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打賭

打賭

雖然小骊珠說了始皇帝已經沒事了，但是扶蘇仍然不放心，幾乎沒有怎麽猶豫，他就決定了回一趟鹹陽。

“不親眼見到父皇無恙，我心裏始終是不放心。”扶蘇要離開上郡了，這件事他可以不告訴其他人，卻不能瞞着蒙恬。

他道，“你放心，等見到父皇後，我會告訴他是我執意要回鹹陽的，即便他要處罰，那也只處罰我一個人好了。”

扶蘇雖然是皇子，但是他既然被始皇帝下放到上郡了，那麽按理來說，他自然是無诏不得回鹹陽了，否則的話治他一個抗旨不尊的罪名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至于蒙恬，既然上郡如今由他掌管，那麽扶蘇無诏就擅自離開上郡，他需要負連帶責任嗎？

當然需要了。

不過這個時候別說是扶蘇了，即便是蒙恬也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他對扶蘇道：“長公子您盡管去吧，只要您能親眼見到陛下的龍體無恙，那麽即便陛下要處罰，我也絕無二話。”

連經常和始皇帝唱反調的扶蘇都深知始皇帝對大秦的意義，蒙恬又如何不知道？

面對使者帶來的那道命令他們自殺的诏書時，蒙恬不願意死，并非是因為他貪生怕死，而是他不相信那道诏書真的是由始皇帝發出的，他也不願意相信自己一直效忠的陛下竟然會無故要他們的性命。

所以那個時候如果他真的甘心赴死的話，不僅會中了賊人的奸計，更會讓他的陛下失望。

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只要扶蘇可以确定始皇帝的安全，那麽別說是處罰他了，便是要了他的性命，蒙恬也絕無二話。

因為他們蒙氏一族從祖父蒙骜開始，便深得秦王的信任和重用，可以說他們一門三代的尊榮皆由秦王/始皇帝所賜。

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所以他這個時候死的話，那也是雖死猶榮。

“不過……”蒙恬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道，“長公子您确定要單獨和骊珠公主一塊回鹹陽嗎？”

雖然蒙恬口中稱呼小骊珠為公主，但是很顯然，從他這句話裏可以聽得出來他對小骊珠并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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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是單獨了。”扶蘇道，“不是還有蒙信和藥奴嗎？”

其中蒙信是是蒙恬的長子，雖然年僅十八，但是卻武藝高超；而藥奴則是扶蘇的仆從，從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擅長什麽了，更難得的是他的拳腳功夫也不錯，帶他趕路不說別的，至少不會拖後腿。

“那也不保險。”要不是分身無暇的話，蒙恬都恨不得自己親自護送扶蘇回鹹陽了。

可惜他不能，因為始皇帝給了他三十萬大軍命他駐守上郡，是為了抵禦匈奴南下，他不能擅離職守，更不敢，唯恐辜負始皇帝對他的信任。

“放心吧。”扶蘇知道蒙恬的擔心，但是他有自己的判斷，“我可以感覺得到骊珠對我并無惡意。”

“還是小心為上的好。”蒙恬當然不是說小骊珠就一定是壞人了，只是才剛剛經歷了那樣的事情，蒙恬不得不更警惕和更小心。

畢竟如果扶蘇真的出事了的話，那麽蒙恬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始皇帝交代。

于是叮囑了扶蘇路上一定要小心之後，等蒙信來了，他又對他道：“一切以長公子的安全為主知道嗎？另外提防點骊珠公主，一旦有什麽情況，別心慈手軟。”

“孩兒知道。”蒙信很清楚這次護送扶蘇回鹹陽一事有多重要，因此信誓旦旦地對蒙恬道，“請父親放心，我定會将長公子安全送回鹹陽，誰想傷長公子一根毫毛，除非是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哪怕是骊珠公主也一樣。”

蒙恬欣慰地點點頭，然後伸手拍拍自己長子的肩膀：“有你這句話，為父也能放心了。”

一旁的扶蘇見狀，無奈地笑笑。

*

因為蒙恬的囑咐，所以還沒有從上郡出發回鹹陽，蒙信就先對小骊珠起了防備之心了。

然而等出發那一天見到還沒有他的腰那麽高，小小一只，可可愛愛的小骊珠後，他心裏的防備就像是泡沫似的，瀕臨一碰就破的地步。

他爹告訴了他要防備誰，也告訴了他骊珠公主的身份，但是他爹沒有跟他說骊珠公主這麽小！還、還這麽可愛啊！

白皙的皮膚在上郡是很難見到的，別說是自幼生在上郡、長在上郡的人了，即便是五年前才被貶來上郡的扶蘇，如今也黑得找不回當年的膚色了。

偏偏小骊珠不僅白，而且眉眼生得十分精致，又因為年紀尚幼的原因，兩頰肉嘟嘟的，可以說是怎麽看怎麽招人喜歡。

面對這樣的小姑娘，哪怕是再窮兇極惡的歹徒都硬不起心腸，更別提平日裏尊老愛幼，從來不恃強淩弱的蒙信了。

不行！

以貌取人是大忌！

他不能犯這樣的錯誤！

蒙信憑借着自己的自制力，強行将瀕臨破滅的防備心撿了回來。

對此，小骊珠卻一無所知，她甚至壓根不關心是誰護送她和扶蘇兩人一塊回鹹陽的，小姑娘這會兒正圍着扶蘇轉呢。

“哇。”小骊珠仰着小腦袋打量了扶蘇好一會兒之後才忍不住感嘆道，“扶蘇你刮了胡子和沒刮胡子的區別好大哦。”

毫不誇張地講，年輕了十歲不止。

“你要喊我‘大哥’才對。”扶蘇糾正小骊珠對自己的稱呼。

“為什麽？”小骊珠問。

“因為我們都是父皇的孩子啊。”扶蘇笑了，他道，“而我又比你大。”

“那我更不能喊你‘大哥’了。”小骊珠道。

這下輪到扶蘇問了：“為什麽？”

“因為你又沒有我那麽大。”小骊珠說的可是實話，但是很顯然，扶蘇根本不信。

也是，畢竟他又不知道小骊珠的真實身份，所以叫他怎麽可能相信一個還不到他的腰高的小姑娘比他還要大？

扶蘇又笑了，這次他是被小骊珠給逗笑的：“看來這次見到父皇之後，我有必要讓父皇給你請個先生，好好地教教你數數了。”

小骊珠默默地瞅了扶蘇一眼：“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聽出來你在嘲笑我？”

“咳咳。”扶蘇清了清嗓子，然後道，“沒有，我只是……嗯，擔心你以後被人騙而已。”

“經驗之談嗎？”小骊珠問。

“什麽？”

“放心吧。”小骊珠繼續道，“就算我被騙，我也不會哭鼻子的。”

她只會把對方打哭。

扶蘇：“……！！！”

這個妹妹怎麽突然變得不太可愛起來了？

扶蘇道：“我昨天沒有哭。”

小骊珠道：“你哭了。”

扶蘇道：“準确一點來說我只是紅了眼睛而已。”

小骊珠道：“你哭了。”

扶蘇道：“好吧，我承認眼眶确實是有一點濕潤，但是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小骊珠道：“你哭了。”

扶蘇問：“你只會這麽一句嗎？”

“也不是。”小骊珠道，“換做是我，我肯定不會哭的。”

扶蘇：“……”

她還不如只會一句呢。

*

雖然扶蘇的生母只生了扶蘇一個孩子，但是扶蘇多的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在這些弟弟妹妹們面前，作為長兄的他擁有着天然的威嚴，換而言之，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哪怕是最受寵的胡亥。

只是扶蘇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長兄威嚴有朝一日竟然不管用了？

別說讓小骊珠怕他了，扶蘇覺得她不氣他就已經算很好了。

不過讓扶蘇覺得奇怪的是，即便小骊珠把他氣得啞口無言，他對她也始終生不出半分惡感。

哪怕她這會兒揚着小眉頭沖着他笑得一臉得意的模樣，扶蘇也覺得她可愛遠勝可惡。

但正是因為覺得小骊珠可愛，所以扶蘇才想不通：“父皇怎麽會派你一個人來上郡的？”

昨天得知小骊珠是始皇帝派來的時候，扶蘇就已經覺得有些離譜了，但是當他得知小骊珠竟然還是一個人來上郡時，他更覺得離譜。

當然了，最離譜的是小骊珠竟然還真的順利來到了上郡？

“這有什麽奇怪的？”小骊珠道，“因為我天生神力呀。”

小姑娘當然知道她孤身一人從沙丘宮來到上郡有點離譜了，但是為了不暴露身份，小骊珠總不可能使用縮地成寸時還帶上一幫人，所以她只能夠盡量将這件事合理化。

然而就算小骊珠說她天生神力，扶蘇都覺得不合理，畢竟她才三歲，再神能神到哪裏去？

小骊珠看得出扶蘇的不相信，眼珠子一轉，突然道：“要不然我們打個賭？”

“打什麽賭？”扶蘇問。

“我打你三拳，你要是扛得住的話，我就認你做大哥。”小骊珠道，“但是你要是扛不住的話，那我愛喊你什麽就喊你什麽。”

“沒問題。”扶蘇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你們作證。”小骊珠對一旁的蒙信和藥奴道，“待會兒可不許他耍賴。”

扶蘇道：“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說完，扶蘇還特意蹲下身子道，“來吧。”

小骊珠握起了拳頭，朝着扶蘇的肩膀打了一下，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扶蘇一邊捂着自己仿佛快碎了的肩膀，一邊覺得這個大哥他也不是非當不可的。

“咳。”扶蘇清清嗓子，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起身一邊道，“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去處理。”

小骊珠卻道：“還有兩拳呢。”

“不急。”扶蘇道，“等我把事情處理了再說。”

說着，扶蘇沖着一邊的蒙信和藥奴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攔住小骊珠。

蒙信見狀，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一把抱住了……

扶蘇。

扶蘇：“……？？？”

他是不是抱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