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睡一覺後,為大朝而戰
第六十六章 睡一覺後,為大朝而戰
那日蘇一言既出,所有人的腦中都被猛地炸響,寂寥月光下,麥拉斯更是面如白紙,碧色的眼睛不可抑制地睜大破碎。
“你……你說什麽?”麥拉斯難以置信地問道。
那日蘇冷着臉,隽眉微微一壓,下一刻,幾道銀針便向着他飛去。
麥拉斯卻怔愣在原地毫無動作,拓跋野率先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将人拉了一道。
幾枚銀針貼着麥拉斯的側臉飛過,劃下了一道長長的傷疤,很快血跡便從傷口處流淌下來。
麥拉斯仿若感受不到疼痛,波瀾着目光看向遠處之人,心中如同鈍刀慢剮,一時間呼吸不暢。
大朝軍卻沒有給他們喘息的時間,一瞬激昂前攻,聲勢浩蕩,如水中蛟龍。
“走!!”
拓跋野見勢不對,發出撤令,拉上麥拉斯便回退,後者的目光依舊沒有從那日蘇的臉上移開,思維在此刻好像生了鏽,只懂癡癡地頓在原地。
“那日蘇,是不是他們威脅你?!”他扯着嗓音大吼。
被喚者卻聞所未聞,幾枚銀針再次出手,直取他的心髒,這一次,拓跋野拽的慢了一步,麥拉斯胸膛前被深深紮了一針,劇痛襲來,汗水很快将他的金發打濕,他不知是疼得還是怎樣,隐隐有些顫抖。
“來啊,我讓你紮!你回答我!”他不死心地大喊着,似乎難以接受那日蘇的“叛變”。
終于,帶兵已臨近的人冷面冷聲,吐出了兩個字。
“沒有。”
月光下,那日蘇的身上都被勾勒出了一層銀光,短短兩個字,讓麥拉斯的心底徹骨寒涼。
拓跋野并指,訊息之間砸向了他的後頸,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秒,他只聽見曾經那道無比熟悉的聲音說出了一句陌生至極的話。
“大朝第十九代王子,玄霖木,奉命剿賊。”
……
拓跋野帶着昏迷的麥拉斯一路西行,奔波數裏,阿索那的營寨終于入眼之時,卻只見一片寂寥慘淡的餘火,淺淺冒着灰煙,升向黑夜。
拓跋野的心髒猛烈跳動起來,心中的不詳達到了極致,他幾乎是立時下馬,連帶着後方的麥拉斯滾落在地也不顧,上前便見四周皆是餘燼和屍首,原本的阿索那旗幟已經毀壞不堪,在風中搖搖欲墜。
剛從前線逃回的将士們全部怔愣地看着眼前之景,所有人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中了一場大計——
名字叫調虎離山。
拓跋野陰沉的臉仿若剛從深淵而來,身上的戾氣和寒光映照在寂月之下,顯得可怖而冷酷。
他攥着手,青筋爆出,自第一眼看到破爛的旗幟後,便一直看向了一處地方。
那是一所營帳,裏面住着別無他人,正是江不聞。
他幾乎是帶着殺意和死氣地走向那營帳,眼底血紅,将士們懊悔震撼的聲音都在他的低壓下無法發出,便見那位新任的統領一步一步地走到帳前,用滿是青筋的手将簾掀開。
帳中淩亂無章,帶着掙紮的痕跡,拓跋野血紅的眼睛将營帳的各處角落全部搜尋了一遍,內裏卻已空無一人。
他的面色沉冷至極,然而卻因為背對月光,長發遮掩住了大半的神色,衆人只能看見他挺拔的身姿忽然顫栗一瞬,便倏而卸力,半跪在地。
喉中翻湧的腥甜忍受不及,拓跋野悶哼一聲,便吐出了一口鮮血,餘跡順着唇角慢慢滑落,他死死地跪在那裏,僵持了很長一段時間,抵住地面的手掌才略微一動。
拓跋野半張着唇,屈起的拇指手骨慢慢蹭過嘴角的血跡,垂下的眼皮倏而擡起,眼底的沉冷在這剎那分崩離析,變成了嗜血的殺意。
“大,朝。”他沉啞的嗓音,狠戾地吐出兩個字,仿佛将之放在刀口磨砺多遍。
……營帳裏沒有屍體,種種跡象全都表明了一點:江不聞被人擄走,至于是誰,不言而喻。
先前輕易便将遠處敵患平息的疑點已經浮出水面:大朝突然來襲,并不是要與阿索那蠻鬥,而是用計策将大量的軍隊引走,根本目的,就是抓走江不聞。
營帳中,半跪在地的人緩緩站起,身形還有一些搖晃,他走到外處,彎下腰,将手指抵上地面“屍體”的鼻下,果然感受到了微弱的氣息。
這場計劃好的謀略,顯然少不了餘綏的幫助,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殺掉營地多數人,必然不切實際,擄走一個人,只需要一記迷|魂香便可。
月光之下,滿身戾氣的人終于微微擡起頭,視線掃過四周所有的人,最終沉冷如同冬中寒冰,揮下手。
那是休整的意思,然而這場重大的變故就發生在前一刻,究竟有多少人能睡着,又是另說了。
……
寥寥黑風,天邊之外。
在大朝軍駐紮的營寨之中,最為隐蔽的一處,周邊昏暗無光,連月色也被遮攔在外,晚間周身蕭瑟,聲響寂寥無幾。
在這處營帳中,只偶然傳出幾聲沉悶的低咳,回蕩在空落的四周內,顯得有些許的虛弱。
終于,帳簾被人掀開,帶着些微的燭火,顫顫巍巍地點亮了帳內,昏暗的周圍便被照亮了些許,才看見那帳中并未制備了什麽別的事物,唯一顯眼的,便只有一處人形十字架,上面牢牢綁着一名男子。
男子面色蒼白,麻繩緊緊地禁锢在手腳上,被勒出幾道血紅的勒痕,他的頭首無力地仰靠在架邊,胸膛淡漠起伏。
帶着燭火前來的不是他人,正是大朝年邁有威信的大國師烏恩。此時此刻,烏恩略顯渾濁的眼球映射在火光當中,露出了淺淡的詭異和深沉。
“江小将軍,照顧不周。”烏恩深沉地開口。
十字架上的人指尖微微顫動了一瞬,半垂無力的頭慢慢擡起了一點。
“哪裏的話……”江不聞嗤笑了一聲,嗓音沙啞,“不是還有床給我睡麽?”
他在拓跋野離開時間未幾,便聽到帳外騷亂,緊跟着腹背受擊,再醒時便已身在異處,至于發生了什麽,自然已經猜到。
而出聲中的“床”,無非就是那把木架,話裏話外均是嘲弄的諷意。
烏恩卻對他暗中帶刃的話并不感到在意,反而慢慢勾了勾唇。
那張蒼老笑臉,在夜晚薄淡的燭光下,将周邊的詭異恐怖渲染到了一層新的高度。
“您不嫌棄便好。”烏恩裝作不知,接住了他的話:“今日将您請來,其實是想讓您幫個小忙。”
十字架上的人有氣無力地擡了擡頭,覺得他的話可笑,從鼻腔中輕輕嗤了一聲。
“大朝和阿索那相争的局勢,想必您也清楚了……戰争一日不停,便會讓更多人受到牽連。”烏恩并不生氣,繼續說道:“我請求将軍幫忙的事情很簡單,便是讓你領兵,重操平梁大軍,一同攻打阿索那。”
他說完,渾濁的眼球盯着江不聞,便見後者頓了些許,随後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我?咳咳咳……”江不聞反問一句,情緒波動,呼吸不暢,猛然咳嗽起來。
這一咳咳了許久,讓他的額前沁出一層細密的薄汗。
“國師大人也和我一樣,是瞽者麽?”江不聞虛弱地嗤笑道:“如今我已淪為廢人,你這忙,請的倒是荒唐至極。”
“……不。”烏恩對他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輕聲否認了他的話:“不需要你做許多,只要你的人站在大朝這邊,對方自然會繳械投降了……不是麽?”
他眯着眼睛,緩慢笑起來。
江不聞的身形不着痕跡地僵了一瞬,随後出聲道:“您在說什麽玩笑呢?”
“當然不是玩笑……”烏恩沉靜地盯着他:“阿索那的小可汗,對你上心的事,誰人不知呢?”
“上心?您忍辱負重,追随阿索那王者多年,難道不知我和他……”
江不聞下意識地反駁,卻忽然頓住,繼而指尖一顫,虛虛将頭對上了烏恩的方向。
烏恩心中在打什麽算盤,他自是清楚,自從知曉了拓跋野的心意後,江不聞大抵可以摸清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倘若真的帶兵平梁,站到了拓跋野的對立面,無人可知阿索那的小可汗會做些什麽。
就在方才,烏恩說出那句話後,江不聞下意識便想拿阿索那平梁身處兩營,他與拓跋野針鋒相對的緣由去打消他的念頭,卻倏而想起了什麽。
當初拓跋野曾說過一句話:其格其是大可汗派在他的身邊,當做監視的存在。而烏恩蟄伏在大可汗身邊多年,幾乎成了他的心腹,拓跋野因為江不聞求情停戰的事,他自然也會知曉。
江不聞倏而擡頭,聲音寒涼:“當年那記勐佳毒,是你告訴大可汗的計謀麽?”
烏恩顏色不變,發出了一種“好可惜,怎麽現在才猜到”的語調:“恭喜你。”
答對了。
江不聞便覺頭腦有些發沉,意識也有些模糊起來,往事的一切一環扣着一環,在真相面前,揭開一道道迷霧。
烏恩慢慢地上前,握着的淡漠燭光不斷靠近,他卻漸漸感到無力。
……怎麽回事。
他隐隐預料到了些不對,鼻翼之前,自烏恩來時,便浮現出着一股淡淡異味,在此刻不斷被放大,漂流的香從燭火中彌漫出去。
“好好睡一覺吧,小将軍。”烏恩的聲音空靈地飄進耳中。
江不聞終是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睡一覺後,為大朝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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