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夜黑風高,宰相府。

齊凝雲手裏拿着一個蘋果,正要咬得咯吱響。

她坐姿不雅地跷着腿,一只手拿蘋果,另一只手,手握着一柄長槍。

只見那鋒利無比的銀槍頭正直指跪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容貌豔麗的女子脆弱的咽喉。

此人正是她那如今這把年紀依舊不安分的老爹,年前剛納進房裏的第十三房小妾,恩寵正盛。

旁邊的齊海廣佝偻着身子,嘴裏罵着齊凝雲:“孽障。”

一邊不知道是氣得還是怎樣,抖着胳膊正在書案上寫着什麽,時不時還擡手扶一扶剛才一番雞飛狗跳下,已經歪了的頭冠。

齊凝雲很快就把手裏的蘋果啃得還剩下一個核,随手準頭十足地抛進了一個下人手裏。

吃完了蘋果,齊凝雲看了看他爹,嘴裏忍不住啧了一聲:“差不多行了,老頭。”

話音落下,齊海廣将手裏的折子狠狠砸向了齊凝雲。

齊凝雲接過,一目十行,洋洋灑灑幾行字,正是在她的脅迫下,寫出來請皇帝賜婚的折子。

她總算滿了意,手裏銀槍一收,又一看那十三房小娘一副驚吓過度,要昏厥過去的樣子,惹得憐惜美人的齊海廣連忙去扶。

“看你這孽障做的好事!”齊海廣一邊哄慰着美嬌娘,一邊對齊凝雲怒目而視。

齊凝雲将折子過目一番,又丢回了桌上。

“你我皆知當今聖上的頑疾乃是當年禦駕親征所留下的病根兒,這麽些年已經是醫無可醫了,便再是死撐也沒多少光景,你這般舊臣在四皇子與太子之間不站隊,與早就包藏禍心虎視眈眈的離王不往來,現在還好,哪日有個萬一呢……”齊凝雲湊過去,壓低了聲音,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Advertisement

齊海廣聽她這膽大包天的女兒所言,張口便斥:“住口!此事不可妄議!”

“我這是幫你,你就我這一個女兒,婚事多少人盯着,我回回下山安生過嗎!”

“你不得安生!你不得安生還不是因為你非要與那罪臣之子攪和在一起!引得家中長輩晚輩都心驚膽寒!?”

齊凝雲那小師弟,若真只是個窮小子,還不會叫齊家這麽強烈反對,可是她和罪臣之子非要在一起,一族都要受到牽連,所以齊凝雲無論如何和她那小師弟都過不了明路。

“所以現下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你當崇王松口是易事?”齊凝雲想到她所珍藏的春宮圖便覺得心口絞痛,她看着兩鬓頭發已經斑白的齊海廣,走過去勸道:“崇王到底和其他皇子不太一樣,即使現在出入東宮,但是手裏到底沒有實權,即使你上書請旨賜婚,也不會惹得過分猜忌,這才好叫你往後在朝堂裏,好好混日子啊。”

此言落下,齊海廣也是一陣神色不明,卻沒再出言怒罵。

自回京來,已有小半月了。

小九在京城崇王府已經熟悉了環境,整日在院裏喂魚養花逗鳥,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只是崇王從數日前入宮一趟回來,總是對着小九,若有所思。

那視線實在想忽視都難,但是小九若真細問,蕭崇敘卻又避而不答。

誰也未曾想到,齊海廣請旨賜婚一事,竟真得了皇帝應允。

賜婚一事在京城掀起波瀾,屆時小九才知齊凝雲要他們幫忙的事。

小九在崇王府後庭院,将一只不知道怎麽砸到了他鞋面上的蜂蟲,從地上撿了起來,又放回了那朵開得正盛的花上。

“什麽?由我代婚替嫁?”小九驚訝不已,轉頭問跟在他身後的蕭崇敘:“你答應她過了?什麽時候的事,怎麽也不提前知會我一聲。”

蕭崇敘看小九的表情,不由問道:“難道你會不願意?”

小九看他的樣子,好似理所應當,篤定自己不會拒絕扮成女子嫁與他,哪怕态度上有半分猶豫,都是對崇王殿下的傷害與辜負,小九最後思索片刻說:“倒也不是不能幫她這個小忙。”

這話說完,蕭崇敘才弱不可聞地從喉嚨裏發出來一聲勝券在握的低哼。

“你有沒有旁的事,想要告與我?”蕭崇敘望着彎腰拾枝的小九。

小九曾告訴他,他侍奉舊主之時,扮成主子心上人的樣子,供他取樂,可是從蕭宸景那裏,還有小九身上的羅蓮丹毒都能夠斷定他是為離王的假替,若是小九沒有撒謊騙自己,那麽他此前的舊主恐怕并非是離王,而是對離王心懷愛慕之人?

“什麽事?”

小九起身,看到蕭崇敘又露出來一副,莫名其妙的深沉表情。

有關小九從前那些事,蕭崇敘知曉應該不會是多麽美好的回憶,他想叫小九親口對他說,又想叫小九将從前一切忘記。

“沒事。”

過了半晌兒,蕭崇敘又重新這樣說,然後走了兩步,問小九:“可要去看看婚服?”

不知為何的,這等婚事,會遭到太子的不贊同,連同皇後對此事也未做表态。

其中态度已然明朗,加上蕭崇敘那日在東宮與太子起了争執的風聲傳出,朝堂內外又是一片波瀾猜疑。

既如此,這場不被母親和兄長祝福的婚事,還是在三月後如期舉行了。

南風知我意

婚事由齊凝雲下山來,親手操持,迎親隊伍,喜婆,連同當日撒的喜糖都由她挑選了。

說熱鬧,崇王殿下身騎駿馬,着錦綢喜服當街而過,後頭鑼鼓齊鳴,鞭炮齊響,也是十分熱鬧。

可是因着東宮儲君,還有季皇後的态度,再加上崇王與朝廷中人少有往來,所以大婚當日,前來捧場的官員并無許多。

三拜過堂,新娘子被新郎官牽着盈盈細手,送入洞房。

縱是前來觀禮的賓客并不多,但是婚事流程繁雜,待新娘子鳳冠霞帔待在房裏等到了天黑,才聽見有人推門而入的聲音。

蕭崇敘今日喝了些酒,小九感覺到他靠近,聞到了他身上散發的酒氣。

一雙手搭在了小九的肩頭,他此刻已經易容縮骨成了齊凝雲的樣子,肩頭比常日窄小了一下。

屋裏亮着紅燭,空氣裏有淡淡的酒氣還有小九身上不同以往的胭脂水粉香,甜得膩鼻。

莫名的,氣氛變得有一絲難以言喻起來。

好若真是兩人的新婚一般。

蕭崇敘從小九腳上的婚鞋打量到披着紅蓋頭的頭頂,目光似有實質,落在紅布蓋頭上。

“小九,我字應決。”

蕭崇敘的字極少告與他人,此時這般鄭重其事跟小九說,小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有幾分莫名局促,因為小九沒有像樣的名,更別提字。

“小九就是小九,小九沒有其他。”

話音落下,小九感覺到蕭崇敘還在身前未動,也不掀蓋頭,才明白過來什麽,後知後覺叫了他一聲:“應決。”

蕭崇敘這才輕輕,應了一聲。

小九覺出蕭崇敘今夜有幾分古怪,在這越加顯得暧昧的氛圍裏,忍不住伸手就想掀開蓋頭。

沒想到剛一碰到,就被蕭崇敘扣住了腕子。

“小九,我想看看你長什麽樣。”

這不是一個請求或者帶着詢問的語氣,小九的手倏然收緊,垂在膝蓋上的繡着金絲祥雲的錦布被他絞得不成樣子。

這是要真要掀蓋頭。

小九隐在蓋頭下的臉,露出幾分掙紮和難堪。

許久的沉默着,蕭崇敘卻沒見罷休,像是在有些固執地等,等小九松口。

半晌兒,小九紅蓋頭蓋住的腦袋,漸漸垂了。

“小九沒有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樣子。”

那一瞬間,蕭崇敘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輕呼出聲:“什麽?”

小九的脊背也彎了下來,好像終于還是要面臨這一天。

“覆面之下,是幼時捏骨先生為我捏的臉,好與易容方便。”

終于說出來了,小九心口那口氣卻遲遲不敢長出,說完後是多憂多慮的怕,怕蕭崇敘覺得自己古怪,更甚點覺得自己恐怖。

怎麽會有人沒有自己的名字,沒有自己的臉呢。

原來小九就是小九,小九沒有其他,是一句真話。

握着小九手腕的手漸漸松了,小九卻好似感覺到心性單純的崇王無法接受這樣怪奇荒誕的

事,對自己已心生嫌惡起來。

在蕭崇敘徹底松開手之前,小九反應慌張地兩手抓住了崇王将要離去的手,有幾分哀切地叫了一聲:“殿下……”

蕭崇敘被冷汗津津的一雙手握住,垂下眸,過了良久,出聲道:“那我可瞧瞧你覆面之下的樣子嗎?”

小九本能的搖搖頭,而後又認輸一樣講了:“好罷。”

蓋頭終于被掀開,露出來那張足與齊凝雲,以假亂真的臉,連那眼下的一顆痣都點得十分傳神。

小九前去卧房旁的耳房卸下覆面,離去前,又含哀私怨地望了蕭崇敘一眼,像是極不情願,但是又無可奈何。

足足拖延了許久,小九才從耳房磨磨蹭蹭出來。

蕭崇敘身着大紅色喜服,提拔的身姿站直了,望了過去。

一雙淺色的眸,不高不矮的鼻梁,薄薄一片唇,是那平平無奇的長相,很難叫人留下什麽印象,細看起來與那門前小厮霜葉有那麽七八分相似,只是原本的肌膚比霜葉白一些,而且眉也窄一些,叫得這張平庸的臉,能勉強與清秀沾那麽一兩分的邊。

這樣看起來,小九潛伏在崇王身邊之時,用的是一張與他本相差不多的臉。

在這樣叫小九覺得漫長的,如同審視一般的視線裏,他越發的感到局促不安起來,薄唇抿着,眼睛有點難過地瞧着蕭崇敘:“可是……可是不好看?”

這實在是太多此一問了,幾乎是剛說出口,小九便咬了下唇,悔恨自己的多嘴。

不好看?

蕭崇敘的目光還沒有從小九那張已經十分窘迫的臉上移開,這實在是不能用單純的好不好看來評價形容的。

這是無骨刃的本相。

除了縮骨易形之外,無骨刃另一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這就好比一朵花,外頭不管是什麽顏色,開得五顏六色也好,花瓣不管是卷是翹,它只朝你露出來它的花蕊。

這叫人怎麽形容呢。

一時間,蕭崇敘沒有辦法形容這種莫名的心緒,卻此刻又聽小九試探一樣,切切問自己:“我可……可按照殿下心意,做張新的臉。”

蕭崇敘仿佛聽見那朝自己露出花蕊的花此刻揚言要去揪別的花的花瓣來裝點自己,這怎麽能行,那不相稱的花瓣若是将花蕊遮蓋住,他還怎麽好瞧?

“不用。”蕭崇敘語氣裏伸出帶出了幾分責怪的意思,又說:“不是告訴你我的小字了嗎,怎麽還叫殿下。”

小九一時愣怔,叫了一聲:“應決殿下……”

蕭崇敘再次露出了拿小九很沒有辦法的表情,因為是新婚夜,對小九格外寬容。

小九這時候才遲遲看到蕭崇敘面前的立着紅燭的桌面上,正攤開着一本什麽,在小九在耳房卸掉覆面之時,崇王應該就是在看那些。

待小九上前兩步,打眼一瞧,心頭原本萦繞的那些彎彎繞繞,霎時間仿若被雷打了似的,散了一幹二淨。

小九驚疑不定地望着崇王那張看似沉着冷靜的臉,又看看桌上那本子上交疊姿勢,不堪入目的畫上人兒。

“這!這是誰給你的!”小九撲上前來,語氣像是發現有人在把蕭崇敘偷偷拐帶壞一樣的:“你怎麽看這些!?”

蕭崇敘反應極快的伸手将桌上的本子收起,又看小九似是對自己看春宮圖反應極大,不由故意将手裏的春宮圖甩得嘩嘩響。

“就只許你會,卻不叫我學!?”蕭崇敘鼻腔裏發出來一聲冷哼:“我早看完了,今夜不過是再複習一遍。”

蕭崇敘對上小九難以言喻的眼神,繼續放話道:“夜已深了,小九莫再耽擱時間,還是速速與我入洞房吧。”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