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一覺醒來,不知為何兩人又抱做了一團。

蕭崇敘宿醉醒來,太陽穴有幾分抽痛,感受着懷裏溫熱滑膩的身子,想必是小九昨夜又自顧自鑽進了自己懷裏。

而眼前情景,有幾分昏脹的腦袋還不是最叫他難受的,身體的其他變化,才更叫崇王煩躁不安。

蕭崇敘本想着不驚動懷裏的人,悄悄挪開身子,卻剛一動,便感到不對。

他當即呼吸一窒,低頭看見自己懷裏的小九已經睜開眼睛,目光含笑,兩頰緋紅:“殿下,小小九來幫你吧。”

“不用!不必理會,它自個兒會消停。”蕭崇敘立刻抗拒,卻還沒來得及将身抽出,就聽到小九出聲:“那哪能成,委屈了殿下。”

天色已經漸亮,床簾并未拉緊,露着一道縫隙,灑進來微光。

蕭崇敘驟然一悚,勉力厲聲道:“別胡鬧!你要做什麽!”

想蕭崇敘今年剛滿十九,哪裏經過這般陣仗。

被窩裏極悶,兩人掙動之間,薄被已經半敞開。

蕭崇敘的喘息聲逐漸變粗,自臉頰至脖頸兒通紅一片,亵衣汗濕貼着身子,“小九……你……”

像是咬牙切齒,可語調聽起來又不那麽像。

在這昏暗的,只餘一些喘息聲和吸吮聲的環境裏,蕭崇敘胸口劇烈起伏着,眼中只看得清小九的身子,伶仃一道剪影,青絲披散在削瘦的肩頭,微弱的光落到他身上,白皙的肌膚發出來剔透的光感。

蕭崇敘眼驟然一熱,下眼睑自眼尾燒出來一片驚人的紅。

蕭崇敘眼睛望着床梁上雕刻的花紋,聽着小九劇烈地咳嗽的聲音,半晌兒都不瞧他,似是在躲避着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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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看他那副樣子,勉強止住咳,心裏不由覺得崇王表面端得副年少老成,冷靜克制的性子,內裏對情色之事,竟是懵懂青澀至此。

想到此處,不由覺得好笑。

又怕這笑意帶到臉上惹惱了他,于是收斂了表情,伸手過去輕撫着蕭崇敘的熱度未散的臉頰,寬慰道:“殿下,此事乃人之本能而已,不必如此介懷。”

小九看他嘴唇緊抿着,明明是份舒爽事,看他這表情卻像是被占了大便宜被誰欺辱了似的,于是又試探着問:“難道說,這麽些年,你母後也未在此事上給你安排過……”

話音未落,蕭崇敘卻擡手一把揮掉了小九撫上自己臉頰的手,看着小九臉上神情,不由冷冷出聲,“那你呢,你為何會對此事如此的熟練?”

那股原本萦繞在這小小床榻之間,淫靡暧昧的氣息,霎時間一掃而空了。

天色已然大亮,蕭崇敘從床上起來,猛地一撩床簾,甩門而出了。

只留下還在床裏側的小九,衣衫不整,腫起的嘴唇還泛着不同尋常的嫣紅,挂着道可憐兮兮的口子,呆愣愣在那處蜷着腿坐着。

活像剛被糟蹋了身子就被情郎始亂終棄了似的。

小九于情愛一事上,并非如常人般遵守着綱常教條。

無骨刃大多些無父無母的孤兒棄子,無父母長輩教養訓導,活得孤苦,終身沒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修得一身殺人技,活有得一日沒一日的,不甚在意俗世規章。

接了活的無骨刃有些以扮女相色誘目标而殺之的也不過十分尋常。

早先在臨淵營裏,小九還不少見過兩把無骨刃夜裏滾在一起取暖的場面。

他并未想到崇王竟對此事會如此介懷。

時至半下午,蕭崇敘一直未歸,獨一人扛着自己的劍,遁入了渡空山深處。

渡空山裏有一處桃林,此時正開得旺盛,一片緋色蔓延數十裏,遠遠望去一片花海,十分壯觀豔麗。

蕭崇敘在一叢林裏将一套劍法耍完,只見地面數十道深裂的紋。

剛提劍欲走,便聽到一陣銀鈴般的嬌媚笑聲鑽入耳膜。

“哈哈哈哈哈,小師弟,你來追我呀”

“快來追我,猜猜我在哪兒啊。”

“小師弟~~”

蕭崇敘躍上樹梢,便瞧見正是齊凝雲與門裏那小弟子在桃林裏,你追我趕,好不快活。

只見那書生小白臉被齊凝雲鬧得滿面通紅。

少女一襲彩雲月紗長裙,步履輕盈似踏雲間,于桃林中仙袖飄飄,引後頭的男子前來追她。

好一幅柔情蜜意,情窦初開的如詩場面。

蕭崇敘立在樹梢,那片桃林映入眼簾,越發粉得灼眼起來。

“哈哈哈哈哈——啊?”齊凝雲一臉甜媚嘴臉突得戛然而止。

她眼眸一擡,差點以為自己花了眼。

她那大師兄不知為何攜着滿身陰雲,黑壓壓的一片,手持着他那柄輕易不拿出的時雪劍,威壓迫人地朝他們而來了。

下一刻,齊凝雲便臉色驟變,一把拽着她身後的小師弟,兩人同時往下一撲。

時雪劍是一柄重劍,劍身比尋常劍要寬許多,這些年間已被蕭崇敘修出靈性,許是主人心緒陰郁至極,那劍揮出之時帶着尖銳的呼嘯聲,瞬間揚起駭人的一陣罡風,夾雜着蕭崇敘洶湧如瀑般的雄渾內力。

沙石塵土久揚而不落,戰戰兢兢在那半空。

鳥雀振翅而出,桃花紛紛被那剛烈強勁的內力震裂,粉碎的桃花彌漫方圓數裏的天空。

數息之後,滿桃林只剩下齊凝雲和那小師弟還在那裏支棱着。

數十裏的桃花被蕭崇敘一劍蕩平,樹身都被攔腰斬斷,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腰身。

齊凝雲驚怒交加:“蕭崇敘!你瘋了!你發什麽癫!”

只見崇王殿下,時雪劍歸鞘,而後冷冰冰落下一句:“粉得心煩。”便轉身離去了。

一刻鐘之後,齊凝雲聽到遠處山林又爆發出來一陣轟雷般的震響。

凝神一望,是那片開着合歡花的樹林,也消失在這了渡空山。

一日未過,蕭崇敘的惡行就已經傳了滿山。

小九好生安慰滿腹牢騷的齊凝雲,又給人送了二斤桂花糕,三斤奶棗丸子做零嘴,齊凝雲才拎着大包小包地走了。

夜半時分,一輪明月挂在半空。

澄黃月光照亮蕭崇敘半側身子,半側在陰影裏,叫人瞧不真切他的神情。

小九在一處崖口找到了他,看到崇王殿下盤腿坐在崖邊,手裏拿着一塊巾帕,一遍又一遍地反複擦他那柄重劍。

“殿下,天黑了,回來歇息吧。”小九站在距離他十步之遠的地方,開口勸道。

而蕭崇敘卻恍若未聞,只低着頭擦劍,也不瞧小九一眼。

小九看他沒有動靜,于是提了口氣,朝他走了過去,手試探一樣,輕輕放在了蕭崇敘後背,嘆息一樣講:“走吧。”

走近了,崇王殿下一身的花香便湧入鼻腔,小九撫上蕭崇敘已具成年男子寬敞強健的脊背,手下那蘊含着力量的肌肉輪廓觸感溫熱。

“怎麽弄成這樣?”小九溫聲問道。

蕭崇敘玄黑底的錦袍上,細細碎碎的許多花瓣還有木屑。

小九挑揀了幾下,把明顯的幾片撿捏了下來。

話音落下,蕭崇敘便內力一震,那些細碎的花伴着木屑便從蕭崇敘衣袍上一同下來,一陣風襲來,全刮到了小九身上去。

小九:“……”

沉默一會兒,小九輕咳一聲,沒話找話一樣跟崇王搭話:“對了,你是如何想起來宮廷裏的小圓臉兒也是我的?”

蕭崇敘臉上沒什麽表情,“聽說你當時還沒來得及跟我上渡空山就突得急症暴斃了,我詢查了你當時屍首所埋之處,挖開來看空無一物,心下便确定了。”

蕭崇敘這時候擡眼望向了小九:“現在細想來,只怕第一次你被人推下湖就已經要借假死脫身了,沒想到卻被我救了,你只能另想他法,得了個勞什子急症。”

小九卻還停留在蕭崇敘上一句話帶來的震驚裏,完全未想到蕭崇敘還會為此事,徹查一番,遲疑問道:“你去挖了墳?親自……?”

蕭崇敘神情間閃過一絲掩蓋不住的煩躁:“差遣下頭人去做,很可能會糊弄我。”

小九觀蕭崇敘神情,怕是這崇王下山之後在宮裏沒少被人陽奉陰違的糊弄過,吃過幾次悶虧,才變得誰也不信任,做事只得親力親為。

“不說宮裏,就算是世家貴族裏,也少不得底下奴才見風使舵,糊弄主子的,殿下自幼又少入京城……”

小九想着蕭崇敘回了皇宮一趟為了查探自己的身份,又一個人去刨那數年前的糕點小師傅的墳的景象,心頭頗不是滋味,寬慰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蕭崇敘打斷了。

“你不也是一樣,與戲耍糊弄我的他們有什麽不同?!”

小九一愣,不知道他怎麽會把矛頭轉向自己這樣快,卻見蕭崇敘冷着一張臉,起身将劍收回,目不斜視地擦過自己的肩頭,轉身離去了。

小九瞧他離去的背影,好說歹說這麽久,也是被惹出了幾分不快,不由也帶了幾分情緒:“鬧什麽脾氣,殿下若是十分不喜,我往後不幫你弄了便是!”

蕭崇敘原本離開的腳步猛地一頓,他霎時轉過身,眉眼淩厲:“你不幫我弄?你幫誰弄?你早同他人弄過多回了罷!”

他說着竟上前來幾步,小九瞧他氣勢迫人地走來,不由自主朝後退了去。

“說什麽心悅我已久!你當我什麽都不懂?小九于床笫之事上如此随便,心悅的人恐怕也是……”蕭崇敘越說越是憤恨,不知道怎麽會被小九這樣輕而易舉的引誘欺瞞。

“住口!不是!”小九看着蕭崇敘已是惱紅了的一雙眼,不由出聲打斷。

他朝前走了一步,抓住了蕭崇敘的手,眼瞧着他年輕的眉眼,提聲解釋道:“不是!沒有旁人!我心裏只有殿下一人!”

聽小九厲聲自證,蕭崇敘不由回憶起晨間那一幕,不知是羞是憤,咬着後槽牙問道:“你沒有旁人?那你怎麽會如此……深谙此道。”

蕭崇敘看着小九臉上顯示一片空白,而後閃過一縷難堪。

抓着蕭崇敘的手也松了勁。

“殿下既能将我多次認出,也該知道我這身子與常人不同,在未遇殿下之前,我曾…我曾被主家買去,扮過幾年主家的心上人,主家拿我做替取樂而已。”說到後來,小九似是極難吐出字眼,顫聲道:“僅此而已,并無關情悅誰人一說。”

此話一說,蕭崇敘仿若心口像是被什麽隔空一抓,小九似是承受着巨大苦楚的臉龐上,嘴上那道他昨夜醉酒咬出的口子赫然撞進眼簾。

這是他昨日報複的證據,因着小九曾将他嘴唇咬爛過一回。

崇王被莫名的妒恨沖昏頭腦,未曾細想,于床笫之事看似熟練的小九,為何會在親吻一事上如此生疏。

現下結合着小九的話微一思索,便能窺見那隐蔽的,叫人心顫避諱的真相。

只怕是他原先的主家,只将他用于洩欲,并無疼寵疼愛之意,因此從未親吻過他。

看着蕭崇敘久久望着自己不出聲,小九抓着蕭崇敘的手再收不住力。

他垂下已酸澀上湧的眼眸,松了手:“殿下若是嫌我髒,那我往後……那我往後……”後頭這句話小九重複了兩遍,抖着聲調,未能完整地說出口。

蕭崇敘仿佛是被小九嘴裏的那個“髒”字刺了一下心髒,他被這陌生的痛意逼得脫口而出:“我并無此意。”

小九愣怔一瞬,卻在下一刻被蕭崇敘抓着手,拽了一下:“我們回去。”

惱了一天半夜的蕭崇敘總算願意回去休息,小九被他牽着,走在林間,樹葉窸窸窣窣出聲。

蕭崇敘在前頭牽着他,悶悶出聲:“你既心悅我,往後再不許同旁人弄那檔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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