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于我心間,灑下一顆花種
年關将至,猶念故土。
他在記事本上寫道,随後唰地劃了一道橫線,像是果斷又決絕地和前句話中的鄉愁作別。
橫線後的內容無非是各條情報線和消息渠道的進展和任務布置。他的眼一直灼灼有神,集中在筆尖與紙面的接觸點,顯得他一直在思考。當他因為思維陷入困境,而讓細長的眼微微眯縮了起來,筆尖下質薄的稿紙的呻/吟也就不由自主地變響,承受着那精神上的抓狂。
如果想解決會議廳內監視死角的問題,必須要有人力或技術上的幫助……
不能尋求幫助。
他用力一猛,刺啦一聲,鋼筆的尖頭終于将紙質差強人意的筆記本刺破。
這條路上他走得孤獨。指尖和腳步所能到達的範圍以外,不付出代價,就得不到任何協助。他曾在走投無路時,将支配自己的權力,屈辱出賣給了視他如路障清除工具的人。也因此,他更清楚社會等價交換的道理,也更冰冷地相信,這世上本無跳離于利益圈之外的人。
即使那樣的人是存在的……也不會為了他而出現。
他放下鋼筆,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臨近黃昏時,夕陽垂暮至将沉,連晚霞都疲頹失色,光影黯淡,街上的行人也只得稀疏三兩。
巴黎時間16時47分。還有13分鐘,這座浪漫的現代城市将迎來她二月中又一個普通平常的17時刻。離情人節還有些許時日,但這不妨礙街頭的男女沉迷在自己的柔軟世界裏,緊密的相擁。
那只是無人街角與寒風中的平常景色。
他談不上羨慕。他自身便是一塊冰,并不需要別的人來溫暖。過度的溫暖會使他失去本來的形狀,所以他不追求那樣緊密的擁抱。與其說天天見面,舉手投足都纏綿在一起,他更喜歡柏拉圖式的缱绻。這種喜歡,是天生的。
精神糾纏。
距離越是遙遠,思緒越是綿長,情絲越是被拉得纖細;游浮于空,而幾不可見。
萬裏之外的距離,七小時的時間差距,完全獨立開的生活空間。如果不願讓對方知道,他的生活,他在何時、何地、遇見什麽人、做過什麽事,對于那個人來說便全部是秘密。而他不願意讓對方知道的理由和手段,又有太多。
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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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如連纏在一起的藤蔓和樹根被“時間”和“空間”兩把伐木鋸生生割斷的、流血的痛苦。那個人或許更甚,他想,那個人除了和他一起痛苦,或許還會連為他焦灼憂心的眼淚也流下。
歡愉嗎?
歡愉。
互相之間,要用思念末端的半分氣力攀纏住對方的心,下賭注一般不肯放手的感覺,使人歡愉,使人着迷。
他知道自己只是身在巴黎,就能給對方帶來多少離別的、相思的、眷戀的痛苦,正如同那個人也知道他無法即刻回到燕坪的時候,獨自又擔了多少落寞的、孤寂的、封閉的苦楚。
時間……快到了。
他打開手機。和上次一樣,對于那個人的通訊工具來說是無法識別的國外號碼。一邊思索着怎樣才能與衆不同,一邊斜眼睨着時間,在不差毫秒時輕觸了“發送”。
(新春快樂 ——種子已經種下了,你給我的。)
像是完成又一個重要任務似的,他輕嘆一口氣。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再看任務記事簿時也不再煩躁了。
那個人是因為他尋求幫助而出現的無條件協助者。即使客觀距離超越任何對方能力所能達到的邊界,只要精神空間的糾纏不停止,那人的力量對他的幫助,就勝過一切平等交易得來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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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side my room, thee placed a seed
你于我心間,灑下一顆花種
Since when it blooms, I barely see
不曉何時勝放,如我未覺情動
【續】
巴黎已經入夜,一切都那麽靜谧。
他在燈下寫着。看一眼時間,已經是國內的深夜。
跨新年的狂歡逐漸安靜了,使他心中的狂瀾也平靜了下來。
那個人肯定已經休息了。
他想着,頓了頓筆,在記事的右上角寫:
晚安。
【續2】
噼裏啪啦的爆竹聲。
被窩裏毛茸茸的腦袋跟着翻來覆去幾下,然後在棉被底下悶哼了一聲。“……好吵,大年初一都不讓人睡覺!”那人像是真氣着了,掀開被子就猴竄了出來,撸起袖子。“起床!陪我去趕那些放炮仗的熊孩子!不讓你們見識見識甩炮兒王,你們還真當自己是竄天猴兒了!”
他聽着那人語尾的哼聲,抿着嘴唇似笑非笑。一掀被子也準備起身,身上卻驟然涼了。
原來是夢。
什麽時候不自覺睡着的……他的手指拂過旁邊的枕頭,觸感有些沙沙的粗糙。辦公室旁邊的休息廳不是自己的公寓,他也沒打算經常在這裏休息,所以床單和被子用的布料都不怎麽好。
他翻身起來,看到臺燈仍亮着,時針還有微妙的角度才到淩晨3點。
是時候工作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點長度都不敢說自己寫的是文……總之賀文不虐。
#致永遠使我開心的姑娘
也送給熱愛荼岩的你,除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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