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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夜間聚會。

副隊長坐在中間，兩邊各挂着一個人。

隊長喝得大醉，正在訴說自己的往昔峥嵘歲月，“老趙啊！你知不知道我年輕時多崇拜你！你是我們那一代人心中的神啊！就是因為你，所以好多人将修行方向都改成了劍，那一陣子，我家裏天天下劍雨，時不時就有人操作失誤，在外面噼噼啪啪掉劍。醫院的急診科醫生都不夠用了。但……但是……”隊長打了一個酒嗝，語氣悲傷，“你怎麽就禿了啊！”

哐當一聲。

隊長摔在地上，神情茫然，擡起頭來左右看看，似乎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跌在地上了。

而在副隊長的左邊，戰二也喝得醉醺醺，抱着副隊長的大腿哭哭啼啼，“嗚嗚嗚，副隊長，你帶我走吧！我想跟着你學習用劍！我能吃苦能挨罵還能挨打。副隊長，你別丢下我啊！”

因為哭聲過于激烈，飯點的服務員敲了兩次門，詢問是否需要幫助，在看見一個年輕帥小夥挂在一個老男人身上後，又識趣地退了出去。

副隊長想解釋，卻被戰二抱得更緊。

哐當一聲。

戰二也跟着摔在地上。

副隊長忍無可忍，扶着頭，“清醒一點，我根本不是劍修。”

“啊？”戰二震驚。

“不可能！絕無可能！”隊長即使醉得爬不起來依舊下意識反駁。

副隊長拿起桌上的筷子，平平無奇的竹筷上一秒還只能夾菜，下一秒就輕松砍斷了玻璃杯，斷裂面整齊，沒有碎屑，仿佛本來就是兩截。

隊長驚呼，“劍修最高境界，無劍勝有劍，無形勝有形。”

“不是。”

“那就是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陰陽合一，無所不包！”

“不是……”副隊長扶額，不知道這群人把異能想成了什麽，“我的異能是禦物，無論手上拿的是什麽都可以用。”

隊長不信，“那你以前用重劍。”

“因為年輕，想耍帥，其實那把劍挺難用的，我後來直接丢了。”

隊長心碎，感覺自己多年的夢想在眼前破滅，蹲在牆角陷入沉思。

“所以，我也不能教你用劍。”副隊長轉頭看着戰二渴望的目光，直接拒絕。

嗚嗚嗚，戰二縮在另一個牆角陷入悲傷。

*

今夏看了看手機。

丁铛已經平安到家，畢竟有五個哥哥跟在身邊，所以她也不好喝酒，吃完飯就直接在哥哥的護送下離開。

而小白依舊不斷地在發消息。

“主人主人！你怎麽還有回來？我在等你哦~”

“已經十點了！”

“十點十分了！”

“今晚好冷，你難道不想抱着暖乎乎的小狗睡覺嗎？”

……

看起來狀态非常不錯，畢竟契約書的緊急留言功能需要消耗大量靈力，小白卻一個勁地在發消息，隔着文字都能想象到它上蹿下跳的樣子。

今夏擡起頭，發現副隊長正在看她。

今晚的聚會本來是為了感謝丁铛的五個哥哥趕來相助，順帶着慶祝今夏平安歸來。但是兩波當事人都不喝酒，反而是戰二和隊長一個勁地在勸酒，試圖用酒精麻痹副隊長，得到一點劍修的秘密。

結果現在兩個人一人蹲一邊牆角，而副隊長依舊神志清醒，雙目清明。

今夏迅速在腦內檢索了一下公司聚餐禮儀，領導喝酒的時候，下屬應該做什麽。

她試探着舉起酒杯，“副隊長，我也敬您一杯？”

“不用，現在已經很晚，過來搭把手，把他們擡回去。”

副隊長站起身，将隊長拽起來，又想了想，他并不知道隊長的住處，所以還是丢回公司得了，明天早上起來睜開眼直接無縫銜接上班，應該會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他摸出了隊長的車鑰匙。

今夏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開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異常生物管理局好歹也是事業編啊！作為領導更應該以身作則。

副隊長自信一笑，抖一抖袖口，裏面掉出來一個小袋子，裝滿了酒精。

作為職場老油條，下班都要卡點的人，怎麽會接受這種餐桌惡習，被人勸酒呢？所以副隊長機智地偷偷将喝下去的酒轉移到袖口的袋子中，然後眼睜睜看着隊長和戰二抱着自己胳膊痛哭流涕。

有時候，太清醒也是一種不幸。

*

大樓靜悄悄的，守門的大爺睡眼惺忪，看見今夏走過來，差點以為大樓出了事。

畢竟管理局可是出了名的錢多事少，什麽時候加過班，等到看見今夏拖着的人，大爺又跟着搖搖頭。

吓死了，還以為管理局也開始加班了，原來只是喝醉酒。

看來這個世界還是正常的。

辦公室沒開燈。

今夏直接将戰二丢在牆角，看着他嘟囔了一句後倒頭繼續睡，不由感慨了一句，年輕人身體素質就是好。

她看了一眼時間，十點半，自己也該回去了。

副隊長沒走。

他站在黑暗中一直看着今夏的背影，窗外的月光投射進來，照亮了他光禿禿的頭頂，形成微弱的反光。

今夏停下來，“副隊長有事嗎？”

平靜的辦公室裏，隐約有殺氣浮現，桌椅板凳微微晃動，擺在上面的綠植似乎承受不住壓力有坍塌的跡象。

今夏了然。

該來的果然會來。

她還以為副隊長會一直裝傻，一個能夠孤身進入亡靈法師領地，還能單手倒拎地獄犬的人可不是戰二這種容易哄騙的小傻瓜。

或許他早就想問自己了，只是一直忍到現在。

今夏瞧了瞧窗外的夜色，月光皎潔，風中帶着絲絲涼意，最炎熱的夏天終于過去了，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繼續上班。

倒是有點可惜。

她好像才剛交到朋友，就又要開始四海為家的生活。

“周五那天，我在廢棄工廠周圍沒有看見你。”副隊長斟酌着開口，他當時驅散了人群就想趕過去幫忙，但是卻看着一個披着床單的身影一腳踹飛了地獄犬。

床單人出現時，今夏消失。

床單人消失後，今夏出現。

而今天，今夏被泥巴怪抓走，現場怪物打成一團，今夏卻毫發無傷回來，甚至沒有恐懼，心态平和，晚上直接吃了三碗飯。

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普通。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直接的推理，只是其他人都被慣性思維蒙蔽，想不到這一層而已。

“我當時去救了一只小狗。”

“丁铛和我說過這件事，那你救下那只小狗了嗎？”

“救下來了。它還很小，吃得多長得胖，目前被我養在家裏。或許它曾經是條流浪狗，但現在它是我的家人。”

副隊長沉默了一會。

黑漆漆的房間裏只有月光和他的頭頂發着光。

中間大片大片的黑暗，就像是禁忌之地，不可觸碰，不可靠近。

擺在桌上的綠植終于承受不住壓力，枝幹斷裂，倒在桌上。

戰二迷迷糊糊站起身，一頭撞在桌上，然後順手按開了燈。

他揉着眼睛，“你們幹嘛呢？怎麽不開燈？”

戰二左腳拌右腳，踉跄着朝廁所走去。

燈被打開後，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包括站在對面的今夏，那是一個相處了一年，一起摸魚發呆的年輕女孩。

副隊長扶起桌上的花，“走吧，女孩子晚上回家要注意安全。”

凜冽的殺氣悄然退去，副隊長的拖鞋在光滑的地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褲腰間挂着的鑰匙串也跟着晃動。

今夏默不作聲跟在後面。

*

阿多尼斯撐着傘等在辦公大樓外面。

他不像小白一樣一直不停地發消息，他選擇直接行動。

“外面可能要下雨了，我來接你回家。”

今夏疑惑擡起頭看了一眼，發現天空已經被烏雲籠罩，月光暗淡下來，而阿多尼斯的身影融在陰影之中，投射到地面的影子和周圍的枯樹連在一起，形成不透光的黑暗世界。

樹梢上蝙蝠倒挂，眼睛亮如燈泡。

阿多尼斯的影子就是通往冥界的入口，他所站立的地方終日被濕漉漉的霧氣、枯寂、死亡籠罩。

就連正午時分最強烈的日光也無法照亮他的身體。

他的臉是完美的雕塑作品，也正是因為如此，哪怕以人類的形态出現卻始終與普通人類存在一層隔閡，一眼看過去不會讓人心動，反而讓人心生畏懼。

這是刻在本能中，對于死亡的恐懼。

副隊長拍了拍今夏的肩膀，“年輕真好啊，還有人來接你下班。”

他雙手插兜，從阿多尼斯身邊經過，踩在黑暗陰影中時，尖銳的亡靈呼嘯如同飓風席卷而來。

下一秒，副隊長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三米之外，避開陰影。

短短一息之間，雙方完成初次交鋒。

阿多尼斯側頭看向副隊長離開的背影，“他挺強。”

看着今夏的神情，阿多尼斯又補充道，“但不如我強，全力以赴的情況下，他十分鐘內必敗。”

“走吧，回家。”今夏接過阿多尼斯的傘，“明天九點我還要正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