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言樹苗在大房子裏到處看, 一會兒“哇”一聲,小腿搗騰開後人也放開了。

再回到言驚蟄身邊,他睜着圓眼睛驚喜地連比帶劃:“爸爸!那邊的玻璃裏面還養了小魚!”

言驚蟄被他拉過去看,是一方精致的玻璃魚缸, 缸裏鋪了造景, 還打着清幽的拟光, 幾條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魚在水中悠然穿行。

“我可以喂它們嗎?”言樹苗小心地貼在魚缸上, 怕吓着小魚, 聲音輕輕的。

“叔叔不在家, 別人的東西不能亂碰。”言驚蟄摸摸他的腦袋,“聽話。”

言樹苗就松手站回來,乖乖點頭:“好。”

乖了沒有幾秒鐘,他又雀躍起來,繼續去挑喜歡的房間。

段從這個房子功能很齊全, 除了基本的廳室,還布置了專門的健身房和休閑區,主陽臺的位置被設計成露臺, 茶桌座椅一應俱全, 拐角處還很離譜地裝了個露天浴缸。

說不定段從在這裏跟他的前任做過些什麽。

言驚蟄面色古怪地看了會兒,連忙關門走出來。

“爸爸!”言樹苗又從某個房間裏發出呼喊, “這個房間裏面有電影院!”

所謂的“電影院”其實是投影儀, 這個房間應該是主卧, 裏面有獨立的衛生間和衣帽間, 大床上被子還沒疊,靠窗的座椅上随意搭着幾件段從的衣服。

連空氣中都是段從的味道, 熟悉的沐浴露與洗衣液,淡淡的, 他一直用同一個牌子。

“這是叔叔的房間。”言驚蟄帶言樹苗出去,輕輕掩上房門。

言樹苗最終選擇了主卧旁邊的客房,有個小飄窗,他爬上去坐着,覺得很喜歡:“我可以睡在這裏,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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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租不租這裏還拿不準注意,但今晚他們父子倆肯定是只能留下了。

言驚蟄去把行李箱搬進來,大概收拾收拾,換了身家居服,将兩人在車裏憋了半天的髒衣服拿去洗。

段從這個房子估計有專門的保潔定期來做衛生,除了他卧室有生活的氣息,到處都收納得特別标準,像個高檔酒店,讓人不敢亂碰。

估計平時他洗漱也主要用卧室裏的私衛,外面的大衛生間都沒什麽東西。

帶着孩子的人每天收拾八十遍,也不可能維持住這個效果。言驚蟄都能想象到如果他真的住在這裏,整個家被言樹苗霍霍得不像樣的畫面。

摸索了一圈,終于在櫥櫃裏找到隐藏洗衣機,結果一打開櫃門他就愣了愣。

洗衣機旁的髒衣婁裏扔着幾件衣服,最頂上還是條黑色的內褲。

言驚蟄蹲在櫃門前呆一會兒,捏着內褲邊沿輕輕拎起來,确定是段從穿過換下來的,他立馬臉皮一熱,松手丢回去。

還跟以前一樣,換下來的衣服總要擱一天才洗。

言驚蟄蜷着掌心站起來,心裏一瞬間蹦得亂七八糟。

段從讓言驚蟄別管他的晚飯,并不是故意說刻薄話。

他晚上有個局,雖然也不是必須去,不過早幾天就定好了,臨時爽約不合适。

而且,他也确實需要一個地方,來接受自己真的把言驚蟄和他兒子,給接到家裏的事實。

言驚蟄在他家。

這幾個字很古怪,只要想到,他心裏就有種微妙的煩躁。

包廂裏的氛圍已經熱絡起來,該喝酒的喝酒,該恭維的恭維。段從不需要在這種局裏附和,他輕輕撥着手裏的酒杯,在腦子裏與自己博弈,真的不明白這麽做的意義,明明知道不應該,徹底斷開聯系才是最優的抉擇。

偏偏只要牽扯到言驚蟄,他就像精密的儀器出現問題,冒出一串串毫無道理的運行結果。

從以前就是這樣。明明兩人經過這麽多變數,重新遇見,竟然還是難以改變。

習慣的可怕之處或許就在于此。

又一輪敬酒轉向自己,段從簡單地配合完,呆得有些煩悶,索性找個理由推掉之後的轉場,提前走了。

晚上九點過半,還不到十點,這時間說早不早,說晚又沒到已經休息的地步。

原本按照之前的安排,他至少要在兩點後才結束應酬,那會兒言驚蟄肯定已經帶孩子睡了,他回去兩人不用碰面,也能避免尴尬。

坐在車裏抽了兩根煙,他本打算找個清吧自己放松會兒,但車裏的暖氣将酒精的後勁緩緩催上來,攪得人心煩,也沒了再去喝東西的興致。

又看看時間,段從還是把助理小薛喊來,讓他開車送自己回去。

進小區時他專門擡眼看了看陽臺的窗戶,是暗着的,他收回視線,自嘲地翹一下嘴角。

門口傳來指紋解鎖的聲響,言驚蟄剛給睡着的言樹苗掖好被子,從房間出來。

他省錢省習慣了,沒開客廳的燈,只開了電視,将聲音和亮度都調到最低。

聽見動靜,他連忙朝玄關過去,剛握上門把手,段從正好從外面将門拉開。

猝不及防對上視線,兩人同時頓了一下。

“還沒睡?”

段從先做出反應,他神色淡然地進門換鞋,低聲問了句。

“想等你回來”這種話說出來不合适,言驚蟄退後一步,問東答西地解釋:“我習慣了。言樹苗已經睡了。”

段從看看他,反手拉上房門,擡手脫外套。

樓道裏的光線被掩在門外,客廳裏微弱的電視光照不亮整間屋子,玄關立馬陷入一片昏暗。

段從身上淡淡的酒味,随着他擡手的動作揮散開來,從言驚蟄鼻端掃過。

他喉頭一緊,下意識往後退,小腿碰到鞋櫃,發出明顯慌張的聲響。

段從按向燈光開關的手懸停在半空,低垂的視線與溫熱的呼吸,一同轉了過來。

太近了。

言驚蟄膝蓋發軟,清晰地聽到自己從胸口震顫到耳道裏的心跳。

他知道這時候他應該趕緊往裏走,拉開與段從的距離,也應該認清自己“租客”的身份,不再抱有任何不該有的想象。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一整個下午他忙忙碌碌,不停找事情轉移注意力,段從那句“早分了”,卻始終像個鬼祟的咒語,在他潛意識裏來回亂竄。

既然分了,既然段從又恢複了單身,還願意把他和言樹苗接過來,是不是意味着,他還有哪怕一丁點兒挽回的可能?

黑暗應該是真的具有讓人混亂的力量。

言驚蟄鼓起這幾年最大的勇氣,試探着朝段從伸手,想攥一下他的胳膊:“段從,我……”

然而當他擡起眼,對上段從清醒又冷漠的眼神,想要開口的話瞬間就被扼死在喉嚨裏。

“你和他媽媽在一起的時候,也這個樣嗎?”

段從帶着嘲弄的問題就像冰涼的蛇信,将衣袖從言驚蟄指縫間輕輕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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