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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從京城到熱河行宮的距離不算短,就算宣成帝不去接見沿途的大小官員,車馬也要行上六七日,也難怪皇帝想要在京外的玉泉山上修建避暑山莊了。

到了熱河,天氣便明顯地變得涼爽起來,沐夷光原先還覺得五兩那一身皮毛太過暖和,如今抱在懷裏倒是剛好。

一路旅途勞頓,到了目的地以後,宣成帝宣布先休整一番,晚間再舉行宮宴,便徑直進了行宮休憩,皇子和王公大臣們則各自回了自己在熱河修建的府邸。

太子原本也是要跟随伴駕住在行宮裏的,但沐夷光覺得無聊,陸修珩就向宣成帝讨了旨意,帶着沐夷光宿在了自己在熱河修建的小院子裏。

與行宮不遠處一排排富麗堂皇的府邸不同,陸修珩的宅子修在較遠的一處山坳上,因着四面環山,此處并不像山上那樣寒涼,怡人得恰到好處。

與太子殿下平日裏侈靡華貴的排場截然不同,此處只是四四方方一座三進的宅院,青瓦白牆,院外面混植了幾十株桃、李、杏兒,已經過了花期,絨絨地結了青色的果子,很是可愛。

庭院裏引了山上的活泉挖了一座小池,就地用山中的堯峰石砌的邊,旁邊種着玉簪和細竹,池水清澈見底,裏邊還游動着幾尾小魚,灰不溜秋的,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名貴的品種。

陸修珩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動解釋道:“這池是引了山上的活水砌的,裏邊的魚便是當地特有的龍岩魚。這種魚個頭不大,肉質鮮美,但是不易捕捉,常常有市無價。”

他話音未落,五兩已經躍躍欲試了,它最近又長高了一些,已經是一條不大不小的狗了,那池水近處還沒不過它的腹部,沐夷光也并不擔心,看着它嗷嗚一口咬了下去,果然咬了個空。

五兩頓時氣惱,追着魚就要往池中跑去,被陸修珩手疾眼快一把撈了回來,冷聲訓斥它:“不許去。”

捉魚沒有捉到,又被男主人訓斥,五兩立刻變得蔫頭耷腦的,連那雙一貫立得高高的尖耳朵也耷拉下來了。

陸修珩松開手,五兩輕快地跳在地上,下意識要開始抖水,擡頭看見陸修珩正在頗為嫌棄地用錦帕擦拭指上水珠,立刻迫于男主人的震懾力,默默地走遠了些。

它一邊抖水,一邊擡起來眼睛看着沐夷光,絨絨的皮毛沾着水汽,圓溜溜的眼睛和鼻頭都濕漉漉的,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嗷嗚的聲音也變得細細的,一副想反駁又不敢大聲說話的樣子。

沐夷光覺得可愛,便開口笑道:“殿下溫柔些嘛,兇它做什麽?”

陸修珩沒說話,只是用絲帕擦拭手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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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夷光忍不住問:“殿下怎麽不說話?”

方才那冷冰冰的嗓音立刻像是在夏日的陽光下曬化了似的,融成了一汪溫水:“孤只是在想,梨梨這樣心軟,以後若是生了孩兒,孤該如何管教。”

沐夷光的臉紅了起來,為自己正名:“臣妾又不是那種不辨是非之人……”

她想起自己兒時頑皮将爹娘氣得腦袋發暈的樣子,立刻又附和着點了點頭:“殿下就這樣,很好。”

畢竟他的溫柔已經全部給了自己。

陸修珩一眼就看穿她想要偷懶的算盤,卻只覺得可愛,輕聲一笑,繼續道:“這龍岩魚身形不大,反應更是敏捷,要捕來吃,靠你和五兩這種外行是不行的,要用到一種名為圍罛的工具。”

沐夷光自然是不服氣的:“難道殿下就會捉魚嗎?”

她篤定太子殿下金尊玉貴,自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陸修珩不疾不徐道:“南巡時在江邊見過,略有耳聞。”

“外行”沐夷光不滿地“哼”了一聲:“那想來殿下十分內行了,既然如此,殿下不如親自示範一番?”

她有意要為難,才剛剛說完,便令人去取圍罛。

知道是太子要用,劉寶忙不疊地派人去尋來了新織的圍罛,整張圍罛雪白雪白的,一點魚腥味兒也沒有,幹淨得不得了。

陸修珩随手一揮,一張網便在空中整整齊齊地展開。

這圍罛網眼細密,專門用來捕捉小魚,下網間是一處鐵圈,入了水便沉入了水底,中間布了專門引魚的誘餌,上網間是一處藤圈,待到魚群聚集得差不多了,他便将藤圈徐徐收緊,再随手那麽一拉,“嘩”的水聲響起,銀白色的水花迅速升騰了起來。

圍罛升起的一瞬間,湖面波光粼粼,網面也泛着細細碎碎的光,像是将日光切碎了似的。

一人一“狗”都滿懷期待地看着,沐夷光托着腮,眼睛眨都不眨,太子殿下長得好看,身姿挺拔,舉手投足都透着尊貴之氣,沒想到撒網捕魚也這麽好看。

人類的心思複雜,五兩的想法便純粹許多了,它将頭仰得高高的,笨拙地搖着不算靈活的尾巴,等到它看清偌大的圍罛裏不過寥寥幾條魚,個頭也不算大的時候,尾巴立刻耷拉了下來,圓溜溜的黑眼睛裏報複性地充滿了對男主人捕魚能力的質疑,太子殿下的臉色也有了一瞬間的不自然。

沐夷光卻很興奮:“殿下,真的有魚诶!”

她已經無師自通地提起了池邊的魚簍,大着膽子去捉那圍罛裏的小魚,那龍岩魚本來就滑不留手,被人觸碰激發了求生本能,立刻死命地掙紮起來,沐夷光一驚,下意識地松開了手,眼見一條鮮嫩味美的龍岩魚又要跳回水底了,卻又被陸修珩憑空借住,幹脆利落地扔回魚簍。

沐夷光還沒來得及誇贊殿下眼疾手快,陸修珩已經握住了她的手,帶她去水源處淨手。

女子的柔荑綿軟又白嫩,小小的一團被他整個兒握在手心,等到了山泉引流的入口處,又溫柔地圈着她的手,替她仔仔細細将一根根玉蔥似的手指剝洗幹淨,就連手指的縫隙也一絲不茍地揉搓了一遍。

如果五兩會說話,一定會氣得汪汪大喊:“方才嫌棄我身上的水髒,這會兒怎麽不嫌魚腥了?”

夏日的山泉冰涼,反倒顯得陸修珩的手指溫熱無比,他明明做的是再正經不過的事情,但沐夷光還是忍不住臉紅了。

她用水洗得冰冰涼的手指貼上臉頰,欲蓋彌彰地扯開話題:“這可是殿下親手捕的魚,可惜今晚有宮宴,不然我們便可以烤魚來吃了。”

陸修珩去牽她的手,看着她臉頰那片桃花瓣一樣柔嫩的粉色,又露出微微的笑意:“無妨,反正宮宴尚早,在水邊炙烤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很快,池邊的涼亭裏便支上了烤架,下面的銀絲碳燒得紅通通的,好在熱河天氣涼爽,這樣的熱浪在暑日裏反倒恰到好處。

太子殿下親手捕的那幾尾小魚已經交由庖廚去處理了,幾上擺了些時令的瓜果茶點,在井水裏浸泡了半個時辰的西瓜和青梅酒一同端了上來,紅豔豔的瓜瓤流出飽滿的汁水,不待下口,空氣中便已經飄滿了新鮮甜美的果香。

除了烤魚,庖廚還備了新片的牛羊肉和獐子肉,用特制的醬汁腌制好了,半點腥味兒也沒有。

旅途勞頓,沐夷光午膳也沒有多吃,這會兒正好覺得餓了,她迫不及待地在烤架旁坐下,将那幾條龍岩魚夾了上去,輕輕刷上一層油,焦急地等待着。

她的耐心實在有限,才坐下沒多久,便迫不及待地要去翻動魚肉,陸修珩按住了她:“不急,還沒到時候。”

沐夷光情不自禁地纏住他撒嬌:“可是我餓了。”

她話音還未落,陸修珩已經夾了幾片肥瘦相間、大小合适的牛肉放在烤架上烤了。那牛肉片得很薄,也不用刷油,很快便冒出了滋滋的聲音。

白色的脂肪被烤得微微發黃,焦香冒油,沐夷光睜大眼睛,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連五兩都立着耳朵乖乖蹲在一旁,将尾巴搖成了一朵花。

陸修珩被她這饞貓樣兒逗得輕笑一聲,不疾不徐地将牛肉翻轉過來,又薄薄刷上一層醬汁。

那雙執筆握劍的手烤起肉來也煞有介事,玉白的修長手指在烤架上方移動時,只讓人覺得秀色可餐,餓極了的沐夷光也忍不住分了一半的目光看去。

只是牛肉還沒有烤好,不速之客已經率先登門了。

“二哥,二哥!”

陸修瑞喝了點酒,大着膽子将厚重的紅木門拍得啪啪作響,門房知道是楚王殿下,才将将把門打開一條縫,陸修瑞已經像一條泥鳅一樣鑽了進來,門房根本拉不住他,不待通傳,陸修瑞已經自來熟地往裏頭走去。

遠遠地聽到動靜,陸修珩頭也未擡,迅速地将烤好的肉片放到了沐夷光的碗裏,那片邊角稍微有些焦糊的也沒落下,扔給了已經急得站了起來、一臉讨好地看着男主人的五兩。

陸修瑞已經瞧見了涼亭內的烤架,立刻三步并作兩步跨了過來:“這麽香,二哥你們在吃什麽好吃的呢?”

等他看清涼亭內的沐夷光,态度終于有所收斂,将手中那壺酒藏在身後,乖乖躬身行了個禮:“見過二哥、二嫂,臣弟叨擾了。”

親密而美好的二人時光被打擾,陸修珩一臉不耐地擡眸,一副“知道是叨擾你還不快滾”的冷淡表情。

許是酒壯慫人膽,陸修瑞不過喝了幾杯,已經敢和二哥直視了。

他梗着脖子,用破罐破摔的口氣說着最慫的話:“我和盧瓊思吵架了。”

陸修珩慢條斯理地挽了挽袖口,又往烤架上鋪了幾塊肉,才道:“活該。”

等沐夷光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勉強改換了口氣:“何事争執?”

陸修瑞萎靡不振道:“方才行宮裏傳來消息,今晚的宮宴推遲至明日了,聽說是與那兩位寵妃有關,本王不過就感慨了一句‘還是大同出美女’,她忽然就翻臉了,本王現下無處可去,只有找二哥收留了。”

避暑首日在行宮裏召開宮宴,已是近些年約定俗成的習慣了,今日取消着實突然。

太子的府邸離得遠,通禀的人還未趕到,聽到這個消息,陸修珩的臉色卻依舊沒什麽變化,反倒是沐夷光有些好奇地問了句:“這與大同出美女又有何關聯?”

即便是臉皮厚如陸修瑞,要在太子妃面前解釋男人的這些小心思,也實難開口,他立刻變得語焉不詳起來。

還是陸修珩向她解釋道:“楚王所言兩位寵妃,就是先前那白露、素月,如今已被封為婕妤了,二人皆是出自大同。”

他睨了一眼陸修瑞,涼涼地補充一句:“也是楚王殿下一心想要就藩之地。”

陸修瑞面上讪讪的,分明是默認了陸修珩的說法。

楚王妃聽了這句話,這才知道他為何一直心心念念要去大同府就藩,憑她的性子,能不炸嗎?

陸修珩冷哼一聲:“父皇要派你去何處就藩,還是八字沒有一撇的事兒,你竟能因此事被趕出家門,還借酒澆愁,真是好大的臉面。”

陸修瑞一臉委屈地為自己辯解:“那還不是王妃鬧着要離家出走,她在此處人生地不熟的,本王堂堂的男子漢,怎麽能容忍她這般胡鬧!”

見陸修瑞是擔心楚王妃的安全而主動被“趕出家門”的,沐夷光忍不住笑了笑,她在桌下悄悄捏了捏陸修珩的手,太子殿下這才勉為其難地給陸修瑞賜了座。

沐夷光招來在一旁侯着的長纓,輕聲與她說了些什麽,長纓小聲回禀了幾句,又退下了,不一會兒便有下人端來了兩副新的餐具。

陸修瑞絲毫未覺,自顧自地支着玉箸要去翻動那龍岩魚,陸修珩已經搶先一步,親手将魚身翻了過來,又撒上特制的香料。

沒想到二哥還會為自己降貴纡尊做這等小事,陸修瑞感動了,也乖乖地端坐起來。

他一邊等着烤魚的火候,一邊還不忘誇贊陸修珩:“聽聞這龍岩魚只生長在極為潔淨的水源裏,要捕捉也是十分難得的,吃不吃得到還得看緣分,臣弟實在是垂涎許久了,果然還是二哥有辦法。”

沐夷光也笑着附和:“楚王殿下有所不知,這魚還是太子殿下親手捕的呢。”

聞言,陸修瑞更感動了。

不過,太子殿下煞費苦心捉的魚,可不是為了給這個傻弟弟吃的。

陸修珩輕咳一聲,并不接陸修瑞的話茬,只是在他等得不耐煩的時候,才道:“楚王妃已經在路上了,你不等她來一塊兒吃?”

陸修瑞還只當是二哥故意逗弄自己,不以為意地問道:“二哥是何時邀請的,我怎麽不知?”

陸修珩的語氣十分平靜:“大概就是你方才擅闖進門的時候。”

陸修瑞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欲哭無淚。他一貫覺得太子機深智遠,只有落到自己頭上了,才發現這機智裏頭全是不顧他人死活的深遠。

沐夷光在一旁輕聲細語地勸道:“殿下也是為了楚王和楚王妃好。”

他哪裏是為了自己好,他分明是不滿自己前來打擾了二人恩愛!

不過太子妃臉皮薄,這話陸修瑞是斷然不敢說出口的,只能老老實實地低頭:“臣弟知錯了,謝過二哥與二嫂。”

他還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王妃,只能将注意力寄托于烤肉之上,自給自足地烤了幾片獐子肉。

三杯酒下肚,龍岩魚的肉質逐漸收緊,香料也散發出迷人的芳香,陸修瑞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伸箸去夾。

陸修珩出言提醒:“楚王妃來了。”

陸修瑞充耳不聞,只“呵”了一聲,當陸修珩是騙他的。

他算是看出來了,二哥心裏早已沒有自己這個弟弟了,這魚也多半是為太子妃烤的,他現在才懶得管那麽多呢,先把魚吃到嘴再說。

于是乎,楚王擡頭擠出一個假笑:“就算她來了又如何,本王還怕她不成?”

他話音未落,沐夷光已經稍稍偏過了頭,不太好意思看楚王被光速打臉的樣子。

果然,熟悉的疼痛感自耳後傳來,緊接着便是盧瓊思氣急敗壞的聲音:“我還當你有所悔悟,原來竟是在太子殿下這裏喝酒吃肉來了!”

陸修瑞連連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陸修珩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替他解釋:“三弟的酒的确不是在此處喝的。”

盧瓊思更氣了:“說,又去了哪裏喝酒?!”

“從府裏出來我就過來二哥這裏了,哪裏還來的什麽時間喝酒,”陸修瑞舉着雙手,告饒道:“愛妃輕點,疼,疼。”

盧瓊思半點也未松手:“你不是不怕嗎?”

見軟的不行,陸修瑞忽然硬氣起來:“那行,那你就擰着,有本事你擰一輩子!”

這句話近似表達衷情的話語反倒将盧瓊思整不會了,她情不自禁地松了手:“誰、誰要擰你一輩子啊!”

這兩人一貫是如此打打鬧鬧過來的,沐夷光已經習慣了,她看得有趣,卻見陸修珩不知何時已經将烤好了的龍岩魚全部夾進了自己的碗裏來,她一邊吃瓜一邊吃小魚幹,只覺得格外美味。

龍岩魚總共也沒幾條,等到鬧劇平息下來,陸修瑞就已經只看見魚骨頭了,他這才知道二哥有多小氣,自己的一番感動都喂了狗。

不過烤肉的焦香四溢,特制的醬汁鮮美,太子妃還好心地調停了楚王夫婦之間的矛盾,陸修瑞記吃不記打,很快又和陸修珩開懷暢飲起來。

盧瓊思扔了他帶來的燒酒,替他斟了一杯青梅酒,清冽甘甜的酒液下肚,陸修瑞忽然恢複了一點理智:“方才咱倆吵架吵得那麽大聲,豈不是許多同僚都以為我被你趕出門去了?”

盧瓊思的心情不錯,替他将酒杯斟滿,語氣輕快:“你以為呢?”

陸修瑞捂住臉:“明日的宮宴本王如何見人,恐怕連泰山大人也要覺得本王沒有男子氣概了。”

陸修瑞的府邸與英國公不過一牆之隔,若是有心,只怕能将二人的紛争聽得一清二楚。

盧瓊思又為自己也斟了一杯青梅酒,揶揄道:“那你運氣不錯,父親今日忙着呢,怕是沒有時間理會你這個閑王。”

沐夷光敏銳地擡頭,情不自禁地看了陸修珩一眼,英國公不僅承爵,還任了京衛神樞營的提督,他若是忙起來,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這話太子殿下是不便開口的,于是沐夷光狀若無意地問道:“今日宮宴都取消了,不知盧大人是為了何事繁忙?”

楚王與太子關系甚篤,盧瓊思自然也不見外:“據說是皇上不滿京衛三大營各持己見,紛争不休,令大皇子協理京營戒政三大營的總督,所以三大營的提督今日都要去述職。”

雖說總督不掌軍權,但這也實在不是小事,就連只知吃喝玩樂的陸修瑞臉色都凝重了,他雖然知道這是父皇的制衡之術,但也未免對秦王太過偏頗了。

陸修瑞擡頭看了一眼陸修珩,只能說二哥就是二哥,仍舊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甚至淡定得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小題大做了。

為了緩和氛圍,他複又舉杯,打趣道:“秦王慣來就是和稀泥的性子,做這麽個和稀泥的差事,倒也适合他。”

陸修珩不動聲色地接了這一杯,眸色如墨般深沉,無人看得清他心裏的想法。

在陸修瑞眼裏,大齊朝海晏河清,陸修珉就算任了三營提督,也不過是個和稀泥的,但在有心人眼裏,那便大大的不一樣了。

第二日宮宴上,陸修珉身邊的阿谀奉承之人如流水般去了又來,更顯得慣來孤高冷漠的太子殿下門庭冷落了。

這個晚上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太子和大皇子,但兩人的表現都極為穩重,大皇子沒有恃寵而驕,太子面上也沒有任何不快,皆是滴水不漏。

酒過三巡,陸修珩已然有了去意,他起身去花園裏尋找玩得正高興的沐夷光,卻在路過一處花架時聽到了一道甜膩的女聲:“……巧兒自知姿容普通,家世也不出衆,唯有這一顆真心是世間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庭院花架上的淩霄花長得極好,綠油油的葉子綴着橙亮的花朵,即便在夜晚也絢爛奪目,更将對面的人影掩得密不透風。

陸修珩對這些癡男怨女不感興趣,他依舊步履如風,轉身要走,卻聽到那女聲繼續道:“巧兒已經傾慕阿衡哥哥許久了。”

明明知道與自己無關,他卻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

因為他忽然想起,失憶了的沐夷光也總是愛這樣喚自己,只是恢複記憶以後,就再也沒這樣喚過了。

男聲久久地沉默,旁觀者已經看出了結局,只是戲中人還在繼續:

“阿衡哥哥從漠北凱旋歸來時,巧兒便已經心系于你,只是一直不曾尋到合适的時機,近日聽聞賢寧長公主在選媳,這才鼓足了勇氣傾訴衷腸。阿衡哥哥不答應也沒有關系,今夜能将巧兒的心意向阿衡哥哥傾訴出來,巧兒便已經很滿足了。”

“漠北”兩個字,準确地擊中了陸修珩的心理防線,他心念電轉,對面兩人的身份已然明了,一個是武安侯府的嫡女陳念巧,為了尋一個好夫婿,無所不用其極;另一個,便是賢寧長公主之子謝衡,燕京最為炙手可熱的少年将軍,亦是……沐夷光年少懵懂時仰慕之人。

“承蒙陳姑娘錯愛……”

謝衡的話還未說完,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他的反應極快,将對面的女子用力一推,自己亦連退了好幾步。

豆瓣楠木制成的花架精致又牢固,此刻卻驟然倒塌,塵霧飄散後,露出太子殿下那張美如冠玉卻面無表情的臉,還有冷冷的一句:“抱歉,孤不慎将這花架碰倒了,希望沒有打擾二位雅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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