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脫了衣服上來”

梁昱衍的聲音從床帳裏傳出。

小九站在原地久久未動,仿若沒聽見梁昱衍的聲音一般。

梁昱衍強壓着語氣裏的怒意,又重複了一番,“我說叫你脫了衣服上來,你沒聽見嗎?”

這聲令下後,小九甚至還往後退了一步。

在床帳裏聽到小九腳步聲的梁昱衍,一把拉開了床簾。

梁昱衍披散着頭發,一張臉蛋兒上,下巴尖尖,白皙的皮膚透着生嫩的光澤,一副剛沐浴過後的樣子。

“你到底在磨蹭什麽?”

在小九離開的三年裏,梁昱衍在此事上從未假與他人,而自己一個人疏解,卻未有小九精心伺候的舒爽得趣,久而久之,在這事上則是能免則免了。

許是憋悶太久,這小九剛一尋回,他便起了這久違的旖旎心思。

床簾的遮擋拉開,梁昱衍看見了小九那張未着覆面也未戴面具的臉,眉頭不由一擰:“不是把衣物都叫人送到你房間了嗎,為何沒換?也沒……”

梁昱衍的視線落到小九那張沒有經過絲毫修飾的臉。

梁昱衍叫人放進小九房間裏的衣物乃是離王常穿的服飾,銀紋玄黑底,低調又不失奢華,與離王外在溫柔又不失威嚴的氣質相當。

縱使梁昱衍沒把話說完,看到落在臉上的那道視線,小九也能聽明白他後半句是想要說什麽。

從前每每小九為他在床上侍候,都是要做離王的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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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昱衍今日已經在馬車上對小九發了一通火,左右人也找了回來,自三年前分別,主仆二人到底多年未見,梁昱衍不想把兩人之間的關系又推回去。

停頓片刻,梁昱衍才有幾分不耐煩地說道:“罷了,不多與你計較了,怕是離了侯府太久,規矩都忘了,先上來吧。”

“不。”小九突然出聲。

那一瞬間,梁昱衍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看着站在那裏的小九問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于是小九低下來頭,用啞澀無比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不要。”

小九身上還有昨夜由着蕭崇敘胡款折騰出來的印子,那痕跡從鎖骨到腰腹,甚至那腳踝上都留有的淤青,哪怕是個沒經過人事的也能從這明顯的痕跡裏窺探出個一二。

小九深吸了一口氣,突得往地上一跪,又說道:“小九還是領罰十鞭吧。”

“什麽……什麽意思!?咳咳……咳。”梁昱衍情緒上來,臉上浮上一層薄紅,甚至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三年前那件事到底是給他留下了病根兒,梁昱衍身子大不如從前康健了。

可他此刻卻完全不以為意,身着着一件單薄的亵衣,便赤着腳踩在地面上,氣勢洶洶朝小九走了過來,他來到小九面前,琉璃似的眼珠子惡狠狠地盯着小九那低下來的頭顱:“擡起頭來!”

停頓數秒,跪在地上的小九還是擡起了頭。

“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誰給你的膽子,你竟敢……”梁昱衍臉上的表情在順着小九那張低眉順眼的臉看到他脖頸兒上隐在衣領下的紅印時,出現了短暫一瞬的空白,梁昱衍臉上的表情恍若遭受雷擊,他難以置信地望着小九:“誰?”

梁昱衍好像遭遇了天大的背叛,身形都一度站不穩了,他抓着小九的肩膀,強迫他面對着自己:“我問你和誰幹了這淫穢的勾當?”

然而小九還是依然面無表情的,上半身繃得筆直地跪在地上,沒有做出來絲毫反應。

電光火石之間,梁昱衍注視着小九,腦海裏閃過了什麽,他胸口好似被人紮了一刀,所有淤血都堵在裏頭:“崇王?”

原以為那在崇王府,崇王所謂的“你情我願”不過是想要留下小九的托詞,縱是小九手段高明,他用這樣一張平庸的臉,如何能勾得崇王心神?

“他怎麽會瞧得上你?”梁昱衍身形搖晃兩下徹底站不住了,他在這一刻表現得好像是一個剛搶回來獨屬于自己的玩具還沒來得及耀武揚威就又被奪走了一般。

梁昱衍跪跌在地,細白的手指抓着小九的肩膀,把小九的衣服抓出來褶皺,他的情緒徹底失控:“小九!你怎麽敢這麽對我!你與那崇王都做了什麽肮髒事!?才叫他願意保住你?”梁昱衍下眼睑一片赤紅,再是賞心悅目漂亮的一張臉做出來如此表情也是顯出來幾分可怖:“你可是把我叫你學的那些侍候我的本事都用到了他身上?”

滔天的妒意幾乎将梁昱衍的身軀淹沒,他披頭散發好似惡鬼,怒視着小九:“我在問你,回答我啊!回答我!!!”

直到這時,小九才緩緩擡眼對上了梁昱衍的視線,他語氣無起無伏:“是,我把你叫我學到的那些床上的本事都用到了他的身上。”

下一刻,“啪”一聲,一記不留餘力的耳光落到了小九臉上,小九的臉被扇得偏向了一邊。

“才叫他願意保住我。”但是他還是将他那句話補充完整了。

梁昱衍胸口劇烈起伏起來,心頭的窒息感卻越來越盛,這一記耳光似是帶走了如今這副孱弱的身軀最後一絲力氣。

“滾!”梁昱衍手臂擡起,手指着門,聲嘶力竭般出聲:“滾出去!”

小九左邊臉上帶着明晃晃的巴掌印,回了自己院裏。

他臉上火辣辣的疼,感覺自己的臉應該是已經腫了,梁昱衍下手向來不分輕重,更何況這包含怒意的一巴掌。

小九剛回到自己屋,還沒來得及拉開抽屜找消腫的傷藥,就聽到了門口處有些細微的動靜。

他動作一頓,轉頭看見自己剛插上的門闩被一枝小木棍靈巧地一撥。

“怎麽還沒走?”

小十一那張與小九一模一樣的臉露了出來,他與小九一樣,在這侯府裏經常不戴面具出入,致使梁昱衍曾經将兩人錯認過多次。

小九這時候卻看見小十一進來,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脖子瞧。

意義不明的一聲嗤笑後,小九無奈地問:“又偷聽了多少?”

小十一也不遮掩,他朝前走了幾步,對小九說:“你得手了?”

小九沒說話。

小十一繼續說:“怎麽不過短短幾月,你便得手了?”小十一腦袋偏了偏,更細致地端詳來小九脖頸處隐隐約約的一道暧昧紅痕,他說:“我想看。”

小九把找到的傷藥打開,正在往臉上塗抹上藥,聞言不由蹙眉:“你若是想看,這京城的尋歡樓裏多的是,你自可去看。”

小十一嘀咕出聲:“那如何能與你這一樣?”小十一舔了舔嘴唇:“你這是兩情相悅的,與些皮肉生意的情場歡交怎能相提并論?”

提及“兩情相悅”四字,小十一神馳神往,眼神和語氣都變得不一樣了,好像這幾個字無比神聖。

若是尋常人,自會覺得小十一表面看起來已經是個普通正常的年輕後生,可若是真的不做僞裝細細接觸下來,便會輕易察覺作為剝離正常環境,只做殺人器具使喚的無骨刃,言行舉止上的一些異樣。

“叫我看看吧。”看小九不答應,小十一卻動作魯莽地過來,伸手就要扯開小九的衣領,好方便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

小九上去就是一掌将他重重推開,那一掌施了幾分力,小十一沒防備,被推得往後跌了幾步。

“小氣鬼!”小十一看他極不願分享,也來了幾分怒意,臉上浮現幾分惱火。

小九今夜本就心情極差,若是尋常他還會苦口婆心與小十一絮叨一番,他如此的言行是對他人多大的冒犯與不妥,可他這個時候也實在沒了耐性,于是也冷冷回道:“你煩不煩?你若是沒事便回營去,少在這裏瞎轉。”

小十一聽他不耐煩自己,心下更氣起來:“我為你挖墳挖得手都磨破了,後來你沒死也不回來,叫小侯爺找你發了大火,遷怒于我為你挨了罰,你如今卻這樣對我?”

聽小十一質問,小九往他腳下瞥了一眼,看到地上已經沒了血印子,便知他已經上了藥了。

“以你的功夫若是不想被抓住,誰能抓得住你?你怎麽又回來的?”

小十一也冷哼一聲,“只許你瞧一眼,再瞧一眼,卻不許我瞧?”

“我不許你瞧什麽了?腳長在你自己腿上,梁小侯爺門在那頭,你若想瞧便去瞧個仔細,別在我這裏撒潑耍渾!”

若論起這些,小十一比小九實在是生嫩了太多,眼看說不過他,還要趕自己走。

小十一原本垂在身體兩側的手驟然收緊,手攥成了拳頭,對小九低吼出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怨怪我随小侯爺去崇王那裏尋你回來!你只想着你自己與那崇王甜甜蜜蜜,根本就沒再想過我們!”

話趕話來,看着小九臉色一白,小十一已經自覺失言語重,還未來得及挽回找補,就被小九當胸一腳踹到了門邊。

一聲悶響,小十一捂着肚子,擡眼看立在那裏神情沉下來的小九。

“出去!”

兩個字落在耳邊,小十一心頭頓時湧上一股好似被想要親近的家長批評冷落後的委屈。

良久,小十一蜷縮在門邊的身子才慢慢起來,卻因為确實說錯了不該說的話,眼神也不敢跟小九對視,只顫着聲說:“我也不想再叫他們找到你,擾了你的清靜日子,可是……可是你不知曉,大統領在你離開之後,又尋得了一位捏骨先生,眼下正挑選新的孩子,下月初便要再起封壇儀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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