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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隊中心左右兩邊各有幾個大窗,用紙随便糊了,外面天色已暗,裏面自然更黑,只有桌子中間放了盞影影綽綽的油燈。
周水根吊兒郎當的靠着桌子,嘴裏叼着根随手摘的草,點了點他扔到桌上的本子。
“傻子,看好了,可別給我記錯。”
他話裏帶着很明顯的蔑視成分,就是篤定了蘇小春不敢生氣。
而實際上,蘇小春只是擡頭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暗黃色的燈光下,周水根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個眼神,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清淩淩的,完全不是一個傻子應該擁有的呆滞眼神,反而非常靈活生動。
他一個慣常偷奸耍滑的,愣是被這個眼神看得發毛,似乎是察覺到自己居然會有點怕這個傻子,他語氣發狠的拍拍桌子。
“看什麽看,你有男人了,可別看上我啊?我是不喜歡傻子的。”
周水根這話一出,其他排隊記工分的人哄的笑開了。
“水根你要不要臉?沒準人家是看你醜嘞。”
“還由得你挑,人小春寧願撿個男人都不願跟你哩。”
周水根得意洋洋的吐出那根草,“你們喜歡傻子你們上啊,我反正看不上。”
而蘇小春在各種調侃中面不改色,借着燈光仔細看了周水根的工分本,又去找隊長文茂華記在工作本上的标記,敲敲桌板。
“你今天遲到了三個小時,只能算五個工分。”
剛剛還得意的周水根臉色一變,皮笑肉不笑的睨着蘇小春,“小春,看錯了吧?就算遲到三小時,也能算七個工分,這五個工分連女人都不如。”
蘇小春眯着眼睛一笑,俏麗又單純的歪了歪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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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幹的活是捆稻子,這活是給女人幹的,你說你是不是連女人都不如?”
明明是單純又天然的語氣,裏面的蘊含的嘲諷卻跟巴掌似的扇周水根臉上。他眼神飄忽,支吾一下,“怎麽說話呢你?這捆稻子雖然是女人的活,但我-幹得多,肯定不能只算五個工分。”
“我說的是實話啊!就算你幹得多,那也是男女體力差異的問題,你幹得多是應該的,過去搶女人幹的活,還遲到三小時,怎麽好意思讓我給你算七個工分的,我要給你算七個工分,那些沒遲到也努力幹活的女人是不是得算十個工分?”
蘇小春抿唇,平日裏呆呆的眸子像上了啓動的發條,賦予了鮮活之氣,配着她嚴肅的表情,頗有幾分義正言辭的的味道。
趙慧蓮那邊排隊的人裏就有捆稻子的女人,一個個站出來義憤填膺的指責周水根。
“周水根你好意思不?幹女人活還想拿男人工分,美得你。”
“明明就是偷懶,這活是專門分給我們這些身體不大好的女人幹的,你一個大男人來搶活幹真不要臉。”
“小春你做得對,就該給他這樣記工分,看他以後還耍不耍鬼主意。”
周水根被擠兌得臉燥,瞪了蘇小春幾眼,自認倒黴的拿着工分本怒氣沖沖的打算走,剛轉身被蘇小春給喊住了。
只見她那雙水霧霧的杏眸彎出一個弧度完美的月牙形狀,在暗色的油燈下看上去像一尊漂亮的玉娃娃。周水根眼中劃過豔色,在聽見蘇小春說的話時,又陡然黑下了臉。
只聽那甜美清脆的聲音說:“周水根,不管我是不是傻子,反正我都看不上你,因為你不僅懶,還醜得很。”
原本嘈雜的大隊中心安靜如雞,大家夥看看臉色扭曲小鼻子小眼睛臉上還長着幾個大痦子的周水根,再看看好像越來越不傻的蘇小春。
怎麽說呢,人就算是個傻子,也是知道美醜的。
……
趙翎躺在床上,床單是很粗糙的粗布床單,還算幹淨沒有異味。他倒不是挑剔這些,而是在努力的從腦海中搜刮記憶。
沒有,什麽都沒有,一片空白,甚至他多想會,頭腦刺疼,迫使他不得不放空自己。
屋裏沒有點燈,窗戶是用紙糊着的,所以也沒光透進來,黑漆漆一片,這讓外面輕快的腳步更加明顯。
微閉的眼皮急促的滾動了下,趙翎睜開眼睛,在他扭頭看向門口的時候,那扇門也被人推開。
“富貴,你還睡着嗎?”
趙翎的手摩挲了下粗布床單,黑暗中眉頭擰了起來。
這張床,挺大的!
她是打算和自己一起睡嗎?
盡管柔軟甜蜜的女聲像海妖在唱歌,勾引着船員奮不顧身跳入深海。
但趙翎卻閉上了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着了。
他雖然沒有記憶,卻下意識覺得,現在的她不應該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不好。
至于哪裏不好,他說不上來。
小姑娘沒聽到回應,又輕輕把門給關上了,她低頭看看手裏的草藥,這是她摸着黑摘的,打算給富貴換藥的。
……
當對面的門被人推開發出極輕微的響聲時,趙翎猛的睜開了眼睛。
望向被封住的窗戶,有些微光透進來,不亮,現在還很早。
腳步聲從門口滑過,大門也被打開了。
他翻身下床,只是在翻身的一瞬間,神情有些扭曲,腰疼,但比昨天又要好很多。
走出房子,趙翎望着天邊與地平線接壤的淡淡青色,下意識的再看向啓明星的位置,判斷出此時大約在淩晨四五點的樣子。
似乎是見過無數次這樣的清晨,所以他能很輕易的判斷出時間。
但,他是做什麽的,會經常起這麽早?
“咦,你起來啦?”
清亮女聲撕開困住他的迷霧,趙翎慢慢轉過身體,盡管他站在黑暗中,身上也只着生産隊到處可見的灰藍色粗布短衫短褲。但他站得筆直,像一顆松,又如一柄利劍。但凡是有點閱歷的人,看到此時的趙翎,一定會對他的身份懷疑。
但蘇小春沒有閱歷,她只是笑嘻嘻的像個小太陽一般蹦跶到趙翎身邊,還因為剎不住車差點撞到他被趙翎扯了一把。
“喔,還好你拉住了我,不然我就要摔跤啦。”
蘇小春拍拍胸口,淺褐色瞳仁印出少許驚慌以及慶幸,唇角高高揚起,露出一排雪白的貝齒,笑得挺沒心沒肺。
趙翎收回視線,淡聲說道:“走路小心點。”
“嗯嗯,我會小心的。”
蘇小春可不喜歡摔跤,摔跤可疼了,但她總是摔跤,想到自己平時不是扭腳就是撞頭,要麽踩下田埂。
她吐了吐舌頭,粉嫩舌尖藏入芍藥色的唇瓣中。
趙翎并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沒有認真看過一個女人,但在這靜谧灰藍色的環境中,他的視線停留在眼前巴掌大的臉蛋上。
瑩白如玉的膚色,因為才睡醒還帶着血色的紅暈,水霧般的雙眸活潑靈動的閃爍着。
晨起微涼的風悄然穿過兩人中間,不等趙翎細看,一只更涼的軟嫩小手突然覆上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像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
眼睛是人身體最脆弱的地方,盡管趙翎渾身都僵硬的叫嚣着危險,但他所有的觸感卻都集中在被她的小手覆蓋住的那一塊。涼悠悠的,帶着柔軟如雲般的溫柔,他聽不到其他,只能感覺到自己胸腔的跳動拉扯着眼部神經,比她小手的脈搏産生了微妙的震顫。
睫毛劃過掌心,泛起細細密密的癢,蘇小春嗖的将手收回,哎呀了一聲。
“好癢哦,不和你玩了,我要去刷牙洗臉啦。”
她歡快的對着趙翎擺擺手,一蹦一跳的去了廚房。
趙翎站在原地,柔嫩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眼皮,他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遠方泛藍的天空。
今天天氣,好像挺好的。
……
盧正清作為飛虎團的偵察參謀,得知首長要派偵察兵去找趙團長時,強烈要求自己去。
他跟趙翎是經歷過生死的兄弟,知道他的性格,如果上岸了,會早早歸隊。但兩天過去了,都還沒歸隊,如果命還在,恐怕是出了別的問題。
盧正清不願去想趙翎是不是真出了意外,洪水滔滔,人在洪水中太過渺小了,哪怕他身體素質再強,也強不過洪水。
身為一名掃除了封建迷信的軍人,盧正清也在心裏祈求老天爺,別讓趙翎丢了命。
他之前在上游抗洪,并不清楚中下游的情況,等自己開始找人,才發現非常不好。
中游經歷洪水直面的侵蝕,許多房屋都被沖垮了,滿目瘡痍,很多人流離失所,也死了不少人。
也有許多子弟兵被派出來救人幫忙,盧正清便一路打聽過去,居然沒有任何消息。
“盧參謀,下游地圖在這裏。”有年輕小兵跑過來,遞上一張地圖。
盧正清把地圖攤開,看清分布後,一張臉頓時難看起來。
“這麽多分支?”
邊上小兵感受到他的怒意,小心翼翼解釋,“這裏是洩洪區,往年洪水都往這裏洩的,就是因為分支夠多,可以将洪水分散。下游河道密集,雖然會沖毀農田,卻不會造成太多人員傷亡。”
小兵咬咬牙,閉上眼睛大聲說:“洪水太厲害了,趙團長恐怕,恐怕……”
他咬着牙,面上表情悲痛,剩下的話被死死壓在喉嚨裏,不敢再往下說。
盧正清眼中泛起潮意,又被他狠狠壓下去,将地圖重重塞回小兵手裏。大跨步走上山坡,他望着廣袤下游,河道如同蛛網一般,密密麻麻。有無數的房子,也有無數的生産大隊。
他的眼中升起一瞬的茫然,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
“通知下去,收集下游有多少生産隊。收集好了再通知各生産隊隊長開會,如果有陌生人出現,及時彙報。”
而那站在身後的小兵卻搖搖頭,“參謀,洪水沖走了中上游許多人的房子,目前逃難的人很多,您說的法子,估計不好推行。”
盧正清一腳踢開坡上的石頭,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那就,一個一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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