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拒絕

拒絕

顧桃和梁大媽交代好了活兒，剛從地主大院兒出來，皮筋不夠了，她打算去供銷社買些橡皮筋，沒想到碰上這檔子破事兒！

她擰眉看着眼前鄭開，一段時間不見，他胡子拉碴，渾身髒兮兮的，散發着一股怪味兒，哪還有從前的體面。

從前鄭家有顧桃，給他洗衣做飯，收拾的妥妥帖帖，連什麽時間換衣服都給他安排好，早上起來直接穿就是了。

現在呢，沒了顧桃，恐怕鄭開連自己的衣服放在哪兒都找不到位置！

顧桃捏住鼻子，嫌棄的看着他：“你想幹什麽？”

鄭開想上手按住她的肩膀質問她，可是低頭看看，雖然她仍然穿着粗布衣裳，可是從上到下洗的幹幹淨淨，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和難堪的自己簡直天壤之別！

他面對着顧桃忽然局促起來。

“你，聽說你要當廠長夫人了？”

顧桃眉心一下子蹙起，她再轉頭看看，發現街坊鄰居都在交頭接耳，顯然是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可明明郭大媽昨天才上門，消息怎麽會傳這麽快？難道是郭大媽說的？她一個媒人，親事沒成，按理說不會大肆宣揚才對！

顧桃搖頭，大聲：“沒有的事！”

這時，有好事的街坊問顧桃：“顧桃，聽說有個大廠長看上你了，說要娶你呢？是真的假的啊？”

顧桃盯着那鄰居，是個老頭兒，顧桃認得，以前常和鄭二黑混在一起的：“你聽誰說的？”

鄰居們左右看看。

“大家都知道啊，昨天郭大媽不是都上門了？難道不是給你說親事？總不會是給季大媽說親吧？她男人可死了好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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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的臭狗屁！”季大媽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沖着剛才說話的老頭兒，“王麻子，你眼瞎了還是耳朵聾了，竟敢拿我尋開心了？”

“不，不是！”那王麻子也沒想到季大媽在場，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季大妹子對不住，我瞎說，瞎說的哈！”

季大媽很兇猛，直接撸起袖子：“瞎說，你怎麽不說你自己，那我還說你爹要給你娶個後娘呢，你願意不願意？”

王麻子不敢對戰季大媽，畏畏縮縮往後人群後面退：“我爹都死了好幾年了，上哪兒給我娶後娘！”

“是啊，你也知道你爹去了，這不是拿你尋開心呢嘛，我也跟你說對不起，成不？”

王麻子再不敢戀戰，轉身就想跑：“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拿大妹子你尋開心了！”

“哼！”季大媽哼了一聲。

眼看季大媽不好惹，街坊們也都散了，不再圍在這裏看熱鬧。

鄭開很想再跟顧桃說上兩句話，問問她那個廠長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但他看看兇神惡煞的季大媽，想想還是轉身走了，心情郁悶，得喝酒才能平複心情！

至于喝醉酒晚上去哪兒睡，鄭開是顧不上了，反正有人主動上趕着伺候他！

人都走光了，顧桃笑着去拉季大媽：“大媽別生氣了，王麻子大爺都被您給罵跑了！”

“王麻子就王麻子，叫什麽大爺，他不配！”季大媽說。

“行，王麻子，我不叫他大爺！”

季大媽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顧桃：“倒也是奇怪，怎麽昨天郭大媽才上門，今天街坊就全知道你要嫁給廠長的事情了？”

顧桃聳肩：“我也不清楚，不過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已經明确拒絕過了。”

季大媽：“不行，我得去問問郭大媽，看是不是她宣傳的，這你都沒這意思，她這樣傳出去對你可不好！”

季大媽風風火火的，說着就松開顧桃往郭大媽家方向去了。

顧桃嘆了口氣，繼續去供銷社買東西，不過很巧的，她竟然又在供銷社遇到了才凝海。

顧桃買完橡皮筋，想起昨晚鄭清悅說想吃糕點的事情，便走到賣糕點的櫃臺打算買兩斤糕點回去。

她剛問了個價格，還沒張口讓營業員幫忙稱重，旁邊就出現一道男聲：“來兩斤，包起來。”

顧桃扭頭，發現是才凝海。

“好巧啊。”才凝海說道。

再見面，因為知道了對方的心思，顧桃沒有再像從前一樣客氣，只挑了挑眉：“真的是巧合？”

才凝海笑了笑，心裏很欣賞她的聰明。

才凝海老家是農村的，那年頭的人結婚都早，才凝海十五歲就娶妻了，他第一任妻子同他一樣，也是個鄉下女人，皮膚黝黑，五官一般，身材健碩，幹農活倒是一把好手！不過對于才凝海來說，他的第一任妻子毫無女性美可言！

才凝海雖然嫌棄，但那時候他家裏窮，娶不起好看的姑娘，只能勉強和妻子過日子，不過他運氣好，趕上共産黨解放新中國，老百姓也有了出頭的機會，他發奮努力，最終讓他考上了大學。

他爹娘死得早，他考上大學時，爹娘就已經不在了，那時候家裏困難，是第一任妻子靠給人縫補舊衣物供他上得大學。

所以才凝海雖然嫌棄發妻，但是也沒有抛棄發妻的心思。

只不過發妻是個命苦的，好不容易他大學畢業，也分配了好工作，發妻卻因為操勞過度，得病去世了！

才凝海得知發妻去世時，他是既傷心難過，但同時心裏卻也松了一口氣，他知道他不是個東西，靠着發妻的錢上學有了出息，卻又嫌棄發妻上不得臺面！

不過這也不怪他啊，他的發妻面目本來就長得醜陋配不上他，還不知道收拾自己，偶爾出門，別人都誤會發妻是他的親娘，要是再碰見同學什麽的，更是讓才凝海覺得無地自容！

還好，發妻很識相，連死都死得恰到好處！

她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才凝海能夠照顧好他們的兒子，才凝海答應了，并且自認做得很好。

他将來的財産也都會只留給自己唯一的兒子，才凝海自認也算對得起發妻了！

發妻死後，才凝海就一直想要找一個合他心意的漂亮姑娘當續弦，他現在有錢了，社會地位也有了，他就不想再将就，只想找個各方面都滿意的姑娘。

可惜，相見過幾次，總歸都是不合他的心意，沒有那種讓他心動的感覺！

沒想到，就在他已經不抱希望的時候，他遇見了顧桃！

遇見顧桃的第一眼，他就覺得這樣漂亮的姑娘合該是他的，在知道顧桃有過一次婚姻時，他雖然猶豫過，但為了顧桃，他願意退讓一步，誰讓他來晚了呢，只要以後她一心一意的伺候他，才凝海願意忍受她這點不完美！

才凝海眨了眨眼睛，再次見面，顧桃的相貌依然驚豔到他。

營業員把包好的點心遞過來：“給，兩斤糕點票，還有一塊兩毛錢！”

才凝海給了票和錢，當着營業員的面把糕點遞給顧桃：“拿着吧，給你買的！”

顧桃忽然笑了，才凝海眼睛亮了亮，果然康娟說得沒錯，知道嫁給他的好處後，顧桃一定會心動的！

“以後家裏的錢和票都給你，你想吃什麽都可以買！”才凝海暗示般說道。

櫃臺後的營業員也不走了，一臉八卦的支着下巴看戲。

這男同志長得倒是還行，就是看年紀不小了，和這位貌美的女同志不大相配，不過嘛，看這男同志的穿着打扮，肯定是個幹部，但這女同志穿着就一般了，男有錢女有貌，年齡什麽的，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就在營業員以為顧桃會接下東西的時候，顧桃開口了。

“才廠長，你這是幹什麽，咱倆無親無故的，我可不敢接你的東西！”

才凝海面色變了變，被營業員盯着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願意就這樣沒面子的離開，只好沉下聲音，暗示顧桃：“顧桃，昨天我請的人去找你，你見到了嗎？”

顧桃笑着點頭：“見到了，媒人嘛，不過我已經明确拒絕了啊，她們沒告訴你麽？！”

一臉八卦的營業員倏然瞪大了眼睛，這姑娘可以啊，竟然不為金錢所動，拒絕了一位廠長？！

才凝海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不自在的推了推眼鏡：“她們還沒告訴我，顧桃，你是有什麽顧慮嗎？要不我們還是出去說吧！”

顧桃一動不動：“不用了才廠長，就在這裏說吧，我沒有顧慮，出去說也怕人誤會，影響你的名聲，既然她們沒告訴您，那我親口告訴您好了，您是大廠長，我只不過是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攀不上您，也不想攀，今天也不過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上次是在馬路上發生意外，自行車差點撞在了一起，其餘也就沒有什麽了，以後也不要再見面了，才廠長，不見！”

顧桃說完就走了，留下一臉鐵青的才凝海和目瞪口呆的營業員。

其實徐勁骁擔心屬實多餘了，才凝海什麽人，第一次遇見沒看出來，但媒人都上門了，再見面顧桃還能看不出來？！

好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男人那點心思她會不清楚？！

顧桃轉身就出了供銷社，在路上碰見去找郭大媽回來的季大媽。

季大媽一看見顧桃就朝她招手：“顧桃，我問清楚了，不是郭大媽，她壓根兒還不知道這事兒呢！”

顧桃絲毫不意外：“不用問了，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季大媽好奇：“誰啊？”

“是才凝海自己！”顧桃剛才在供銷社碰見才凝海的瞬間就已然全部想明白了。

這叫什麽？制造輿論逼迫她妥協麽？

先是傳出她要嫁給廠長的消息，然後才凝海再出現在她身邊，舉止間親密一些，給顧桃花一些小錢，坐實了顧桃在和他談對象的事情，顧桃要是遲鈍一點，笨一點，等她回過神發現的時候，街道肯定謠言已經滿天飛了。

真到了那時候她還真是騎虎難下，所有人都認為他倆在談戀愛，如果她要是不嫁給才凝海，肯定名聲上會有點問題。

雖然經歷過後世的顧桃不在乎什麽狗屁女人名聲，但在這個年代不行！

離婚的女人本來就是一個極容易惹來話題的對象，更何況旁邊還有虎視眈眈的紅袖章盯着，就算紅袖章沒空管他們的破事兒，但從此顧桃也會被貼上輕浮的标簽，一個離了婚的輕浮女人，可想而知，會遭遇到哪些麻煩事兒！

顧桃冷笑一聲：“才凝海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季大媽也想明白了，恨恨的咬牙：“虧我昨天聽郭大媽描述，還覺得這對象不錯，沒想到竟是一個無恥小人！”

季大媽是寡婦，比起其他人，她最了解獨身女人的無奈，要是還帶着孩子，那就更難了！

顧桃一臉贊同的點頭：“這下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意再婚了吧！”

用後世的網絡語言來形容才凝海就是：詭計多端的老男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