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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或許是心有靈犀。本來被凍得七葷八素一直蜷縮在小馬紮上的沈輕突然擡頭，然後就看見了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曲桐柯。沈輕本來想跟曲桐柯打招呼，但是看見旁邊還站着她奶奶，只好把到嘴巴裏的話又咽了下去，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一般家長是不會讓自己孩子跟她這種人玩的。沈輕心裏知道。

那邊，曲奶奶看着孫女望着地攤後的一男一女，她順勢看過去，然後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

“那邊的兩位是同學嗎？”曲奶奶問。

曲桐柯有點遲疑，她怕奶奶不高興。但是如果騙人的話，她自己都覺得對不起沈輕，所以最終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道:“是幫過我的朋友。”

“是朋友的話，就去打個招呼啊。我們不是還要買春聯嘛，就在你朋友這裏買一副吧。”曲奶奶慈祥的笑着。

曲桐柯呆愣了一小會，然後笑彎了眼睛。她牽着奶奶的手走過去，沈輕正坐在小馬紮上低着頭，凍的通紅的手指在地上來回扣劃着，也不知道她在畫些什麽。

一旁的陳龍沖曲桐柯笑了笑，然後擡手撞了撞沈輕。

沈輕擡頭，就看見曲桐柯和她奶奶站在面前。

“沈輕，這是我奶奶。”曲桐柯小聲介紹。

沈輕“唰”的站起身子:“曲奶奶好。”她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曲奶奶笑呵呵:“你也好啊。聽桐桐說你們是她朋友，在這賣春聯冷不冷啊？”

“不冷，不冷。”沈輕邊說邊搖頭，跟撥浪鼓似的。

曲奶奶又關心的詢問了幾句，最後在沈輕的攤兒上挑了一副春聯。掏錢的時候沈輕愣是不要，但是拗不過曲奶奶，最後只得收了。

祖孫倆買完春聯準備回家，曲桐柯臨走前問沈輕:“你們下午還在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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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說在。

曲桐柯小聲征求了奶奶的意見，然後眨眨眼睛，主動問沈輕:“我下午可以過來幫忙嗎？”說是幫忙，其實就是想出來跟沈輕聊聊天，從放寒假至今，這是她倆第一次見面。

難得看見孫女有出來透風的興致，曲奶奶也在一旁附和:“她在家也沒事，都快捂黴了，下午過來跟你們坐坐也挺好的。”

沈輕特高興的答應了。

曲桐柯和奶奶拎着年貨回家，吃了午飯後，又自己一個人去找沈輕了。

她到的時候，沈輕和陳龍一人捧着一份米飯在吃。天特冷，米飯和菜在室外凍的發硬，但是倆人卻吃的特別開心，有說有笑的。曲桐柯在遠處看的心生羨慕。她自己也有喜歡的人，也暗自憧憬過這種平凡而又甜蜜的場景。

不過等曲桐柯走到跟前的時候，這種情緒就被她抛到腦後了。

沈輕早上一直帶着口罩，這會吃飯，不得不摘下口罩露出臉來，曲桐柯才發現，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明顯是被人打了！

曲桐柯秀氣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她湊過去擔心的問:“沈輕，你臉怎麽了？”

沈輕手裏捧着飯，擋也不是，不擋也不是，想着曲桐柯已經看見了，她就索性任由曲桐柯打量了。

“誰打你了？”曲桐柯問。

沈輕咽下嘴裏的米飯，輕描淡寫道:“我爸。”

曲桐柯呼吸一窒。

旁邊的陳龍對她使了個顏色。曲桐柯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而是繞過攤子坐到了沈輕旁邊。

米飯已經涼的透透的了，沈輕差不多也吃飽了，她幹脆扔下飯盒，從兜裏掏出一支劣質香煙。陳龍在一旁有些不高興：“你少抽點。”

不過沈輕沒理她，她自顧自地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煙頭，吸了一口才道：

“我爸是個酒鬼。”沈輕說：“他這輩子最大的能耐就是喝酒，千杯不倒。喝完酒就撒酒瘋，我媽被他打跑了，他就開始打我，就連我上學的錢都是親戚湊出來的……不過無所謂，等我滿18了，就出去打工，到時候他愛死哪死哪去，幹我屁事。”

語畢，沈輕又狠吸了一口煙，嘴裏吐出青白色的煙霧。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特別平靜，好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曲桐柯無法想象，一個16歲的女孩子，是怎麽一步步扛過來的。這世上從來沒有所謂的感同身受，曲桐柯能做的只有廉價卻毫無用處的同情，但是她覺得，沈輕不會需要這些。

“會好起來的。”曲桐柯低聲道:“我們都會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沈輕看向她。女孩子的笑容軟軟的，柔柔的，是還未經歷大風浪天真懵懂。

沈輕“唔”了一聲，倒在陳龍肩上笑，仿佛已經看見了自己近在咫尺的幸福的未來。

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沈輕的對聯賣出了十來副，客人給的錢有零有整，陳龍握了一把攥在手裏，在兩個姑娘無比期待的目光中，一張一張的數了起來。

掰開揉碎，一共賺了不到100塊錢，着實算不上多。但是對于曲桐柯來說，這是她第一次參與賺錢的過程，雖然錢不是她的，但是孩子也高興地不行。

沈輕和陳龍出來擺攤主要為了打發時間，沈輕在她家待不下去，陳龍便陪着她出來。沒想到第一天擺攤就有收獲，賺了這麽點錢，沈輕一高興，就嚷嚷着要吃火鍋。于是小情侶收了攤兒，又帶着曲桐柯個電燈泡，三人去了上次那家火鍋店。

年關将至，大家都忙着過年，火鍋店的生意清冷了許多。三個人一進店門，老板就熱情的迎了過來。

“呦，陳龍跟沈輕啊！你們還是老樣子？”老板問。陳龍和沈輕經常來，已經在這裏混了個眼熟了。

“不了，我妹子吃不了辣，來個鴛鴦鍋吧。”陳龍道。

上次帶着周硯來這裏吃飯的時候，曲桐柯提過自己不太能吃辣，沒想到就被陳龍給記住了。陳龍從外表看是個很粗糙的人，沒想到卻還挺細心的，對曲桐柯這種僅有數面之緣的人的喜好都能記住……這一點讓曲桐柯有些感動。

沒多久鍋底就上來了，三個人點好了菜，開始埋頭大吃。曲桐柯倒還好，陳龍和沈輕在路邊坐了一整天，午飯也沒吃好，這會兒也顧不上了，風卷殘雲似得狂掃一波。等到肚子勉強填飽了之後，三個人才緩了口氣，放下筷子唠嗑。

“唉，這次怎麽不見你那小男朋友啊？”沈輕問。

“他會老家過年去了。還有，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同桌。”曲桐柯解釋。

沈輕挑眉：“可是你不是喜歡他嗎？”

曲桐柯這下沒繃住，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一通驚天動地的狂咳之後，她紅着臉結結巴巴的問：“誰，誰告訴你的？”

“切，還用人說？明擺着呢好吧。你不信問陳龍。”

曲桐柯扭頭看向一旁的陳龍。後者笑眯眯的點頭。

“哪，哪明擺着啊？”曲桐柯還想垂死掙紮。

“就你這種獨來獨往的，整日跟人家湊在一起，說沒有貓膩誰信！再說了，你自己肯定不知道吧，你每次看向人家男孩的時候，那眼神，特別明顯！但凡有點經驗的，一瞧就瞧出來了。”

曲桐柯本就是個戰鬥力為負值的，被沈輕這麽一揭穿，臉恨不得埋到火鍋裏去。不等她辯駁什麽，沈輕又問：

“那男孩知道你喜歡他不？”

曲桐柯小聲道：“不知道。”她這算是不打自招了。

“那他可真夠愣的。”沈輕嗤笑。

曲桐柯沒替周硯辯駁，主要是她偶爾也覺得，周硯是有些愣。如果……如果他能稍微能敏感一點點，他是不是就能發現了……至于曲桐柯喜歡為什麽不自己去表白，關鍵是孩子實在是沒那個膽。

火鍋一共花了85塊錢，今天一天賺的錢就在這頓飯後裝進了別人的兜裏。好在三個人吃的都心滿意足，也不覺得有什麽。出火鍋店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曲桐柯跟他倆約定明天老地方繼續擺攤，然後道了別就趕緊回家。一推門，奶奶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茶幾上擺着兩盤菜和一碗稀飯。曲桐柯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跟奶奶說，下午不回家吃飯了。

“奶奶，對不起，忘了跟你說我不回家吃了。”曲桐柯非常愧疚。

曲奶奶倒是不怎麽生氣，笑着拉過她的手，問：“和朋友吃過啦？”

曲桐柯點點頭。

“吃的火鍋吧？奶奶都聞見味啦！”

“是火鍋。”曲桐柯有些不好意思道。

“既然吃過的話就把飯菜放廚房裏去吧，天冷，明天熱熱還能吃。”

曲桐柯乖乖的把飯端進廚房，放在案板上，并且細心的在每個盤子上面倒扣了一只碗，防止髒東西進去。做完這些後，她又回到客廳，坐到沙發上，撒嬌一般地，将頭枕在奶奶懷裏。

“奶奶，我明天還想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曲奶奶一口答應：“你啊，就是性子太悶，多交幾個朋友，多出去轉轉總是好的。哎對了，最近怎麽不見那個小夥子了？就是那個你腿受傷的時候，帶你上學的那個孩子。”

聽奶奶突然提起周硯，曲桐柯不免又想到了方才飯桌上，沈輕調侃她的那些話。曲桐柯一張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了起來，害怕奶奶看出異樣，曲桐柯只好将頭往奶奶懷裏埋得更嚴實了。

“周硯他不是這兒的人，他過年回老家去了。”

“怪不得，我就說怎麽不見他了。這個小夥子人挺好的，桐桐你們以後要多互相幫助啊。”

曲桐柯嗯了一聲。心裏卻道，不只是互相幫助，我想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