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二更)
038(二更)
寧玉瑤身軀輕輕顫抖,于她心中,真想朱小月去死嗎?
其實答案是十分清晰的,她确實是想要朱小月消失無蹤,不想朱小月活着。
要是朱小月不在了,那許多事情就可以隐匿于一片晦暗的污水之中,再沒什麽人察覺。
她在衛九思跟前太過于稚嫩,于是自己的那些個心思便被窺得清清楚楚,竟似掙脫不得。
她那些挑撥離間得算計,放在衛九思面前一文不值。
此刻寧玉瑤跪在地上,竟似說不出的狼狽。
殿中燃燒的明燭輕輕搖曳,那樣的蠟燭光芒映在了寧玉瑤的面頰之上,使得寧玉瑤面色明明暗暗。
就連殿中的空氣也似沉郁得化不開。
寧玉瑤身軀輕輕的顫抖,只覺得衛九思心思深得化不開,誰也不知曉衛九思這個刑臺之主的想法。
這時候,她卻聽到到衛九思說道:“嫣然,出來吧。”
寧玉瑤驀然打了個激靈,她沒想到這裏還有別人,她以為這裏只有自己一個人的!那如此一來,自己這麽個狼狽樣子豈不是被旁人看個清清楚楚?
一想到這裏,寧玉瑤竟打了個寒顫。
然而這裏确實有別的人,伴随衛九思的言語,只見一道身影緩緩從帷幕後走出來。
赫然正是衛嫣然。
衛嫣然面色木然,臉上的神色也并不怎麽好看。她也忍不住掃了衛九思一眼,似對衛九思甚為敬畏,面頰之上也不覺浮起了一縷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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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嫣然平素十分張揚,可如今她卻是禁不住跪下來。
她面色恍惚,似甚為惶恐,臉色也頗不好看。
寧玉瑤樣子十分狼狽,若換做平日,衛嫣然恐怕會生出幾分幸災樂禍。可事到如今,衛嫣然卻無暇顧及。
衛九思高高在上,緩緩說道:“嫣然,你欺淩同門,是這樣嗎?”
衛嫣然臉色不覺更難看了幾分。
不過衛九思垂詢,她似也不敢不答,而且她也絕不敢跟寧玉瑤這樣似的花言巧語。
衛嫣然幹巴巴說道:“嫣然,嫣然只是脾氣大些,所以,平日裏對朱小月是有所欺淩。只是,我也竭力補償。”
她結結巴巴招供,在衛九思這個刑臺之主面前也不敢胡言亂語,添油加醋。她甚至不敢辱罵朱小月,不似寧玉瑤那般情緒化。
寧玉瑤在一旁聽着,也能感受到衛嫣然那打心眼兒裏的畏懼。
一瞬間,寧玉瑤心裏忽而生出一個念頭,那就是衛嫣然如此性情,也許是因為她有這麽一位族叔。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衛嫣然長年累月這麽一副性情,自然是性格上有缺陷的。
因為衛嫣然要對衛九思畢恭畢敬,處處依順,絕不能壞其名聲。那麽天長日久,衛嫣然會對外行暴虐之事,以至于使得自己心裏達到某種平衡。
衛嫣然說得吞吞吐吐的,就連自己利用扶紫秋,遮掩自己罪行之事,都是一一向衛九思道出。
衛九思靜靜聽着,面頰之上也窺不出什麽喜怒,待衛嫣然說完,他方才說道:“嫣然,你這麽做,你覺得自己做得對嗎?”
衛嫣然匍匐在地上,她惶恐搖頭,飛快說道:“是嫣然不對,是我行事不端,是我敗壞了叔叔名聲,都是我的錯。”
此刻的她再無平素張揚,只知曉飛快搖頭,衛嫣然吓得淚水珠子這般掉落,一滴滴的滾落在青玉石地板之上。
寧玉瑤平日裏也是跟衛嫣然私下較勁,暗暗扯頭花。可此刻寧玉瑤看到衛嫣然這副樣子,竟不由得覺得可怖。
衛嫣然顯然是對衛九思百般依順,依賴且恐懼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衛九思仿佛有什麽魔力,能使人陷入一片泥澤之中。
寧玉瑤竟也覺得有幾分窒息,仿佛要被其吞噬。
不知怎的,寧玉瑤竟忽而想到了虞妍。她想到了虞妍從前會稱呼衛九思一聲衛叔叔,別人都說衛九思對虞妍頗多垂顧,十分照拂。
聞蟬是不喜歡衛九思的,甚至人前跟衛九思鬧得很僵。那聞蟬自然令女兒對衛九思避而遠之,不可親近。
可是,虞妍并沒有聽從。
她看着跪在衛九思面前的衛嫣然,恍惚間,這跪着的衛嫣然竟幻化成虞妍的樣子。
從前的虞少主,是不是也是這般失去所有的自尊,匍匐而跪,在衛九思面前搖尾乞憐?
她忽而想到虞妍墜入塵埃,瘋狂辱罵的樣子,是因為對魏舟不愛她生出絕望,還是因為,因為衛九思舍棄了她?
是衛九思主動說不要這個徒兒的。
從前寧玉瑤并不覺得如何,可如今她窺見了衛九思可怕的另一面,忽而覺得許多事情不一樣了。
衛九思一直牢牢将虞妍控制在自己手掌心,寧玉瑤甚至可以想象出衛九思是個極擅長操縱別人感情的人。
虞妍也一直往衛九思跟前湊,甚至與聞蟬生出了些生分。
如果是衛九思否定了虞妍,那虞妍又會如何?
那一層又一層的黑暗将寧玉瑤包裹住,竟似使寧玉瑤喘不過氣來。
她終于發現,成為衛九思的弟子只怕不是什麽福氣,而是一種劫數。
而自己,則正在這個劫數裏面。
這時候,朱小月怯弱微澀的嗓音卻是在自己身後響起:“弟子朱小月,見過刑主。”
朱小月雖竭力維持自己嗓音裏的平靜,此刻卻情不自禁生出了幾分的惶恐。
她來刑臺說明緣由,道出了魏舟殺人之事,這是她親眼所見,并無虛假。也正因為朱小月的供詞,刑臺的靈師們方才決意公審,在斬仙臺上審判魏舟。
然後,朱小月就被請入這清心宮中。
刑主衛九思素有清名,可于朱小月而言,人家總歸是衛嫣然的族叔。
有着這樣一位族叔,衛嫣然必然是能得幾分庇護,受幾分恩澤的。
朱小月這幾年見過的醜陋之事實在太多了,也不免心中惴惴,頓有不安。
她也看到了衛嫣然跪在了殿前,腰間露出了小小金色鈴铛。
寧玉瑤也漸漸從驚懼之中回過神來,心裏也不由得浮起了幾許的希望。
衛九思雖将自己敲打了一番,但無論如何,總歸是要護住衛嫣然的。
或許之以利,或示之以威,怎麽樣都好,朱小月總歸是能住口。
只要朱小月改口,那麽魏舟就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那冷冰冰地面硌得寧玉瑤膝蓋生疼,可她心裏卻漸漸浮起了一縷希望。
衛九思目光在朱小月面頰上逡巡,容色并不顯得嚴厲。
寧玉瑤本以為衛九思會來個鋪天蓋地的威壓,先行将朱小月加以壓制,來個先聲奪人。
可衛九思态度卻與寧玉瑤以為的截然不同。
他甚至是有些溫和:“方才我已經問過嫣然,她已經承認,是她平行不端,對你大加欺辱,實在是可恨之極!”
“衛嫣然,事已至此,你還不認錯。”
衛九思訓斥的是衛嫣然。
此刻衛嫣然還跪在地上,她甚至不敢站起來,只挪動自己膝蓋對着朱小月,她顫聲認錯:“小月,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脾氣不好,就對你這麽折磨,然後傷害了你,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脾氣。”
她甚至咚咚向朱小月磕了兩個頭,将雪白的額頭磕得鮮血淋漓,使得平素高傲的臉孔顯得凄凄慘慘。
寧玉瑤都瞧得呆住了,她絕想不到衛嫣然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衛九思令她認錯,衛嫣然就能毫不猶豫,向着她根本看不起的朱小月做到這般地步。
衛嫣然額頭的鮮血一滴滴滴落在青玉石的地面上,她面頰只有恐懼,倒也沒有什麽不甘:“是我不争氣,是我對不住叔叔,是我弄壞了衛家的名聲,是我做了不該做的事。”
她樣子十分凄然,可若要朱小月因此生出幾分同情,似也遠遠不能的。
那幾載屈辱,那些個痛苦的回憶一下子齊齊的湧上了朱小月的心頭,使得朱小月的唇瓣輕輕發抖,卻說不出什麽話。
無論此刻衛嫣然的言語有多麽真摯,可如今這一切,比之她所經歷得,也未免太輕了。輕得好似有些虛僞。
衛九思厲聲道:“什麽叫做控制不住自己?事到如今,你還在為自己開脫。你性情不好,為何不人前發作,為何不在我這個叔叔面前發作?你本可控制自己的,你只是覺得這些根基不深,性子溫順的師妹不能拿你怎樣,于是你肆意欺辱,因為你不會受到教訓。”
“今日,就讓朱小月打你一巴掌,以示懲戒。”
朱小月明明聽見了,卻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并沒有撲上前去,打衛嫣然一巴掌。雖然衛九思做出這麽一副大公無私樣子,甚至句句當自己的嘴替。
可是,她只覺得害怕。
她覺得來者不善。
她怕打了衛嫣然這一巴掌,就将自己所經歷的屈辱折磨統統抵消了。
朱小月并沒有動粗意思,可她不動手,衛嫣然卻自己伸出手,啪啪向自己臉上招呼,幾下就将自己打得皮青臉腫。
衛九思容色淡漠,好似挨打的不是他的族女一般。
可朱小月卻禁不住退後一步,她怕衛九思接下來就會對自己說,說做人要大度,然後讓自己饒了衛嫣然,将這些事情都算了。
這怎麽能夠?
可衛九思卻是這麽說的:“仙盟之中自有律令,該怎麽罰,就怎麽罰。魏舟論罪當抵命,嫣然雖未鬧出人命,可其行十分可憎,亦應處罰。欺淩同門,傷及肢體,當罰入獄三載,受冰火煎熬之苦,以此反省其罪。她既是我衛氏族女,更應重罰。”
“區區三載,又怎能贖她之罪?我看要罰她入獄十載,方才知曉好生反省。她既稱呼我一聲叔叔,這樣懲罰,也是理所當然。如此處置,朱小月你可還稱心?”
朱小月面頰終于流轉一抹異色,她不知曉衛九思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此刻亦不覺微微有些恍惚。
她所求之結果,也無非是如此。
難道衛九思當真肯秉公處置,還自己一個公道?
這一切委實來得太過于突然,朱小月只也說不出話來,可卻猶自十分警惕不安。
這幾年生不如死的日子,自然早就磨去了朱小月幾乎全部的天真。
有這樣的族女,衛九思又怎麽可能當真秉公無私?難道,刑主當真一點都不知曉。
這時候跪在地上的衛嫣然卻驀然擡起頭來,直勾勾的看着朱小月。
她面頰已經自毆得紅腫泛青,泛起了絲絲血絲,瞪得一雙大大眼睛,眼裏流轉濃濃晦暗不明。
衛嫣然沙啞沉沉說道:“是呀,坐了十年寒冰之獄,我便能出來了。我們修行之人壽歲漫漫,區區十年,也不算什麽。小月,我因為欺辱你,受這一點懲罰,也不算什麽。”
衛嫣然口裏說不算什麽,可朱小月卻驀然打了個寒顫。
她忽而明白了衛嫣然言下之意。
便算今日一切順遂,如了自己之意,可殺人的始終是魏舟,而不是衛嫣然。
衛九思要秉公執法,人前做足姿态,讓別人挑不出毛病。可就算是如此,對于衛嫣然而言,也不過是區區十年之期。
衛嫣然又沒有殺人,總不能殺了衛嫣然。
兩人目光對視,衛嫣然竟笑了一下:“說到底,虞少主不過是為了争風吃醋,咽不下這口氣。她可不是真心待你好的。幾年光景過去,魏師兄一死,她對你自然沒什麽興致。可我對你不一樣,我對小月你真心實意。”
“等到十年後我出獄,我一定會來找你,好好報答你,你說好不好。”
衛嫣然膝蓋挪動一步,惹得腰間金鈴叮咚響了一聲。
鈴聲一響,朱小月身軀一顫,又禁不住退後一步,卻被衛嫣然的手掌攥緊了衣服角。
“還是我傷你太深,哪怕我肯甘願受罰,你也不肯原諒我?小月,我只是從小太過于寂寞了,實在不知曉怎樣跟人相處,我并不是故意那般待你的。誰讓我,從小就沒什麽玩伴,實在孤獨寂寞得緊!”
衛嫣然眼角不覺浮起了盈盈淚花。
朱小月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可在場其他兩人,仿佛都看不出朱小月通身浮起之驚懼。
衛九思那冷冰冰嗓音甚至終于柔和幾分:“好!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只要你知錯能改,且認真受罰,我亦信你能改過自新。待你出獄,我也相信你定能有一個好的将來。這十年刑期,只當作是你磨練。”
而朱小月卻是聽明白了,一旦衛嫣然出獄,衛九思這個族叔仍會對她寵愛有加。
到那時,二人身份仍然是雲泥之別,衛嫣然會對她做什麽呢?
會做出什麽樣事呢?
想想就似令人不寒而栗。
這時衛嫣然包含在眼裏的淚水卻不自禁滾落下來,她柔柔說道:“可是,可是我還是不願意去寒冰之獄啊,別人會議論我,唾棄我,把我名聲都毀了去了。我,我拂不開這個面子。”
“更何況嫣然名聲是小,別人會怎樣議論叔叔?我怎能因為自己,連累叔叔名聲?”
“小月,我求求你,饒了我。”
“我以後絕不會再欺辱你,我會好好對待你,補償你。我可以發誓啊,只要你饒了我,我從此好好待你,我可以發神魂之誓。還有,你想要什麽補償,你都可以給我,我現在就給你。”
這時候衛九思只要呵斥衛嫣然一句,就能彰顯他的公正。
可衛刑主這時候卻安靜下來,一句話都沒有。
于是朱小月忽而明白,那些威脅并不是自己想得太多,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如今種種,也不過是軟硬皆施,使得自己依從。
衛九思沒有說話,可回過神來的寧玉瑤卻有話說了。
寧玉瑤嗓音裏帶着淡淡悲憫,乃至于溫柔開解:“小月,仇恨是不會令人快樂的。你又何必這樣執着,使得自己也陷入其中,心神不寧。”
別人都說寧師妹是個溫柔可人的人,如今她也是如此。
她說:“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你與嫣然本來就是極要好的手帕交,何必鬧成這個樣子?嫣然許是過分了些,可是,終究不過是磕磕碰碰的小事,只是嫣然性子急,所以過分了些。”
“我在這裏做個證,以後若嫣然師姐再欺辱你,我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所謂放過別人,實則就是放過自己。”
朱小月唇瓣動動,只覺得這一切實在太過于荒唐。就好像寧玉瑤口口聲聲說,自己跟衛嫣然是極要好的手帕交。
而寧玉瑤眼珠子眨也不眨看着朱小月,她知曉朱小月終究會屈服的。她也震驚于衛九思手段,看着這位刑臺主人怎樣打動人心。
與其壓制逼迫,不如讓朱小月看透自己處境。
哪怕明日讓朱小月如願以償,朱小月也只不過結下了一份仇恨。殺人的是魏舟,死的是扶紫秋,罪證确鑿之下,也至多是為了扶紫秋複仇。反而衛嫣然,卻終究罪不至死。
更何況朱小月常年被人欺辱,也絕不是決絕倔強性情,相反性情可以說是十分軟弱。
她若想要一份安順日子過,自然知曉如何抉擇。
可寧玉瑤這麽想着時,後背卻禁不住浸出一身冷汗。
她忽而模糊的想,之前虞妍跟魏舟決裂,是必然的嗎?
那其中還有一樁極隐晦極可怕的事情,寧玉瑤卻不敢深思。她只恐怕自己若是想一想,就絕不能承受。
這時候,一只彩色斑斓的蝶撲騰着翅膀,輕輕飛在孟雪殊的手指之上。
那蒼白的手指襯着這顏色鮮潤的蝶,自有一縷極詭異的美感。
接着這只蝶化作一縷銀絲,潤入了孟雪殊的手指之中。
虞妍也并不覺得意外,從前她也曾見過這樣的傳訊方式的。
那只不過是旁人傳給孟雪殊的訊息。孟雪殊在仙盟內部埋下了許多探子,消息自然是要比旁人靈通些。
他說道:“嗯,朱小月已被衛九思請去了清心宮,大約刑主想要跟她說幾句話。”
虞妍目光在孟雪殊身上逡巡,輕輕說道:“不過有孟公子給她種下護身法印,想來小月不會有事。”
那時朱小月讨要庇護,虞妍便将聞蟬給的那枚流心戒給了朱小月。
不過朱小月唯恐虞妍內心不快,并不敢真要,于是還了回去。
再者朱小月秉性怯弱,也不好拿着雲浮宮的法器四處招搖。
其實虞妍并不會計較那麽多,而且也盼能護朱小月能夠周全。畢竟朱小月修為低微,指證的又正是魏舟。
仙盟又是暗流洶湧,并不那麽安全。
那時她正那麽想時,卻已窺見孟雪殊私結了一個法印,悄無聲息送至朱小月身軀之上,助她防身。
孟雪殊雖然冷冰冰的,可是卻似總知曉她想什麽,需要什麽。
想到了這兒,虞妍心裏亦不覺輕輕一動。
其實一直以來,自己和他也頗有默契的。
當然衛九思人前光明正大将朱小月請入清心宮,出手傷人乃至于滅口的可能性并不大。可有孟雪殊結下之印,虞妍也不免安心幾分。
孟雪殊緩緩說道:“其實也并不是什麽大事,無非是威逼利誘,說些日後長久之事。你雖許諾護她周全,她終究內心不夠安穩。只要在明日再游說許諾一番,朱小月是願意回心轉意的。”
虞妍估摸着也是如此,就像孟雪殊所說,也不是很難解決之事。可心裏不知怎的,有些沉甸甸。
她越發看不透衛九思了,如今衛九思是刑臺主人,高深莫測。
可虞妍百年前的記憶裏,衛九思只是個極狼狽的少年郎,平素十分沉默,話也不多。
那時候虞妍有很多事情要忙,衛九思和其他孩子都是淳于師姐在幫忙照拂教導。
她印象并不怎麽深。
非是寡情,而是事多。
在百年前,虞妍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事了,更何況百年前,這個世界正處于一片水深火熱之中。
衛九思并不算虞妍很留意的一個孩子。
她耳邊傳來了孟雪殊輕輕嗓音:“虞少主,我送你回雲浮宮宮吧。”
孟雪殊通身冷冰冰的,可嗓音總歸是出奇的溫和。
如此糅合在一道,是既奇妙,又複雜。
天色漸漸沉了,這時候魏舟也正在想虞妍。
那種想念自然不是一種思念,而是一種仇恨。
他已然覺得不妙,只覺得自己禍事将臨,而這一切卻是有一個極可怕
如今的他還未正式定罪,本來也只是會被軟禁,就跟當初的虞妍一樣。那時候虞妍也是被軟禁于房中,不容自由出入。
可魏舟被押走時分明有傷人之舉,他欲圖襲擊虞妍,是孟雪殊出手方才将他擊退。于是魏舟就被鎖入這玄鐵牢中,免得他爆起傷人。
在此期間,他的師尊天風真人來瞧過他,随師尊而來的還有幾個師兄弟。朱小月已經去了刑臺錄下口供,加上扶家确實需要火蛟丹修行,魏舟偏又得了一枚火蛟丹。于是一切劇情,居然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面對同門的詢問,魏舟也是一語不發,不願意說話樣子。
他這麽一副模樣,事到臨頭還擺起架子,也令想幫襯他一把的同門十分失望。
修士界最重資質,天風真人栽培出這麽個徒兒也殊為不易,心裏也不舍得魏舟有事。
可到了如此地步,天風真人心底亦不免有些失望的。
他忽而覺得,這個弟子對自己其實并無半分尊重。只怕在這弟子心裏,自己根本不配管束他。
天風真人也更不知曉,這個弟子有沒有殺人奪寶。
待他們紛紛離去,天色已晚,天邊的夕陽如血殘紅,泛起了宛如胭脂般的顏色。
魏舟坐在這玄鐵牢重,這般怔怔瞧着,一時瞧得發呆。
這時候,一道身影輕盈掠來,魏舟驀然眼神一亮!
他秉性孤傲,從來不将授業的恩師與同門的師兄弟如何放在心上。能令魏舟動容的,也只有一個寧玉瑤。
寧玉瑤向他伸出手,他便緊緊握住了寧玉瑤的手掌,握得緊極了,且手掌似在輕輕顫抖。
殷紅的夕陽給寧玉瑤的身軀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光暈,寧玉瑤安撫了魏舟一會兒,然後,她試圖跟魏舟聊聊天。
她覺得自己窺見了深淵,而那樣深淵之中,似乎有一個可怕的真相。
而如今自己想跟魏舟這樣聊一聊,說說話。
她試探着說:“如今虞少主處處針對你,想來恨你極深,想來,曾經也是極愛你。”
當寧玉瑤提及虞妍時,魏舟面頰頓時浮起了一層厭色。
從前寧玉瑤也瞧在眼裏,也覺得沾沾自喜。
誰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獨愛自己,卻将其他所有女子視為糞土?
她沒有深究,所以有些事情從前并沒有問過。
可是現在,寧玉瑤卻準備問一問了。
她說:“我聽說,你跟虞少主是在白梅林相識,你們相談甚歡,相處了一個下午。再之後,虞少主就對你情根深種,十分之愛你了。”
魏舟面色大變,他自然不喜歡別人提及虞妍,如若是旁人提及,魏舟早給對方臉色看了。可他始終不慣對寧玉瑤發脾氣的,故而只是輕輕哼了一聲,顯得十分不屑。
可他也沒有否認。
那麽一開始相遇,應該當真是如此了。
寧玉瑤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魏舟是個高傲敏感,脾氣十分之臭的人。如果那時他真的十分讨厭虞妍,大約也不會跟虞妍相處那麽久。
寧玉瑤心裏浮起了一縷嫉意,她幾乎不想繼續問下去了,她目光移向了天邊,天邊殘陽如血,晚霞泛起了一片血色凄迷。
寧玉瑤終于還是輕輕的說下去:“阿舟,如果你一開始便那麽讨厭她,也許,便不會跟她說那麽多話了。”
魏舟竟也默了默,然後說:“那是許久以前的事,還提那些做什麽?”
他不明白寧玉瑤為什麽要提,也禁不住迫不及待表露自己厭惡。
他說:“那時我并不知曉她的為人,只以為她很可憐。”
這時候的虞妍已經被送回了雲浮宮,她向孟雪殊告辭時,孟雪殊還在一旁靜靜看着她,一副要看着她進去才走樣子。
虞妍隐隐生出一種孟雪殊極在意自己的感覺,她微微有些恍惚,有些心緒這般翻騰,終究也是細品未明。
自己蘇醒之後,雖然很多事發生了變化,但其中的似乎也并不是很出乎自己意料。
唯獨孟雪殊,她好似窺見到一個自己也未曾想到的秘密。
她回到了自己居所,聞蟬正等着她,雲浮宮宮主美豔面頰之上也泛起了幾許歡喜之色。
兩個人說起今日之事,虞妍忽而問起聞蟬一個問題。
“你知曉小妍有什麽愛好?有什麽是她特別喜愛的?”
聞蟬微微一怔,她仔細一想,竟想不出來。
記憶之中的女兒總是沉默寡言,羞澀腼腆,仿佛并沒有什麽特別喜愛之物。
可一個人總歸是有些喜好的,雖然現在那些修無情道的修士天天叫嚷着斷情絕愛,可人總歸需要一點小興趣,以此點綴人生的樂趣。
聞蟬就精于琴技,且喜愛收集天下名琴,她還特意在雲浮宮開辟一處琴室,放置自己的私人珍藏。
可從前的小妍卻是個沒有私人樂趣的人,她本不應該如此的。她還這樣的年輕,本應該有更為鮮活的欲望。
聞蟬雖然不夠關心,卻賦予她豐富資源以及若幹權力,她其實可以做很多事。
聞蟬忽而想,那孩子本不應該這樣的。
于是她微微沉吟,然後生出了幾分慚愧,接着就緩緩說道:“也許,是我不太了解她,我并不知曉她喜歡什麽。”
虞妍卻輕輕搖搖頭:“我問過阮枝和白雀,小妍确實性子很是沉悶,既沒有愛好,也沒有朋友。她從前很喜愛自己養的一只貍奴,可是後來,她居然連貍奴也送走。于是在送走那只貍奴時,她也送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淳于清。”
“後來我問過枝枝,她說是因為衛九思,所以她才送走那只貓。”
可是小妍原本不必那麽殷切讨衛九思歡喜的。
她人前是雲浮宮少主,其實十分值得被讨好,可不知怎的,她偏偏是個自我認定價值很低的人。
聞蟬發紅的眼裏漸漸浮出了怒色:“我跟她說了許多次,不要跟衛九思相處,她卻總是不聽。”
可是事實卻是令人毛骨悚然,小妍的那個衛叔叔,對她之影響,比聞蟬想象的還要深。
虞妍也微微默了默,她想起了百年前衛九思的樣子,那時候的少年沉默寡言,似乎并不是個善于擺布言辭的人。
但那時,有些事情已經生出了些兆頭。
虞妍緩緩說道:“小妍年紀輕輕,卻沒有什麽喜愛之物,沒有朋友,沒有歡喜,甚至沒有憤怒。她秉性溫善,對身邊之人不錯,可是她也從來沒有跟身邊仙侍傾吐過心事,有過什麽真正感情上交流。不過有一日,這些事情卻發生了改變,她也好似活過來。”
她手指一動,取出了一物,輕輕放在自己的膝頭。
那是一本畫冊。
是小妍生前畫的畫,她私底下會描繪丹青,不過談不上興趣濃厚,看落款通常是隔上幾月方才描繪一幅。所以,虞妍也并不覺得這算得上是興趣。
“一開始,畫風比較潦草,且多為水墨山水,畫的是景,甚至動物也甚少入畫。”
“也許她心裏一直都是不快活的。”
“直到這一副,她第一次用上了色彩,而且出現了人。”
虞妍翻到了那幅畫,那是白梅林,畫中有一個少年郎,那時小妍畫裏第一次出現一個人。
少年人在梅林中,描繪得風姿綽約,動人之極。
白梅林外,鮮花卻是開得五彩斑斓。
誰都能看出來,這個畫畫的女孩子愛上了這個少年郎了。
這個少年郎自然就是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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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