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江應

第四章 江應

凜冬的甘二夜,真是冷地灼人心。

江不聞被拓跋野拖着,離擺宴的氈帳愈來愈遠,炸開的吵鬧聲被掩埋,耳邊就只剩下呼呼的風雪聲。

“其格其,你可以走了。”

寒風裏,拓跋野摻着冰的聲音落下,其格其緊跟着他的步子頓了頓,方想張口,便對上拓跋野薄涼的眼神。

小可汗下最忠誠的信徒被這樣的眼神看着,倘若被他人瞧見,絕對會不可思議地定神過去,然而其格其本人卻好像有些習以為常,只是眼底一閃而過點情緒,半張的嘴合起來,轉身便離了開。

亥時末,阿索那的游民大都已經歇下,漆黑的夜中只留着一點薄光,将拓跋野和江不聞完美地隐在了黑暗裏。

當鬧聲完全息滅,靜谧的夜就好似摻着了毒藥。

江不聞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阿索那不似中原,泥石鋪的地布滿了整個王國,他蕭索到如今,赤足早就被碎石紮地血肉模糊。

寒風凜冽,吹地刺骨疼痛。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久到身邊的幾縷薄光都淡出去了,四周空寂,餘留下兩個人。

那位一直在前方悶不做聲的小可汗忽然地停下,轉身面朝江不聞,視線下移了一瞬,彎腰便将他橫抱起。

拓跋野這動作行雲流水,就在一刻的事,快地令人反應不及。

“你做什麽?!”

江不聞被惡寒侵蝕地發昏的腦中卻在這一剎那清醒,武将肌肉的記憶上來,反手便拍上了拓跋野的後頸,不料腰腹處猛地一疼,他一道呻吟沒有咬住,悶悶地溢了出來。

拓跋野頓了頓,掩在暗中的眉峰蹙上,抱着江不聞的手緊了一點。

Advertisement

江不聞被毒瞎了眼睛,還能逃出阿索那的敵營,多少有些運氣在裏面。

不過把這點運氣撥開,卻是以流血為代價的。

逃出生天的那一夜,或許是雪厚風疾,落花了鷹目,拓跋野手上的弓箭射歪了一些,沒能一招致命。

落跑的平梁将軍沒死成,跌跌撞撞地逃回了故土,滿身傷口還沒來得及處理,又被拼死護着的人趕緊送了回來。

雪落群山,壓在心頭。

江不聞坐在囚車裏,呆呆地仰着首,好像在看天,卻什麽也看不到。

不論是明豔秀麗的河山,還是蒼茫一片白的冬花。

他什麽都看不到。

一顆火熱的人心就在那片片冰冷的雪花裏埋地透涼,被毒瞎的那一瞬間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手上提着的草原白就那麽直愣愣地碎在了地上。

拓跋野是騙他的。

江不聞在下一刻,腦子轟地炸出了這麽一句話。

緊跟着就是一股巨大的悲痛,悲從何來又摻着太多的東西,讓他一時間想不明白,這個疑點直到他被送上囚車裏的時候,他才理出了那麽一點。

他難過的是背叛,同時被兄弟和國家的背叛,讓他所謂的保護化成笑柄的背叛。

那一天,專壓重犯的囚車裏,江不聞指尖稍稍動了動,落在上面不願意化開的雪便被抖落了下去。

他摸到腹部的那處箭傷,用力按到重新裂開……

卻沒覺得疼。

……

冷風驟急,吹在耳邊,呼、呼、呼……小可汗的王帳被打開,凜冬徹底被隔絕在外。

拓跋野放下江不聞,點亮帳內昏黃的燈,在他身旁引來火種。火光帶着暖意充斥過王帳一角,照拂到江不聞臉上,抹去了一點原本的慘白。

重心穩回,江不聞緊繃的身體稍稍地松了一些,拓跋野在他的身前走來走去,他無意去猜想那人在做什麽,火種燃燒的溫度讓他的意識恢複一些,足以勾出埋在心底的恨意。

“江不聞恨拓跋野。”

營帳內隔絕世事,是他們兩個真正的獨處,在這一刻,江不聞的腦子裏清晰地對自己說。

“說說你自己罷。”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沒加半點多餘的感情,聽起來有些冷漠一樣。

“怎麽混成……”拓跋野靠近江不聞,看向他眼睛上摻着血跡的繃帶,話說到一半停了停,神色躲在背光的暗處,過了一會兒,語氣帶上了一點沉色,“……這副樣子呢。”

這話說的就好似流氓小兒般無理,應到此景下,變得可笑又無恥起來。

江不聞方想嗤笑一聲,卻忽然蹙上了眉,手上生力虛抓一把,果然扼住了拓跋野的手腕。

拓跋野的指尖就停在他的領口上,已經把它扯開了一些,露出江不聞蒼白的鎖骨。

“……你很燙。”拓跋野說。

江不聞已經燒了兩天,燙不燙自己早就感受不出來了,拓跋野沒有理會他的反抗,另一只手自顧自地覆上江不聞的掌面。

“手是涼的。”他似乎饒有新意。

江不聞指尖顫了顫,拓跋野低沉沉的話落在耳邊,嗓音是熟悉的,卻讓他感到無比陌生。

一直到失明前的最後一刻,江不聞都自負地以為與拓跋野互為知己,光憑眼神就仿佛能夠知道對方的心思,但現在,他卻完全看不透拓跋野在想什麽。

他接連幾天都感受不到的熱度,好像随着拓跋野的掌心源源不斷地傳過來,燙地要把他灼傷。

“看管罪臣”四字猶言在耳,江不聞被拓跋野帶回可汗營帳的路上早就做好了受盡折磨的準備,如今看來,拓跋野卻好似完全忘了在冬宴上說過的話一樣。

他在幹什麽?

拓跋野掌心的溫度卻只停了一刻,下一刻,江不聞便感到扼住拓跋野的指節被扳開。

“拓跋野!

“咳咳……離我遠點——呃……”

江不聞另一只手盲抓上他,感到胸膛劃過一道冷風,他本就只穿着件薄衣,高燒燒地他力氣所剩無幾,拓跋野輕而易舉便解開了他的衣物,手移到了他腹部的傷口上。

拓跋野:“別動。”

江不聞騰出手,忽而指間合并,憑着感覺砸向拓跋野的後頸,後者卻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單手便将他束縛住,金瘡藥随之而下,均勻地撒到了傷口上。

“咳,把我松開……松開!”

拓跋野微微蹙了一下眉心,拿過備好的繃帶。江不聞叩住的手腕被勒出血色,咬着牙把咳聲壓在喉間,似乎倔性上來,非要把雙手掙脫不可。

拓跋野單手把繃帶纏上兩次,都被他鬧得落了下去,第三次繃帶掉落時,江不聞只聽見一聲低沉沉的嘆息,摻着無奈,緊跟着自己的手恢複了自由。

拓跋野站起身,在帳中走了幾步,拿出一個小白瓶,又重新回到江不聞的身前。

“江應。”江不聞便聽見了那個曾經被他喚過很多次的名字。

惡寒驟起,令他下意識地有些反胃,又有些想笑,抹着血布的眼睛一陣一陣地發疼。

他感到拓跋野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面孔上,具體在看哪裏,又說不上來。但這道視線卻足以讓他厭惡生起,撐着力氣擡頭,啞聲開口。

“拓跋野……你自己不覺得惡心麽?”

吾今之頹敗,全然拜你所賜,貴公哪來的尊容來喚我江應?

拓跋野目光沉沉,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裏如同深淵般令人捉摸不透,江不聞的話捶打到他的身上,好像不痛不癢一般。

他只是用那雙不見波瀾的眼睛又看了他一會兒,白瓷瓶裏的藥倒出一粒,伸手撚住了江不聞的下巴,手掌捂住口舌,讓他強行咽了下去。

變故就在一瞬間,江不聞的話和掙紮都被牢牢堵在了源頭,過了也不知多久,一股強大的困頓感慢慢地侵染到了渾身各處,讓他竟然開始走神起來。

好困……

多久沒好好睡過了?

江不聞的動作越來越小,須臾後,呼吸變得平順而又微弱,拓跋野才緩緩松開沾滿津液的手,不見波瀾的眼底晃了晃,仿若冬雪落地般不着痕跡,很快就消失地幹幹淨淨了。

“江應……”

他的嗓音低低沉沉,了解和不了解的人都能聽出那點不高興,但那點不高興又和在冬宴上指責那日蘇的不高興不同。

到底是哪種不高興,恐怕只有阿索那的小可汗自己知道。

帳外雪落滿山,這一年的凜冬,似乎格外的冷。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