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牛痘

牛痘

天花在這個時候之所以叫虜瘡，是因為它并非是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瘟疫，而是從戰争中由俘虜帶進來的。

因此早在戰國時期，還是秦國的大秦就已經很注重邊檢防疫了，甚至有一套較為嚴格的出入境衛生防疫法，那就是當外國諸侯的使者賓客們進入秦國的時候，所有的車輛和馬具都需要經過煙熏火燎，目的就是希望能夠将所有有可能攜帶病毒的蟲子給消滅掉。

但是病毒這種玩意兒是防不勝防的，所以聽說隴西郡內一個村莊爆發了虜瘡，始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嚴重嗎？何時爆發的？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後世直到清朝，人們對于天花都是到了談痘色變的程度，更別提是現在的大秦了，同樣是談瘡色變。

要知道在後世，有史學家稱人類史上最大的種族屠殺并非是出自槍炮，而是天花，由此可見它的可怕程度了。

始皇帝并未見過槍炮，但是虜瘡的可怕程度他是清楚的，所以不怪他臉色難看，因為虜瘡一旦爆發又沒有及時控制住的話，那麽後果将不堪設想。

“回陛下的話，李家村雖然爆發了虜瘡，但是由于李家村地勢偏僻，再加上人口甚少，臣等趕往李家村之後，便連同當地的裏正控制住了疫情，讓虜瘡不至于蔓延到其他的村落。”

前來禀報的人自然知道始皇帝最關心什麽了，面對這位一國之君，他可沒有任何吊人胃口的心思。

開玩笑，他要是敢吊始皇帝的胃口，說不動始皇帝就直接讓人把他吊死了。

聽到這裏的時候，始皇帝松了一口氣。

如今大秦正蒸蒸日上，托小骊珠的福，靠着她從系統那兒得到的寶貝，不僅讓始皇帝扭轉了不少百姓們對他的看法，甚至讓始皇帝吸納了不少的人才，讓暴秦之名得以洗白了一點。

在這樣的情況下，始皇帝當然不希望突然爆發虜瘡了（不在這種情況下始皇帝也不希望），因為這分分鐘有可能讓一些心懷不軌的六國餘孽趁機生事。

雖然始皇帝現在靠着小骊珠，連張良這樣的頑固分子都成功收服了，但是俗話說得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其他的六國餘孽都能夠從此安分下來，安安心心的做一個新秦人，始皇帝自然是更高興了。

始皇帝詳細的問起了李家村這次爆發虜瘡的情況，比如是誰先得了虜瘡的？又是如何得了虜瘡的？以及這次總共有幾個人得了虜瘡，又有幾個人因為得了虜瘡而不幸病逝的等等等等。

來人都一一為始皇帝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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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染上虜瘡的人是李家村一個镖師，他行镖回來後就感覺不太舒服，一開始也沒當回事，還招呼村裏其他托他買東西的村民們都去他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沒想到正是因為如此，才導致更多的村民染上了虜瘡。

和镖師一樣，許多村民一開始也沒懷疑什麽，只是等後面陸續有人高燒不退，他們才意識到不對勁。

等他們的面部以及四肢開始出現塊狀的疹子後，不用李家村的醫者登門，尋常百姓就可以确定了——

他們染上了虜瘡。

一時之間，李家村的村民們人人自危。

家中有人染上虜瘡的村民們個個崩潰絕望，而家中的人都幸免于難的村民們也沒有從此就放下一顆心了。

因為他們很清楚，他們現在沒有染上虜瘡而已，不代表再繼續在李家村待下去的話他們依然不會染上虜瘡的。

于是一些膽子大的村民們就萌生了連夜跑路的想法了，雖然大秦的律法明文規定了所有的秦人不得随意離開居住地，一經發現的話都得嚴懲。

但是在虜瘡這樣要命的瘟疫面前，即便會面臨嚴懲他們也不管了，畢竟逃出去他們不一定會死，但是留下來他們就很有可能會死。

雖然說感染了虜瘡的人不是個個都會喪命，但是存活率并不高，誰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賭自己有沒有那麽運氣逃過一劫。

“然後呢？”被始皇帝派人請來的小骊珠聽到這裏，忍不住開口問道，“然後那些人該不會真的逃出去了吧？”

“沒有。”那人道，“也是巧了，李家村的村民要跑的那天臣一行人恰好趕到，就聯手裏正一塊留住了那些人。”

小骊珠一聽，頓時松了一口氣，就連始皇帝也是如此，只是沒小骊珠那麽明顯而已。

也不是他們狠心，非得讓那些沒感染的村民們留在李家村等死，而是他們接觸過那麽多感染虜瘡的人，哪怕當時并沒有任何不舒服，但是誰能保證他們離開李家村之後不會突然發現他們已經染上了虜瘡？

更有甚者，有誰能保證那些想要跑出去的村民裏沒有藏有一兩個已經染上了虜瘡但是卻知情不報的人呢？

到時候他們就成了行走的病毒，走到哪兒就染到哪兒，疫情勢必一發不可收拾。

“臣等人按照長公主您的吩咐，先将已經染上虜瘡的村民都安置到一處，再加上接觸過這些村民的人都集中安置到另外一個點，觀察他們的後續情況，确定他們沒有染上虜瘡才允許他們離開，另外……”

那人詳細的将李家村的情況都給小骊珠和始皇帝一一道來，最後他道，“因為控制及時，所以這次李家村染上虜瘡的村民總共有十三人，最後平安活下來的有五人。”

也就是說死了八人。

這個數字不算大，但是它代表的可是八條人命，覺得惋惜是肯定了，哪怕小骊珠并不是真正的人，但是不代表她沒有憐憫之心的。

不過惋惜歸惋惜，不代表沒有值得高興的地方的，一來嘛，當然是因為這次的虜瘡只是在小範圍內爆發，沒有波及更多的人了；二來則是因為他們終于得到牛痘了。

誰能夠想到牛痘竟然能夠預防虜瘡呢？

按理來說，不管是小骊珠還是始皇帝，他們都不應該、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的，但是誰讓小骊珠有一個來自後世的系統呢？又誰讓小骊珠抽中了消滅天花（虜瘡）的辦法呢？

原來早在去年第一批紅薯收獲的時候，小骊珠就利用這次抽獎機會抽中了消滅虜瘡的辦法了，但是抽中了歸抽中了，不代表立刻就可以讓人實驗這個辦法是否奏效的。

因為當時小骊珠只是抽中了消滅虜瘡的辦法，并沒有直接抽中牛痘疫苗，也就是說小骊珠他們想要做實驗的話，那麽就得先得到牛痘。

但是這并不容易。

雖然不管是鹹陽還是別的郡都養有不少的牛，但是不代表牛痘易得的，畢竟大秦的邊檢防疫日漸嚴格，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杜絕了外來病毒的入侵。

而小骊珠也好，始皇帝也罷，他們都不可能為了得到牛痘，每天求神拜佛希望鹹陽（或者別的郡）爆發虜瘡的。

因為在洛伽山長大的小骊珠不知道虜瘡的嚴重性，始皇帝卻清楚得很，所以他們能做的，就只有派人出去四處尋找。

原本小骊珠和始皇帝兩人都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了，畢竟除非運氣好，否則的話大秦地域遼闊，派出去的人又怎麽可能在短時間之內就正巧得到牛痘？

但是小骊珠和始皇帝都沒想到還沒到一年的時間，派出去的人就已經把好消息帶回來了。

“太好了，有了牛痘，那接下來就好辦得多了。”小骊珠雖然不是人，也不怕虜瘡，更不用種牛痘，但是她現在越來越适應大秦長公主這個身份了，那麽自然希望大秦越來越好了。

雖然這并不是她的江山，但是小骊珠為了完成任務，對大秦投入了那麽多的時間和心思，對這個國家，以及這個國家的百姓都已經有了感情了。

始皇帝的面上也不由地露出了一個笑，李家村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畢竟始皇帝當初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得到牛痘的前提付出極大的代價——但是現在的死亡人數控制在個位數，這已經算得上是很不錯的結果了。

“朕會抽派人手随你回李家村，到時候你們繼續在李家村研究牛痘，另外查清楚那個镖師是如何将虜瘡帶回來的。”

能夠得到牛痘固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查清楚這次虜瘡的來源也很重要。

如果那位镖師是不小心将虜瘡帶回來的就算了，但是如果不是的話……

“唯。”那人應了一聲，他也很清楚查清此事的重要性，畢竟一旦查出有古怪的話，那麽見血是必然了，只是多少的區別而已。

得到牛痘只是消滅虜瘡的第一步而已，後面還得經過反複的實驗才能夠确定是否可以向黎民百姓推廣。

不過鑒于系統出品的東西都保真，所以小骊珠他們并不擔心這次的實驗會失敗，于他們而言，成功是早晚的事情，區別只在于早還是晚而已。

所以別說是小骊珠了，就連始皇帝也有點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笑。

“看來這好事還真的是一件接一件。”小骊珠道，“大姐姐她們那邊推廣珍妮機進展順利，派出去的人又找到牛痘了。”

這叫什麽？

這就叫雙喜臨門呀。

“華城她們找到背後搞鬼的人了？”始皇帝問。

對于小骊珠要将推廣珍妮機一事交給華城公主去做，始皇帝原本是有些反對的，倒也不是因為什麽重男輕女，而是他信不過華城公主。

在他看來，他這個大女兒不是一個有手段的，要不然也不會被自己的枕邊人騙得團團轉，還在婆家受了那麽多委屈了。

但是小骊珠态度堅決，始皇帝見過華城公主一面之後，最終還是答應如她們所願，讓華城公主接手推廣珍妮機一事。

不過這件事并非一開始就一帆風順的，有人暗中搗亂，聯合一些紡織女工抵制珍妮機，也有人趁機渾水摸魚，想要趁火打劫。

小骊珠和始皇帝兩人知道這些事情之後都沒有出手，而是任由華城公主發揮。

畢竟他們能幫她一次，不能幫她一輩子的。

只是就連小骊珠都沒有想到華城公主竟然一改之前溫吞到甚至有點軟弱的性子，雷厲風行的揪出幕後黑手，“斬掉”想要渾水摸魚之人的手，讓珍妮機的推廣得以順利的進行下去。

實不相瞞，華城公主這一套組合拳下去，小骊珠對她都有點刮目相看了。

“大姐姐你要是早把你的這份本事拿出來，也不至于被王離和王家的人欺負那麽久了。”現在榮祿公主和小骊珠一樣，也不喊王離一聲“大姐夫”了，而是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她向小骊珠毛遂自薦失敗之後并沒有氣餒，而是改為向華城公主毛遂自薦，讓她允許她跟在她身邊學習。

反正小骊珠不同意把正事交給她，不就是覺得她沒經驗嘛。

那她從現在開始攢經驗就是了。

華城公主從前雖然和榮祿公主這個妹妹并不太親近，但是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倒是讓姐妹倆的感情更親近一些了，得知她有心想要學習，便允許她跟在自己身邊。

華城公主的性子雖然比不上榮祿公主大膽和張揚，但是她到底比她年長将近二十歲，論本事、論眼界自然在榮祿公主之上了。

所以還真別說，榮祿公主跟在華城公主身邊還真的學習到不少為人處世的手段，和她也越發親近了。

人心都是偏的，如果換做從前的話，榮祿公主即便知道了王離的真面目，也頂多覺得他可惡而已，但是現在她除了覺得王離可惡之外，還替華城公主覺得不值。

她大姐姐這麽好，居然嫁給那麽一個爛人？

連榮祿公主都尚且如此了，小骊珠就更加別說了：“既然都知道是王離不能生，也知道他是故意踩着你揚名的，大姐姐你為什麽還不跟他和離呀？”

“不對，應該是休了他才對。”

跟王離和離都算是便宜他了。

華城公主被逗笑了，她道：“通武侯在外為父皇做事，要是讓他得知此事，只會更加盡心盡力的為父皇效命。”

“再則，王離浪費了我這麽多年的時間，我直接跟他和離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華城公主原本以為王離踩着她揚名僅僅只是因為骨子裏就是個自私的人而已，她以為他僅僅只是怕自己不能生的事實被人發現了，所以故意先下手為強，将不能生的罪名摁在她的頭上而已。

但是華城公主哪裏想到她只是猜對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原因？

竟然是因為王離恨她，恨她讓他失去了有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孩子。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華城公主真的是一臉的問號。

當年王離的那個屋裏人有孕之後，是她讓他把孩子打掉的嗎？

不是，當年的華城公主在婚前甚至都不知道這件事。

明明孩子是王離讓人打掉的，結果在他發生意外不能生之後沒覺得是他的報應就算了，竟然還恨上了她？認為是她讓他失去那個孩子的？

華城公主真的很想問一句，他的腦子真的沒病嗎？

一想到自己這些年因為這個腦子有病的爛人所遭受的委屈和嘲諷，華城公主就不願意那麽輕易的放過他。

“行吧。”本質上小骊珠不是一個愛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的人，她雖然覺得直接幹脆利落的和王離一刀兩斷是最好的，但是華城公主不這麽認為，她也沒辦法。

“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反正別受欺負就好。”

明明小骊珠是自己的妹妹，但是聽到她這麽說，華城公主卻突然覺得自己有人給她撐腰了，瞬間底氣都足了許多。

而且華城公主卻清楚，這不是她的錯覺。

畢竟小骊珠已經給她撐過腰了。

所以現在要問華城公主最感激的人是誰，那麽肯定是小骊珠無疑了。

毫不誇張的說，華城公主覺得小骊珠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如果不是她的話，她說不定現在仍然背着不能生的罪名被人笑話，仍然被王離騙得團團轉。

想到這兒，華城公主看向這個妹妹的眼神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似的，她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應了一聲：“好。”

夏去秋來，如今鹹陽最熱門的話題已經從華城公主和王離的身上轉移到地裏的莊稼上了。

畢竟天大地大都沒有溫飽那麽大。

事實上不止是種地的平民百姓，就連朝中的文武百官也格外的關心今年的收成。

或者更準确一點來說，是格外的關心今年的水稻收成。

要知道從前在鹹陽，水稻的畝産量基本上算得上是墊底了，哪怕鹹陽的人都是以面食為主的，但是不代表他們不希望水稻的産量提高的。

尤其是六十六石诶，一畝地就能夠産出六十六石的糧食，這樣的畝産量如何不驚人？

所以等到開鐮收割水稻的這一天，鹹陽熱鬧得就跟當初沛縣的百姓們收獲玉米一樣，家家戶戶的人都出動了，用人山人海來形容田間地頭的盛況可謂是一點都不誇張。

作為一國之君，按理來說始皇帝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畢竟他是凡人之軀，現場的人又太多了，他們既不能讓侍衛驅趕前來看熱鬧的黔首們，又不能保證他們當中沒有混進去一兩個六國餘孽。

但是最後始皇帝還是來到了現場——

畢竟他也想親眼确定從系統那兒摳來的水稻種子是不是真的能夠一畝地種出六十六石的糧食。

連始皇帝都來了，那麽不怕刺殺的小骊珠、楊戬和哪吒等人自然不可能缺席了。

雖然他們三人可以辟谷，但是不代表他們不知道糧食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有多重要的，更別提場面這麽熱鬧，他們又怎麽可能會錯過？

“這一畝地裏真的能夠種出六十六石的糧食嗎？”哪吒看着拿着鐮刀收割水稻的農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生出了幾分緊張的感覺。

畢竟收割下來的水稻如果畝産量沒達到六十六石的話，那麽丢臉的人可是小骊珠（和始皇帝）。

“當然了。”小骊珠表面上信心十足，背地裏卻在心底裏問系統，“确定你給的種子真的可以種出六十六石的糧食吧？”

“要是不可以的話，待會兒我可就要先跑了。”

她才不要留下來陪她爹一塊丢臉。

系統：【……】

始皇帝：“……”

【可以的。】系統道，【那些能夠畝産六十六石的水稻種子我可是拿真金白銀跟基地換的。】

不僅少了中間商賺差價，而且也杜絕了中間（奸）商以次充好。

有了系統的這句保證，小骊珠總算是可以放心了，不怪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她對水稻的最高畝産量産生懷疑，主要是她越了解大秦的糧食作物，就越清楚六十六石意味着什麽。

連小骊珠都尚且如此了，更別提那些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了。

時下大秦的人口可不像後世的中國那麽多，經過戰亂和饑荒後，大秦現在的人口僅僅只有兩千多萬人。

所以可以想象一旦确定了真的有畝産六十六石的水稻種子，那麽相信不用幾年，大秦上下都可以全面擺脫饑餓了。

但是不管相信與否，在現場都沒有人說什麽喪氣的話，因為是真的還是假的，馬上就可以揭曉了。

因為人手足的原因，沒花多少時間就已經收割了一畝地的水稻，接下來就是稱重環節了。

“一石。”

“兩石。”

“三石。”

大秦現在稱重的工具當然不像後世那麽先進了，因此沒辦法一次性稱重，只能夠分批來。

而現場的氣氛也被這報數給帶動起來了，當報到“六十六石”的時候，人群中發出了一陣陣驚嘆的聲音。

就連早就從系統那兒得知結果的小骊珠都忍不住有些激動，正想說什麽的時候，小姑娘卻突然“哎喲”了一聲。

見小姑娘伸手捂着額角痛呼，楊戬出聲問道：“怎麽了？骊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