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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到最後安故秋也沒說為什麽要注意影響,蘇靜堯見他不開口,也就不再多問什麽。

整個燒烤過程中,其他幾個老師就看到對面的蘇靜堯的安故秋一直在低頭講話。他們看到蘇靜堯用餐時的樣子,臉上表情都不太自然了——蘇靜堯本身就長得俊美,一舉一動都帶着優雅貴氣,現在就連這種燒烤場合,他也能吃得這樣優美,其他老師怎能不感嘆?

燒烤後,大家轉移陣地,去隔壁唱K。蘇靜堯喜歡這種熱鬧場合,望着大家吵鬧,感覺心情都要愉快很多。那些學生本來就對這個謎一樣的蘇老師感興趣,這會哪裏肯放過他,一直起哄,說要他唱歌。蘇靜堯倒也不扭捏,點了首英文歌,那神情和歌聲,确實很迷人,就連幾個老師,也跟着學生一起哄喊,說要蘇靜堯再唱一首。

蘇靜堯關了音樂,捏着話筒做語重心長狀:“大家都要好好學英語。至于再唱一首……如果期末考試大家都不挂我這一科,要我唱十首、二十首都沒問題。”

安故秋第一個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蘇靜堯是他們班的高級英語老師,但他英語好,是因為他在美國長大,又在英國多年,跟唱英文歌沒一點關系。他這樣玩笑似地鼓勵學生,只能說明他正漸漸融入這個集體,也漸漸适應了他的教師身份。想到此處,安故秋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些。當初邀請蘇靜堯到他們學校任教的時候,他還怕蘇靜堯适應不了,不過現在看來,蘇靜堯應付這一切,實在是游刃有餘,根本不需要他多操心什麽。當然,蘇靜堯走到哪裏,都是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好像這世上并沒有他懼怕的事物。

而一個人活在世上,之所以無畏,是因為他在乎的東西不多。所以一定程度上來說,蘇靜堯其實是個冷情的人。安故秋對蘇靜堯這一點,是有些心疼和擔憂的。雖然蘇靜堯并不是一個不懂世情、不明世故,只懂尋歡作樂的花花公子,但就是因為蘇靜堯從小經歷太多,所以骨子裏才變得冷漠。

他是優雅的,玩世不恭的,但同時,或許他也是寂寞的。

安故秋作為朋友,難免就有些護短,也難免會擔憂,希望他能活得更開心一點,而不是在開心的外表下,還有一層既不透明又堅硬如鐵的殼。

蘇靜堯一共唱了三首英文歌,面對大家的掌聲,他微笑着鞠躬,優雅地退場。安故秋見他出了包間,便跟了出去。果然,待走近,發現蘇靜堯正倚在院子裏最大的那棵樹下抽煙,煙火明明滅滅,院子裏有昏暗的燈光映在蘇靜堯臉上,安故秋似乎能瞧見他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意。

“累了?”安故秋走到他身側,微笑睨他。

蘇靜堯一手夾煙,一手別在褲兜裏,笑笑地回視他:“沒有,出來抽根煙而已。”

安故秋靜了靜:“這種活動,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蘇靜堯看他一眼,嘴角翹了翹:“我很喜歡。”他甚至想着,以後或許可以一直呆在學校裏,因為他喜歡這種熱鬧的環境,因為在熱鬧的那一刻,他至少覺得沒那麽孤寂。

安故秋聞言一笑,沉默了會,道:“說真的,靜堯,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打算?”蘇靜堯訝異地看他一眼,“我呆在學校裏,不好嗎?”

安故秋笑起來:“我以為當初你只是一時興起,覺得好玩……”

蘇靜堯遞了根煙給他,打斷他的話:“當初我确實是覺得好玩才答應來學校,不過現在我覺得跟學生相處很有意思,所以在考慮要不要認認真真留下來。”這一次反倒是安故秋覺得訝異了,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地望着蘇靜堯。蘇靜堯見他怔愣着不說話,就挑眉笑問:“怎麽?”

安故秋接過他遞來的煙,拿在手裏把玩,卻不點燃:“沒什麽,就是有點驚訝而已,我以為你要回舊金山接手蘇氏。”

蘇靜堯瞬間沉默起來,半響,才笑一聲:“回蘇氏是遲早的事,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是能逍遙幾十年的。”說着,彈掉煙灰,放在嘴邊吸一口。

“……幾十年?”安故秋顧不得同情他,撲哧笑出聲來,“你在開玩笑?”

蘇靜堯眉眼彎了彎,并不答他,只勾着嘴角笑。

安故秋見他不說話,便也沉默起來——很多事,蘇靜堯不說,他便不會問。一時兩人站在樹下,靜靜聽着院裏的蟲鳴,還有偶爾從包間裏傳出來的歌聲和嬉鬧聲,誰都沒有再開口。等蘇靜堯抽完煙,安故秋微笑看他:“我們進去吧,等會游戲要開始了。”

蘇靜堯頓時來了興致:“游戲?”

安故秋一笑:“這麽多人,玩游戲最合适。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期待?”

蘇靜堯唔一聲,掐滅煙蒂:“确實很期待,那我們現在進去?”

安故秋點了點頭。兩人一同往回走,快要到門口的時候,蘇靜堯忽而出聲:“故秋,我去趟洗手間。”

等蘇靜堯走遠,安故秋這才推開包間的門。他環顧一周,只見班上的學生和幾個老師打成一團,熱鬧非常,但那一堆嬉笑的人裏,卻沒有寧月。

寧月正在走廊裏打電話,剛好蘇靜堯從洗手間出來,寧月看到他的時候,一臉的詫異,眼眸裏似乎還帶了點恐懼。蘇靜堯忍不住笑出聲來,雙手插在褲兜裏,也不說話,就那樣笑笑地睨她。寧月垂下眼,一手掩着話筒,輕聲和他打招呼:“蘇老師。”

蘇靜堯低低嗯一聲,微笑道:“你繼續。”

寧月撓了下腦袋,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挂了電話,支吾着出聲:“蘇老師……你聽見了多少?”

蘇靜堯哪裏料到她會問得這樣直接,不禁愣了愣,很快勾眉笑道:“我剛從洗手間出來,你說我能聽見多少?”

寧月蹙起眉,他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更讓她覺得不安。

蘇靜堯玩味地看着她,見她雙手交握、緊緊捏着手機,他不由在心底暗暗一笑,摸了摸下巴,道:“我真沒聽到什麽,不過看你的樣子,好像真出了什麽事,事态還比較嚴重。怎麽樣,要不要我跟你舅舅說說?”

他這語氣神情,完全就是在威脅,那意思是說,他可能會把她偷偷打電話的事告訴她舅舅。當然,偷偷打電話并不是什麽嚴重的事,可是如果他聽到了電話內容,那就麻煩了。寧月低着頭,吶吶許久,說不出半句話來。蘇靜堯等了等,見她一副委屈樣子,卻絲毫沒有讨好他的意思,他嘴角抽了抽,心想看來安故秋這個小侄女确實有點呆,也就不再繼續逗她,只笑道:“好了,我不會跟你舅舅講什麽的,也沒聽到你的電話內容,我先進去了。你剛剛是不是把電話挂了?那你繼續。”

寧月咬住下唇,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瞪着蘇靜堯走遠。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片刻後,才回過神來,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了一絲懊惱,慢慢往回走。

蘇靜堯推開包間的門,不動聲色地逡巡一周,臉上帶着懶洋洋的笑,踱到安故秋身邊坐下。

安故秋不等他坐穩,就湊到他耳邊低聲詢問:“你回包間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小月?”

蘇靜堯慢吞吞搖頭:“沒有。”

安故秋嘀咕一聲:“我出去看看。”

可還沒等他起身,包房的門突然開了。寧月從外面進來,面色平淡地往他們這邊瞧了一眼。安故秋看到她,頓時放下心來,用眼神詢問她有沒有事。寧月輕輕搖了下頭,安靜地走到她室友身邊坐下。

蘇靜堯見她這麽快就回來了,猜想她是怕他告狀,心裏頓時就覺得好笑,心想看來安故秋這個小外甥女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至少在她心裏,他應該是沒什麽誠信可言的。

寧月剛坐下,她同寝室的老大就拉住她,低聲詢問:“你怎麽去那麽久?”

她們同寝室的老大叫易寒雪,名字聽着挺文雅優美,其實性格爽朗活潑得很,不過也很會照顧人。寧月平時性格文靜,跟寝室其他人說不上什麽話,但跟易寒雪的關系還可以。聽易寒雪這樣問,寧月笑了笑,老實回道:“我接了個電話。”

易寒雪哦一聲,沒再追問,只笑道:“等下要玩游戲了,你別再跑出去,不然要被懲罰。”

寧月乖乖應了,安靜地坐在一旁。

果然不一會,班長就發話,說是大家一起玩游戲,熱鬧一點。他們來的時候一共是二十八個人,後來加上陳景容,一共二十九個,因為人多,一般的游戲根本玩不了,班長就建議玩最簡單的“真心話大冒險”。班長的提議得到大多數人的贊同,所以游戲很快就開始。

蘇靜堯坐在安故秋身側,聽安故秋給他講解游戲規則,最後他笑起來,道:“聽上去很簡單。”

安故秋點點頭,也笑道:“就是圖個熱鬧。”

玩這個游戲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給班裏的同學牽線,因為必須說真心話,所以如果有人暗戀班上的女生或者男生,都可以通過游戲說出來,把暗戀變成明戀。

中途的時候,寧月就是這樣,莫名其妙被班長告白了。班長其實長得不錯,為人也熱心,所以在班上的人緣不錯。他一告白,班裏的同學就開始起哄,逼着寧月回應班長。說起來,包間裏還有任課老師在場,但這群學生卻一點也不覺尴尬,甚至有些大膽的,把主意打到老師身上,逮到機會的時候,絕不手軟。

當然,班長這一通告白,起哄的有,臉色很不善的也有。安故秋沉默地盯着班長,臉上雖然帶着笑,但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蘇靜堯歪着腦袋,湊到安故秋耳邊,故意壓低聲音:“你外甥女很受歡迎。”

安故秋的臉頓時垮下來,狠狠瞪他一眼:“你就跟着湊熱鬧吧。”

蘇靜堯眯起眼,斜靠在沙發上,笑吟吟掃一眼身側的陳景容,沒再說話。

寧月把臉藏在易寒雪身後,就當沒聽到大家的吵鬧。

易寒雪用手肘推了推她:“你不回應?”

寧月目光落在對面沙發上,沒有答話。

易寒雪順着她目光,看到幾個任課老師也正情緒高昂地起哄,不由笑起來,哦一聲,道:“你怕老師們笑話?”

寧月笑了下,沒置可否。

易寒雪啧啧兩聲,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班長是系草,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吧。”頓了頓,她突然湊到寧月跟前,神秘一笑,“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不過這是玩游戲,你別那麽認真。”

寧月抿嘴笑了笑,伸手戳易寒雪肩窩:“老大,你消息不靈通,我跟男朋友早分手了。”

易寒雪頓時一愣,張大嘴巴,狐疑地瞪她:“你在開玩笑……”

“沒有。”老大的表情實在太夢幻了,寧月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看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易寒雪愣了愣:“那倒是。”她臉色頓時沉了沉,有些憐惜地看着寧月,“怎麽突然就分了?前幾天你們不是還好好的?”

寧月苦笑了下,努努嘴,道:“很多原因。”

易寒雪嘴角動了動,本來還想追根問底,但轉念一想,這是人家私事,況且分手這種事,難免會傷心難過,她也不好再去刺激寧月,于是咧嘴笑了下,朝寧月眨眼:“那你現在完全可以接受班長了啊。”

老大的思維一向跳躍,寧月吞了吞口水,無語地癱倒在她身上,有氣無力道:“別,老大,班長太驚才絕豔了,我消受不起。”

易寒雪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偷偷指着對面沙發:“班長你就消受不起?那如果是蘇老師這一類型的,你肯定連夢都不敢做。”她突然湊到寧月耳邊,放低聲音,很八卦地開口,“我們去打探過蘇老師的底,他可能是蘇家人……就是舊金山蘇家,你看他開的跑車都是限量版的……”說到這裏,她又感嘆,“蘇老師樣貌家底這樣拔尖,不知道什麽類型的女人能被他看上。”

提到蘇靜堯,寧月就想起之前在走廊裏的事,心裏不免有些惴惴,不由自主地往蘇靜堯那邊瞧去。就見蘇靜堯也正朝她這邊看過來,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她看穿。寧月頓時一僵,不禁往易寒雪身後藏了藏,避開蘇靜堯耐人尋味的視線。

蘇靜堯唇角勾笑,見寧月毫不避諱地躲到她室友身後,他笑眯眯地轉開目光,低聲和安故秋說道:“你看你外甥女沒半點表示,要不你出面回答一下吧。”

安故秋瞪他一眼:“小月最怕別人知道我是她舅舅。”

蘇靜堯臉上笑意不減,拍拍他肩膀:“你是班主任,出面調解很正常。”

安故秋頓時笑起來,仔細打量他一會:“說得好像挺有道理。”

蘇靜堯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一口,笑嘻嘻道:“你再不開口,估計你家小外甥女馬上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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