒回話，要不然她就是押也得給鄭芳押去！

顧桃坐下來吃飯，見狀慢悠悠搭了一句話：“也許她有本事，真能找到不下鄉的出路呢！”

王翠娥狐疑的看着顧桃：“你知道她去哪兒了？”

顧桃搖頭：“不知。”

吃完飯，顧桃回房糊紙盒子，不過卻不時擡頭看一眼挂在牆上的鐘表。

她記得很清楚，上一世的今天，是宋愛芳丢下孩子逃跑的日子，她本來不确定這一世宋愛芳會不會更改逃跑時間，但剛才吃完飯，看到王翠娥火急火燎的往隔壁跑，她就知道肯定錯不了！

這些上輩子聯合起來欺負過她的人，今天晚上她就要将他們的臉皮給狠狠扒下！

……

深夜，紅星街道的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經熄燈睡覺了。

“嘎吱--”捏閘聲響起，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停在巷子口，鄭芳坐在後座，雙臂緊緊摟着前面人的腰身不舍得下來。

宋利群也不着急，摸着腰間的小手轉頭炫耀：“怎麽樣，哥這新車不錯吧？”

鄭芳滿眼都是崇拜，星星眼看着宋利群：“何止不錯，簡直是太好了！利群哥你可真有本事！”

宋利群得意，他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的到了極致，有了正式工作不說，還買了新車，和他一般大的小子們，哪個能像他一樣潇灑呀！

“那可不，哥們兒就是這麽有能耐！”

雖然工作是宋愛芳給的，買車的錢是老娘的壓箱底，且宋愛芳也貼補了大半的，但誰讓宋愛芳是他親姐呢，能花到親姐和親娘的錢那也是一種本事啊！

他從車上下來，看着鄭芳：“哥不光有本事，以後還打算換個工作呢，城建隊太累了，簡直不是人待得地方！”

鄭芳一聽，急了：“換啥工作呀，現在工作可不好找！”

宋利群不屑：“那是你們沒本事，對我來說換個工作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再說，城建隊那地方都是賣力氣的人去的，哪能配得上我，哥們兒我可是高中畢業生，得去坐辦公室才行！”

鄭芳轉了轉眼珠，沒再說出什麽掃興的話，反而是問宋利群：“利群哥，你跟你媽說我們的事情了嗎？街道辦已經來催過好幾次了！”再不定下來，她就得被知青辦強制送往鄉下了！

宋利群一聽，原本得意的臉龐不自在的拉了一下，不過夜深，鄭芳并沒有看到，反而是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宋利群“嗐”了一聲：“說了，怎麽沒說，你等着吧，我肯定會娶你的！”

鄭芳并不是很相信宋利群開的口頭支票，反而是反複追問，想要個确切的日子。

宋利群不耐煩了，只好哄她：“你放心吧，我說話算話，等以後城建隊的工作我不幹了，就賣掉，然後給你買個正式工作，這樣你不就徹底不用擔心了！”

鄭芳眼睛瞬間一亮：“那你可要說話算話！”

宋利群點頭：“哥什麽時候騙過你，放心吧！”

“來，讓哥親一個！”

倆人站在巷子口又黏糊了一陣，宋利群心滿意足的騎車走了，鄭芳心裏也安定了幾分，臉頰帶着紅往自己家走去！

轉過拐角，冷不丁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唉，你聽說了嗎，老鄭家好像打算讓兒子和媳婦收養侄子鄭志國的兒子呢！”

鄭芳的腳步倏然停住，這一片兒都是房子，現在天熱很多人家在屋裏睡不成，晚上都會拉席子出來在院子裏睡，這也不知道是誰家又在睡前講他們的家的八卦呢！

她聽不出來聲音是誰的，但不妨礙她豎起耳朵。

“嗐，早就聽說了，這又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不過他家兒媳婦說了，絕對不會同意的，聽說因為這件事兒兩口子正鬧離婚呢！”

“這樣啊，那宋愛芳是個什麽意思？好好的兒子為什麽要給別人養？”

“噓，你小聲點，我聽說啊，她相了男人，正準備改嫁呢，那男人不讓她帶兒子！”

“啊？這麽快？那怎麽辦？顧桃不養，宋愛芳估計改嫁不成了吧！”

“這你就不懂了吧，軟得不行，人家還不能來硬的，再不成，就耍賴呗，總有辦法的！”

“怎麽說？怎麽說？你不是知道什麽內幕？快說說！”

“今天晚上我去找宋愛芳家借剪刀，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什麽什麽？”顯然這人非常八卦，都有點兒迫不及待了。

街道外的鄭芳也豎起了耳朵，爸媽想讓顧桃收養鄭浩傑這件事兒她隐約是知道的，但因為這幾天她不常在家，倒是很多細節不太清楚。

說話那人也沒賣關子，直接道：“我發現宋愛芳在悄悄收拾行李，好像是要跑路！”

“什麽？”那人一驚一乍的，把鄭芳也吓了一跳，趕快拍着胸口左右看看，心裏十分的不滿意！

“那那那……她要是跑了，那顧桃不收養也得收養了？”

“我看難，顧桃這回像是下定決心要離婚的，肯定不會妥協，而且宋愛芳也知道顧桃的态度啊，我聽宋愛芳的意思是既然顧桃不要，孩子最後還是會讓她娘家帶回去，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她娘家就在那裏，誰不知道啊，而且她娘家還拿了她男人留下的工作，花了她那麽多錢，給她養個孩子也是應該的啊！”

“你這麽一說倒也是，鄭志國家這邊沒了爺爺奶奶，鄭二黑家雖說是親戚，但到底還隔着一層，哪有親外公外婆來得親近呢！

“就是說啊，而且宋愛芳最小的弟弟不是得了她男人的工作嘛，我估計這孩子最後會給他弟弟養着，畢竟拿人手短，而且我聽宋愛芳本人的話音估摸着也是這麽個意思！”說話這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語氣重加重了“本人”兩個字。

“她弟弟是不是叫什麽群的？上回鄭志國喪禮上見過一回！”

“就是他，這有了工作就該相看對象了，這樣也好，鄭浩傑剛沒了爸爸，他跟着小舅生活，小舅再一結婚這就相當于又有了爸爸和媽媽，将來的日子肯定也不會差的！”

“唉，這鄭浩傑倒是個好命的，不說了，睡吧睡吧。”

八卦的聲音沒了，鄭芳卻還雙眼冒火的站在原地。

好啊，原來宋愛芳是打着這個主意，她跑了想讓娘家給她養孩子！

那可不行，她以後可是要嫁給宋利群的，那給宋利群養不就是給自己養？那怎麽能行呢！她怎麽能給別人養孩子呢，要養也是養自己親生的啊！

她宋愛芳想得真的美啊，一份工作讓弟弟給她養孩子，做什麽美夢呢！

鄭芳想通這些事情氣沖沖往家走，走到宋愛芳家門口時，她停頓了一下，狠狠朝着大門上吐了口唾沫，這才往自己家走。

鄭家人都睡下了，鄭芳蹑手蹑腳的進了門，躺在自己床上，可是她卻翻來覆去的怎麽也不睡着。

顧桃現在不像以前那麽好欺負了，她都說不養了，那宋愛芳的兒子不管是讓娘家養，還是讓宋利群這個弟弟養，她鄭芳都絕對不會同意的啊，她将來是要嫁到宋家去的啊，多一個小孩兒就多一個負擔，這怎麽能給別人養孩子呢！

還有那顧桃，真是該死的，她早點答應把孩子給收養了，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她來來回回越想越生氣，最後幹脆坐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她耳朵靈敏的聽到隔壁大門響動的聲音。

鄭芳一個激靈，一骨碌翻身下了床，朝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