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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十一被擡回小九房內之時,已經一副進氣兒多出氣兒少的樣子了,整個人像是被生生抽了筋骨似的,意識不清地時不時抽搐兩下。
小十六從小九身旁遞過來一個小盒,小九接過來打開之後,将那裏面的藥丸喂進小十一口中,又強硬地掰開他的嘴,喂進去一些水,眼看着小十一喉結微弱地滾動了一下,小九才放心地松開了手。
有些弄灑的水将小九的手指沾濕了,他拿出來一條帕子,一邊将手擦幹淨,一邊說道:“小十三,小十一不能再留在這裏了,你去把他送到建寧侯府吧。”
那些梁小侯爺與小九之間的風言風語早在這臨淵營裏被傳了個遍,不是什麽秘密了。
小十三聽到小九這樣說,當下有面色變得有幾分躊躇:“這……”
小九伸手将小十一身上的腰牌解下來,然後将自己身上那個篆刻着“九”字的腰牌給小十一在腰間系緊了。
他也不再廢話,說道:“快去吧,小十一身上的傷比我想的要嚴重,別耽誤了時辰。”
聞言,小十三便不再猶豫,伸手便将床榻上緊閉着眼眸的小十一扛到了背上,動作利落地推門而出了。
距封壇之日已經過了将有七日,卻未見小九那邊有何反應。
淩壹原本是該慶幸的,料想該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九怕了自己,可不知為何,在這份出奇平靜的背後,他總是有幾分心神不寧。
可是他叫來營裏巡查的護衛,詢問起來,也都是說一切如常。
淩壹在這日聽完手下禀告自己的消息後,略微思索片刻,便要親自去校武場查驗一番。
手下皆是對大統領這時常疑神疑鬼性子已經習慣,于是也不耽擱,幾人跟随着淩壹來到了校武場。
來到這擺放着數十藥壇的校武場內,淩壹目光掃過那些見到他都低頭行禮的守衛們,他也不言語,那黃金面具下,敏銳多疑的眼珠子轉動,他看似慢條斯理地行走在這校武場內,路過那擺放整齊的藥壇。
裏面有幾分輕微的異動,還有稚嫩的呼痛聲,只是這般時日過去,大半孩子都已經耗盡了力氣,便是拍打壇身,動靜也沒那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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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淩壹行至最後,到了那封壓着小十一的那一壇旁側之時,聽到裏頭那寂靜一片,像是裝着一壇沒有任何波動的死水。
那旁邊看守的人被淩壹目光掃過,不由有幾分緊張,可卻不覺得這壇裏有什麽差錯。
那小十一本就是個成年男子,縮在壇裏本就比平常孩童身骨更顯壓迫,況且身上還有傷口,前日這壇子裏還有些微動靜,至今日時間過去這麽久,也确實該無力再掙紮些什麽了吧,更甚者說已經在裏頭斷氣了也說不定呢。
而且那大統領本不就存在要小十一折在壇裏的心思嗎……
就在那護衛心裏都飛快的閃過這些彎彎繞繞之時,那大統領卻出乎意料的伸手将身後那啞巴刺客身側的長刀抽了出來,淩壹揚刀而起,那氣力夾雜着他強勁的內力,刀身撞上壇肚,瞬間将那壇子砍得四分五裂開來。
“嘩啦”一聲,碎掉的壇身散落一片,裏頭的黑漆漆散發着濃郁沉香的藥水流淌而出,蔓延至他們的腳底。
在那藥水與沉重的殘片之間,顯現出來的一物叫在場的衆人都是驚得臉色驟變。
那是一只被綁了嘴的羊,是足了月份的羊羔,眼睛圓睜着,已經斷了氣。
在那一瞬間,那看守這一壇的護衛簡直像是被駭破了膽子那般,跪了下來,對着淩壹求饒道:“大統領!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人話還沒說完,便被淩壹一刀直接上去抹了脖子,在那脖頸鮮血飙出的瞬間,那人臉上的惶恐驚懼徹底凝固在了臉上。
“撲通”一聲,是那屍體倒下的聲音。
在那金色的面具之後,淩壹他透着陰郁的目光緩緩掃過這校武場內的圓壇。
天色剛一擦黑,淩壹便攜着人闖進了小九院裏,待他走到門前,一腳踹開那木門,卻見裏頭空無一人。
淩壹走進去,看見桌上還剩下半杯冒着熱氣的茶。
他沉了氣息,仿若從牙槽裏擠出來一個字,命令道:“追!”
淩淵營裏淩壹的手下四散而出,去追尋那小九。
就在這時,窗外卻一閃而過一道黑影,淩壹毫不遲疑地奪窗而出,緊随着那人身後。
那小十五仗着身形小,腿腳更輕便,運起同出一門的輕功來都有幾分小九當年的風采。
淩壹的手下大多不是無骨刃,這時候已經隐約跟不上了他們的速度,遠遠地綴在淩壹他們的後面。
幾人來到臨淵營後山的密林裏,淩壹後頭的手下被突然襲出的小十三小十六他們劫襲。
待淩壹一股腦被引至叢林深處,才猛然察覺後頭早已沒了動靜。
他反應迅速,瞬間明白這是一場早有準備的圍殺。
一柄劍從他後方襲來,他似有所覺,瞬時轉身抽出武器格擋,腳抵着地接連暴退數十步。
小九未遮面,手持一柄長劍,這擊被淩壹躲開之後,提劍又再次出擊。
金屬相撞的聲音接連響起,一時間火花四濺。
淩壹自幼功夫便與小九不相上下,這時候兩人打起來,皆是埋藏着壓抑許久的怨恨,因此打得越發激烈,出手全是要了結對方性命的殺招。
“我當你多能忍,裝一副不争不搶的清高聖人臉這麽多年,你也憋悶壞了吧。”淩壹惡狠狠出聲。
小九眼睛死死盯着他,開口道:“你不該傷小十二性命。”
“哧拉”一聲,是淩壹的左胳膊被旋出了一個口子,有一手掌大,小九抽劍回來,未來得及再襲出,便被淩壹壓迫貼至身前,短匕閃着寒光的刃口就要劃過小九脆弱的咽喉。
小九折身躲過,還是被轉而向下旋出短匕的淩壹刺傷了脖頸下的鎖骨。
“我傷小十二性命?”淩壹冷笑一聲後,咧嘴惡意說道:“誰叫他自己蠢,要為你求什麽解藥。”他故意要激怒小九一般,怒笑着:“哈哈哈哈哈,實在是可笑,為那樣不值錢的東西送了命!”
“是你!是你故意欺騙他……”小九果然聽他如此羞辱已經離去的小十二,心緒被激起,手下劍越揮越快,眼珠子都微微發紅起來,咬牙切齒一般說道:“我今日便叫你為小十二償命!”
“叫我為那賤命一條的蠢貨償命!也要看你有沒有那本事!”淩壹此刻也是寸步不讓,甚至還叫嚣着說:“那小十二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用命換來的解藥不過是幾文銀子便能買來的吧!事情到如今這般局面,全都是小九你逼我的啊!”
淩壹身上已經有被小九激憤之下刺傷的數道口子,身上皮肉綻開,流出來猩紅的血,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面目扭曲,極端妒恨小九一般:“若不是你在營裏攪局,這淩淵營早就是我的了!我兢兢業業這麽久,夙興夜寐,這才爬到大統領的位置,而你呢,你都做了些什麽,買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來給他們送一送,便博得一群無骨刃都甘願為你去死!”
“如果你早死了!小十一小十二他們根本也不會被你所累!”
淩壹手中短匕刺上小九的腹部,小九用來抵擋的劍身竟在淩壹這蘊含着內力的一擊撞碎,短匕到底是刺入了溫暖的皮肉裏。
兩人到底是都已經殺紅了眼,短匕首拔出之時,小九喉口嗆上一口腥甜的血,卻被他強撐着咽了下去,他捂住湧出來血的傷口,退至身後的一棵樹下。
“他們被我所累?明明是你心氣狹小惡毒,才借由妄想鏟除他們!是你自己身不配位,從沒有把他們當人看!卻還想要他們效忠于你,簡直癡人說夢!”
“我身不配位?爬了小侯爺的床,又侍候于王爺的你就配了!?”這四個字像是狠狠踩中了淩壹的痛腳,他雙眼赤紅,帶着渾身的兇狠殺意,恍若惡鬼:“你也敢說我不配!”
這一片樹林在兩人的刀光劍影之中,已經一片狼藉,樹葉落下來大半,樹身道道斑痕。
就在淩壹再次俯沖向那棵樹下的小九,眼中含着要将小九斃命的尖銳恨意襲來之時,卻被身後破空而至的一柄劍阻了去勢。
那柄重劍來得又猛又烈,淩壹差點兒閃躲不及,內力運轉之極致才堪堪躲開,饒是如此他臉上的面具也是被劍氣所傷,裂開了兩半。
那張與小九一模一樣的臉露了出來,淩壹仿若當場被人剝去了什麽。
明明該有什麽不同的,在他成為大統領,擁有自己的名字,又戴着區分于無骨刃的金色面具的時候,他與小九小十一他們這些無骨刃該是不同的。
可在這個時候,淩壹并沒有什麽能夠茫然的時間。
因為那蕭崇敘此刻腳尖輕巧落地,伸手朝入土半身的時雪劍一探,那柄重劍便應受感召似的飛速回到了他的手中。
下一擊很快就來了,沒有絲毫停頓的,蕭崇敘朝淩壹刺去。
淩壹瞳孔驟然緊縮,身子仿佛被充滿威脅感的兇猛巨獸盯住,身子在這股強大的壓迫感下甚至有幾分僵硬,那劍還未至,他就已經被幾分瀕臨死亡的恐懼徹底掌控住。
在那一瞬間,淩壹用盡全力去躲避那來勢兇猛的一劍,可即使是這樣竭盡全力的閃躲,他卻還是被那重劍裹挾的劍氣震得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碾斷了般疼痛到麻木。
淩壹自知不是蕭崇敘的對手,這時候身負重傷,已經萌生了退意,他眼神不甘地掃過在那樹下的小九,又對着蕭崇敘故意說道:“剛才倒是少說了一位,小九的入幕之賓可也有崇王一位呢。”
淩壹因為過分失血,嘴唇失了血色,卻還做那副怪腔怪調:“小九,你自己打不過我,還喊來你這姘頭來做幫手。”
“到底是不知廉恥慣了的人!”淩壹嘴裏羞辱着,又撞見蕭崇敘望着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無波無瀾,仿若在注視一件死物。
淩壹心下湧起越加難以掩飾的恐懼,嘴上卻越是不饒人:“小九身子崇王享用起來還舒爽吧,他這樣的身骨可是由着王爺在床上折騰成什麽姿勢都行?”
“若非是如此,王爺這等千金之軀何至于來此地為他這一把無骨刃來出頭?”
淩壹邊說邊退,額上的汗水模糊雙眼,他那股瀕死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在這一刻,淩壹清晰的認識到,他根本沒有可能從蕭崇敘手底下逃脫!
就在這時,淩壹一咬牙,也不顧逃命了,轉而朝小九襲去,妄想在死之前也拖他下去。
“噗嗤”一聲,是重劍入體的聲音,那柄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寒光的時雪劍當胸穿過淩壹的身體。
小九不知為何地跌坐在地,望着那懸在眼前的劍尖。
溫熱的血滴落在小九的臉上,小九呆呆愣愣睜大了眼。
淩壹的屍體軟倒了下來,露出來蕭崇敘那張深邃俊美若天神般的臉龐。
蕭崇敘似是思索回憶了什麽,然後張嘴恩賜一般回答了,死在他劍下的淩壹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問題。
他說:“舒爽,十分舒爽。”
蕭崇敘将劍從淩壹身上抽出,更多的血從淩壹的傷口裏流了出來,被弄髒了劍蕭崇敘有幾分不悅,但是目前有比擦劍更要緊的事。
密林裏彌漫着塵土還有血腥味,風将樹葉吹得嘩嘩作響。
蕭崇敘朝小九一步步走來,走到他身前停下來,他彎腰伸手撫上了小九那張蒼白的臉,用拇指輕柔地擦去上頭的血珠,那血珠抹開像是小九粉了腮,他有幾分親昵和讨好地說:“小九別怕,我把他們都殺了。”
小九眼睫遲而緩地顫動了一下,他這時才驟然察覺,這密林裏的打鬥聲已經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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