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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妍這麽說,衆人确實也這麽想。

沈月臨死之前,還死死攥着一枚屬于虞妍的紫玉镯,這是最為要緊的物證。

有了這麽一個十分要緊的物證,虞妍在衆人心裏就絕對脫不了身。

可虞妍卻問阮枝:“枝枝,這枚紫玉镯,雖是我之物,可是我平日裏可有随身攜帶?”

阮枝也是如實作答:“這枚紫玉镯雖是宮主尋來為少主溫養經脈的,不過宮主替少主尋來的類似法器不少,加之這幾年少主身體好了許多,原本也沒必要再行佩戴。故而這枚紫玉镯也藏于私庫之中,虞少主并未随身佩戴。”

只是阮枝雖然這般應答,卻也沒有什麽用處。

虞妍顯然是想借口紫玉镯并非随身佩戴之物,故而想借此質疑這件證物被人偷盜,再甩鍋被栽贓陷害什麽的。

那旁人也斷難接受,亦不會因為如此就認為虞妍是清白。

但虞妍這樣問,自然是有屬于她的策略與盤算。

阮枝該回答的都回答了,虞妍便溫聲道:“枝枝,你下去吧。”

阮枝本也準備下去,可忽而間,她內心熱血一動,擡頭急切說道:“方靈師,阿月不會是少主所殺。我們幾個都是少主身邊仙侍,阿月性子沉默,與我雖沒有什麽特別好交情,可總是比旁人熟悉一些。”

“其實我覺得,阿月和我們一樣,跟少主關系并不差——”

這一個月來,阮枝也被種種消息鬧得頭昏腦脹。可當她到了斬仙臺,替虞妍作證,又聽了虞妍的辯駁。于是她的一顆心,倒是漸漸的靜下來。

這心一靜,她便想起過去種種,她便隐隐覺得,少主并不是殺害沈月兇手。

不過這話雖是阮枝真心言語,卻對審案并沒有什麽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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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妍将她手掌握住,輕輕拍拍,溫聲說道:“放心,清者自清,不會有什麽事的。”

阮枝擡頭,就觸及一雙清亮的眸子,心裏亦不覺得一安。

她忽而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好似虞妍所說那樣,她必定不會當真有事的。也許奇跡真的會發生,讓少主清者自清。

下一位來作證的是雲浮宮弟子袁無雙。

他上斬仙臺後,還主動至雲浮宮宮主聞蟬的通身鏡前行禮,可見對聞蟬十分尊重。

鏡中的聞蟬在一片雲霧缭繞中透出無邊豔色,殊麗動人不失萬般威儀。

此刻面對袁無雙,聞蟬也未發一語。

這位雲浮宮宮主的心思,也似隐在這片雲霧裏,這般煙雲缭繞。

袁無雙心情也頗為沉重,他跟死去的沈月并無交情,不過出于一腔熱血意氣,亦是願意替死去的沈月作證。

他來到臺上,目光落在了虞妍身上。

虞妍是貨真價實的病美人兒,一身華衣也掩不住她雙頰病氣,卻也是生得極美。

雲浮宮宮主聞蟬本來就是靈域出了名的美人兒,生的女兒也十分出挑。

袁無雙對宮主是百般尊崇,如今盯着虞妍時,卻不由得透出一縷嫌棄之意。

聞蟬在雲浮宮弟子心裏是完美的,雲浮宮的名氣一向也是不錯,誰也不想聞蟬為了個廢物女兒徇私。

袁無雙心情有些沉重,卻也還是當場作證。

“月前,我與幾個師兄來到了雲浮宮的清平臺,那裏本是我們雲浮宮弟子平日裏修煉之所。那日我們幾人到此,正好窺見了少主與沈月争執。”

“彼時少主十分忿怒,沈師妹面露哀求之色,似要跟少主說什麽話,卻被少主抽了一鞭。沈師妹不敢還手,受此羞辱,只跪坐于地,還是旁人将她扶起。”

“我等弟子并不知曉發生何事。”

袁無雙說到此處,面頰如染上了一層寒霜。

他嗓音轉沉:“沒想到,到了次日,我等就發現了沈師妹血淋淋的屍體。沈師妹平素為人十分沉默低調,誰能想到她竟落得如此下場。”

雲浮宮的風氣還是不錯的,所以雲浮宮的弟子才難以容忍這樣之事。當日看到沈月跟虞妍争執的人不少,也總會有人願意出面作證道出真相,就像眼前的袁無雙。

袁無雙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除了虞少主,還能有誰?”

聞蟬再如何寬宏大方,可若親生女兒因此獲罪,怕也是會記恨告發自己親女兒的雲浮宮弟子。

袁無雙幹冒大不韪,如此作證,那必定是有很大犧牲。

于是這些證言亦是有頗高的真實性。

袁無雙的證詞跟衆人聽到的傳言并無兩樣,因袁無雙所言,衆人便覺得果真是是虞妍殺害了沈月。

輪到虞妍為自己分辨。

雖然袁無雙指證了自己,但虞妍面色倒也和氣,并無愠怒之色。

她和聲問道:“袁師兄,我與雲浮宮弟子平日裏雖并不親近,但同在雲浮宮,自然也會時不時會遇見。我們這些修行之人,五識遠勝旁人,記憶力也會好些。既然如此,袁師兄平日裏遇見我時,可有見我戴過死去沈月握着的那枚紫玉镯?”

袁無雙略一猶豫,然後說道:“并未看見。”

誰也沒想到虞妍會問袁無雙這個。

阮枝是虞妍貼身仙侍,于是所言可能會有所偏頗。但袁無雙是出面指證虞妍之人,連他都說那枚紫玉镯并非虞妍随身佩戴之物。

若不是随身佩戴之物,又為何被死人的手掌緊緊拽住?

又或者,虞妍那日忽而有了興致,将平日不戴的紫玉镯戴上,又被沈月握在手中。

當真能這般湊巧?

這是虞妍第二次提及紫玉镯了,衆人心底都禁不住泛起了幾許異樣。

虞妍又再問:“我身為雲浮宮少主,平時可曾依仗身份,對雲浮宮弟子不客氣,乃至于随意辱罵戕害?”

袁無雙略一猶豫:“少主平日體弱,很少跟我們這些弟子一起練功,确實也沒有行過什麽欺淩之事,只是有些不愛搭理人。”

“然而,沈月師妹自然不一樣,想來她是因為別的事觸怒于你——”

虞妍輕輕說道:“是呀,雖然從前我名聲也不好,但平時我并不是一個頤指氣使的人。”

袁無雙聞言,心底忽而有些異樣。

不錯,虞妍殺人之前,他們這些雲浮宮弟子就不是很喜歡她了。但如今仔細想來,虞少主也并沒有做出什麽十分惡毒的事,只是自幼體弱,被宮主嬌慣些罷了。

袁無雙原本滿心義憤填膺,此刻火氣竟似消了大半。

他心裏猶豫了一下,但也很快捋順,還是覺得殺人之人就是虞妍,也對今日作證之舉并不後悔。

耳邊聽到虞妍對自己說道:“所以一向并不會對雲浮宮弟子發脾氣的我,那日卻是怒不可遏,抽了沈師妹一鞭子。袁師兄,你覺得這是因為什麽?”

袁無雙動動,還未說話,但虞妍替他将心裏話說出來:“你覺得我是因為争風吃醋,所以遷怒沈師妹,但是這只是你的一種猜測,是不是?據你所言,你并沒有看到之前我是如何跟沈師妹争吵,只看到了一個結果,也就是我将沈月師妹用鞭子抽倒在地。”

袁無雙面色有些苦惱,卻還是點點頭。

他沒想到平日裏沉默寡言的虞少主如今居然是這樣伶牙俐齒,但他并不覺得虞妍無辜。

只是他不善說謊,縱然知曉這麽一點頭對虞妍很有利,可也不能違心否認。

虞妍早便看出這位袁師兄雖然指證自己,卻是個固執實誠的人,故而也會被自己問住。

虞妍柔聲說道:“但我跟沈師妹争執的原因,絕不是袁師兄所設想那樣。”

只是那時漫天的流言蜚語,全靈域的修士都在吃這三角戀的瓜。

雲浮宮弟子自然也是聽了一耳朵,所以那日那些來清平臺練功的雲浮宮弟子只看了下半場,就腦部完上半場。

那時幾名弟子見沈月被抽倒在地,于是腦內不約而同的形成了一個小故事。那就是因為沈月與寧玉瑤交好,故而被虞妍遷怒,乃至于被抽倒在地。

袁無雙微微有些迷茫,也想不出虞妍還有什麽別的緣故會跟沈月發生争執。

他本來心硬如鐵,此刻看着眼前俏麗孱弱少女,忽而微微有些動搖。

虞妍胸有成竹,娓娓道來:“根據袁師兄所言,那日他是和其他幾個弟子去清平臺練功,我記得這清平臺上,有一面上古墨鏡,鏡後有照心二字。自雲浮宮創立之始,照心鏡就設立在清平臺,用以監督雲浮宮弟子練功日常,能将清平臺弟子的一舉一動記錄在鏡中。”

聽到虞妍這番言語,方才做完證的阮枝不覺望向身邊白雀。

阮枝、白雀都是虞妍身邊仙侍,阮枝記得之前虞妍曾讓白雀悄悄去照心鏡看一看。

那時白雀看完,還将看到的情景告訴給虞妍和阮枝。

和虞妍所說一樣,當時虞妍跟沈月争執之事确實有幾分古怪。

彼時阮枝雖有些驚愕,卻沒有往深裏去想。

如今阮枝見虞妍重提此事,心內也隐隐覺得當日白雀描述的場景裏有虞少主清白的證據。

還有虞妍今日兩次問旁人,自己可有随身佩戴紫玉镯。

阮枝隐隐覺得少主這些問話裏必定有什麽策略。

不過阮枝再怎麽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袁無雙也是同款困惑不解。

不錯,雲浮宮的清平臺上确實有一枚照心鏡。此件寶物放置于清平臺,也是為了監督弟子行為,避免私下內鬥。同時,這能讓本派長老查閱弟子們的修行進度。

沒想到虞妍居然提及此物。

虞妍緩緩說道:“既有此鏡,所謂口說無憑,當日我與沈師妹是在清平臺發生争執。那我們争執之始末,必定是被這面照心鏡照得清清楚楚。”

袁無雙心想這倒也是,只是那面照心鏡體型巨大,且自從雲浮宮成立就沒挪個窩,難道讓方靈師移駕雲浮宮驗視?

這時通身鏡中聞蟬話語卻打斷了袁無雙思緒!

“既是如此,便将雲浮宮的照心鏡移至此處。”

衆人微微一愕,這也是聞蟬這個靈域大修這月以來第一次發聲。

那照心鏡本已認主,是聞蟬法器,如今蒙聞蟬召喚,只如一團紅光般飛快向着聞蟬投了過來。

衆人見光芒逼近,随着咚的重重一聲,就見這枚照心鏡就如此砸在斬仙臺上。

同在斬仙臺上的虞妍也被震得風中淩亂,總歸還是保持了表情的淡定。

她不由得心忖小婵的性格還是這麽虎。

伴随吱吱嘎嘎聲音,這面照心鏡就迅速在地面生根,穩穩當當給立住了。照心鏡鏡面如同灰石打磨,并不能似普通鏡子那般照人,如今陽光之下,掠動了幾分古拙光輝。

袁無雙忍不住震撼了一把,他在雲浮宮修行多年,竟不知曉這枚巨大的照心鏡是可以挪窩。

衆人心下不約而同生出一個念頭,那就是宮主聞蟬心裏還是極疼愛女兒的,只不過強行壓制。

被魏舟扶着的寧玉瑤面色更白了白,許是因為內傷發作,寧玉瑤身軀更輕輕抖了抖。

陽光落在寧玉瑤面上,她一貫清秀面頰之上此刻竟掠過一抹陰郁。

還是虞妍恢複得快,她不覺緩緩說道:“諸位請看,當日我跟沈師妹究竟是因何發生争執。”

接下來,就是揭露真相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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