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放他一馬

放他一馬

饒是快馬加鞭，冒頓單于收到始皇帝答允的消息也是十天之後的事情了。

別看冒頓單于在須蔔的面前說得那麽篤定，但是事實上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保證始皇帝真的會答應他的要求的。

冒頓單于能賭的，就只有小骊珠在始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了。

這次費鐮所做的事情，說小不小，但是說大也不大，尤其是小骊珠最後并沒有受傷。

講真的，冒頓單于都不知道該惱火費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是應該慶幸他沒有得手了。

不過不管怎麽樣，費鐮沒有得手确實是事實，冒頓單于只能夠選擇慶幸了，要不然他更加沒有把握能夠說服始皇帝讓他高擡貴手。

得知始皇帝沒打算真的跟匈奴部落交惡，冒頓單于松了一口氣，連忙打發須蔔趕緊去準備馬牛羊給大秦送去。

冒頓單于既然已經将賠禮道歉的條件白紙黑字寫出來了，那麽自然不至于反悔。

不過……

“看來這位昭陽長公主在大秦陛下心中的分量也一般而已。”冒頓單于當然知道他們匈奴不管是馬兒還是牛羊都比大秦的要好了，也知道大秦一直都想要大批的購買。

但是匈奴人也不傻，自然不可能大秦想買多少他們就賣多少了，尤其是能夠充當戰馬的馬兒，他們也僅僅只是出售一小部分而已。

這次如果不是因為費鐮犯錯在先，還被大秦當場抓了個正着，冒頓單于也不會為了換回他而大出血。

哪怕這幾年冒頓單于吞并了不少周邊的部落，占領了他們的百姓和牲畜財産，但是一下子要出那麽多的馬牛羊，他也不是不心疼的。

同樣心疼的人還有須蔔。

他其實早就知道費鐮偷偷跑去大秦的事情了，或者更準确一點來說，費鐮會被人說動前往大秦搶小骊珠回來哄冒頓單于開心其實源于須蔔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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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蔔不是沒有野心的人，他既然有一個外甥同樣也是冒頓單于的兒子，那麽他自然希望日後能夠被冒頓單于立為太子，接手匈奴部落的人是自己的外甥了。

只可惜稽粥尚且年幼，跟兄長費鐮相差的歲數有點大。依照費鐮在冒頓單于心中的地位和分量，等稽粥長大的時候，只怕費鐮早已經成為稽粥難以撼動和扳倒的勁敵了。

甚至有可能在稽粥還沒有長大之前，費鐮就已經從冒頓單于的手中接過了王位，成為了匈奴部落的新一任大王了。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畢竟時下的人平均壽命都不長，尤其是冒頓單于常年征戰，雖然戰無不勝，但是須蔔很清楚，他也因此而留下了不少的暗傷。

如今正當壯年，自然是不礙事了，但是一旦歲數上來了，就難保不會讓冒頓單于因為舊傷複發而喪命了。

須蔔想，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單于會那麽積極又着急的、寧可大出血也要換回費鐮嗎？

事實證明須蔔沒有猜錯，冒頓單于這個時候這麽看重費鐮，哪怕大出血也想要将他從始皇帝的手中換回來的原因确實是因為如此。

匈奴部落的第一任單于就是冒頓單于的親爹頭曼單于，當時河套地區就是在頭曼單于手中弄丢的，作為匈奴部落的第二任單于，冒頓單于雖然至今還沒有将河套地區收複回來，但是匈奴周圍的部落不是被他吞并了就是被他打服了，所以匈奴部落如今的領土擴張是前所未有的大。

冒頓單于打下如今的天下，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子嗣能夠繼承下去了，而不是等自己一死，匈奴便四分五裂。

偏偏冒頓單于如今長成的兒子就只有費鐮一個，至于其他的兒子？不是剛學會跑就是還在喝奶。

這不就顯出了費鐮的金貴來了麽？

能夠成功的從始皇帝的手上換回費鐮，冒頓單于自然是高興了，但是高興之餘，冒頓單于也惱火得很。

畢竟如果不是費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話，他何至于向始皇帝低頭，又何至于大出血？

“單于，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保住了大王子的性命。”須蔔對冒頓單于道，“至于那些馬牛羊，沒了就沒了，再養就是了。”

須蔔對于此事的結果滿意嗎？

當然不滿意了。

須蔔找人慫恿費鐮前往大秦去搶小骊珠可不是一心為了他好，教他如何讨好冒頓單于的，只不過是想要借刀殺人罷了。

只要費鐮折在大秦的話，那麽他就可以說是完全不髒手就幫他的外甥稽粥除掉了一個勁敵了。

但是須蔔萬萬沒想到，費鐮都被大秦的人當場抓了個正着了，竟然還能有命回來？

須蔔不得不贊同冒頓單于的一句話，看來那位昭陽長公主在始皇帝心裏面的分量确實是不太夠，要不然也不會因為他們的賠禮而選擇放費鐮一馬了。

可惜了，須蔔在心底裏惋惜道，但是想到經過這件事之後，哪怕費鐮能夠平安回來，只怕在冒頓單于心中的地位也會一跌再跌。

畢竟匈奴部落要是交給這樣的新王的話，只怕冒頓單于便是死也會死不瞑目了。

想到這兒，須蔔的心情才稍微好一些。

當然了，就算須蔔的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在冒頓單于面前表現出來，否則的話一旦讓他對他産生懷疑，繼而查到費鐮之所以會去大秦是因為他的算計和慫恿的話，那麽須蔔确定，他保準沒有什麽好下場的。

因為須蔔很清楚，在冒頓單于看來，哪怕費鐮會中計是因為他腦子不夠又莽撞，但是這也不是他可以對費鐮出手的理由。

都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更何況費鐮是冒頓單于的兒子又不是狗。

“算了，不說這個了。”冒頓單于心想，這件事真的是越說越煩，想到費鐮幹的蠢事，冒頓單于都想自己親手揍他一頓了。

須蔔見狀，便知道費鐮就算能夠平安回來，只怕短時間之內在冒頓單于面前也讨不了好了。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費鐮最後回來是回來了，但是并不是平安回來的。

看着被人從馬車裏擡下來的、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甚至就連四肢都失去了的費鐮，別說是冒頓單于了，就連須蔔都吓了一跳。

冒頓單于願意獻上馬牛羊若幹，是為了換取始皇帝對費鐮高擡貴手，放他一馬，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始皇帝是答應放費鐮一馬了，卻還有四馬在等着他！

“嬴政！”冒頓單于咬着牙，看着不僅死了，而且還死無全屍的大兒子，眼睛一下子紅了，眼底的恨意和怒意頓時噴薄而出，“欺人太甚！他簡直欺人太甚了！”

如果始皇帝一開始是直接拒絕他的話，那麽冒頓單于即便生氣也不至于這麽生氣，他現在不僅是氣始皇帝拒絕他，更是氣始皇帝竟然愚弄他。

“子之仇，弗與共戴天！”

遠在鹹陽的始皇帝自然是無緣見到這一幕了，甚至沒辦法知道冒頓單于會是怎麽想的。

但是如果他知道的話，肯定會回他一句，愚弄他就愚弄他了，還用挑日子嗎？

而且哪怕無緣親眼見到，但是冒頓單于會有什麽反應，小骊珠他們想都可以想象得到了。

“冒頓單于看到費鐮的屍首肯定會氣炸了。”小骊珠篤定地道，“畢竟爹你都答應他了，他還以為能夠見到活生生的費鐮呢。”

誰知道被送回匈奴的只是費鐮的一具屍體，而且是缺少了四肢的。

“朕确實是答應他了，他不是讓朕放費鐮一馬嗎？”始皇帝振振有詞的，“又不是讓朕放費鐮五馬。”

始皇帝這叫什麽？

這叫故意跟冒頓單于摳字眼。

但是這能怪始皇帝嗎？

他認為怪不了他。

“當然了，如果他一開始就讓朕放費鐮五馬的話，朕肯定是不可能答應的。”始皇帝道，“費鐮起了這樣的心思，還付諸行動了，朕要是讓他毫發無損就離開大秦的話，那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雖然對外，小骊珠只是始皇帝的養女，但是她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別人不知道，始皇帝還能不知道嗎？

退一萬步講，即便小骊珠真的不是始皇帝親生的，但是這些年來他們這對父女的感情在逐漸加深，更別提小骊珠對大秦的貢獻和付出了。

如果始皇帝真的答應了冒頓單于，為了區區若幹的馬牛羊就高擡貴手，饒費鐮一命的話，那麽豈不是讓小骊珠心寒？

在始皇帝看來，別管費鐮這麽做究竟是自己的主意，還是受冒頓單于的指使，反正他做了，那麽就必須得付出代價。

而冒頓單于僅僅只是大出血一次，交出若幹的馬牛羊就打算換回他的大兒子？

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那如果冒頓單于不止拿馬牛羊來換回費鐮呢？”小骊珠問。

始皇帝笑着反問：“不止？難不成骊珠你認為冒頓單于有可能會費鐮拿整個匈奴部落來換？”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不代表沒有這個可能的嘛。”小骊珠問始皇帝，“所以爹哇，如果冒頓單于真的拿整個匈奴部落來跟你換費鐮的話，你會答應嗎？”

“這個嘛……”始皇帝居然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道，“如果是一整個匈奴部落的話，那麽說不定朕還真的會答應。”

“爹！！！”小骊珠被始皇帝的這個回答給氣到了，“你太讓我失望了，難道不是應該一開始就果斷的拒絕才對的嗎？”

結果他居然遲疑了？

最後竟然還說他說不定還真的會答應？

“心寒。”小骊珠拍着自己的胸口對始皇帝道，“我實在是太心寒啦。”

始皇帝被小姑娘給逗笑了，他道：“朕跟你開個玩笑的，別說冒頓單于是拿整個匈奴部落來跟朕換費鐮了，就算他是拿十個，朕也不可能答應他。”

“費鐮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朕能放過他嗎？”

始皇帝只要一想到費鐮竟然把主意打到小骊珠的身上，硬的（直接搶人）不成還想來軟的（向始皇帝求娶小骊珠），便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小骊珠不僅是他的寶貝女兒，更是整個大秦的寶貝，費鐮算是什麽東西？竟然敢觊觎她？

小骊珠不太相信的乜了始皇帝一眼，問他：“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始皇帝反問小骊珠，“難不成你認為朕會為了區區十個匈奴部落而委屈你嗎？”

“這還差不多。”小骊珠沖着始皇帝輕哼了一聲，算是勉強原諒她爹了，“不過爹啊，如果冒頓單于真的拿出十個匈奴部落來跟你換費鐮的話，那麽這個委屈我還是可以稍微受一下的。”

畢竟那可是十個匈奴部族，十個诶！

始皇帝先是一愣，繼而險些笑噴：“少做夢了，一個費鐮還不值得十個匈奴部落。”

所以這樣的委屈小骊珠就算想受只怕也受不到的。

“我就知道。”小骊珠又哼了一聲，“那就是個不值錢的東西。”

嫌棄完費鐮之後，小骊珠忍不住問始皇帝，“不過爹你就這麽處理了費鐮他們，冒頓單于會不會一生氣，就決定跟我們大秦開戰的？”

說完，不等始皇帝回答，小姑娘又捧着自己的小臉蛋道，“如果冒頓單于真的因為這件事就跟我們開戰的話，那麽我算不算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啊？”

原本準備回答小骊珠的始皇帝沒料到她突然冒出這麽一番話來，頓時只覺得好笑：“紅顏禍水？你？”

小骊珠收起了臉上的笑，斜了始皇帝一眼：“爹你這是什麽意思啊？看不起我嗎？”

天地良心！她長得多好看啊？尤其是長大之後，簡直靓到沒朋友。

“不是看不起你，朕只是……嗯，你還小呢。”始皇帝道，“硬要說的話，只能說你是童顏禍水了。”

為了避免小骊珠揪着這個話題不放，始皇帝趁機轉移話題，他道，“就算我們大秦真的因為這件事和匈奴打起來了，骊珠你也不必把責任攬到在自己的身上，這件事擺明了是匈奴不對，就算我們暫時不想開戰，也不能任由他們欺辱吧？”

“而且你也知道朕一直都沒有忽視匈奴，這些年也一直都在未雨綢缪，所以如果真的打起來的話，那麽我們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當年始皇帝統一六國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讓蒙恬去北擊匈奴了，那個時候都能夠把匈奴趕出陰山，收複河套地區，那麽如今大秦也算是兵強馬壯了，沒可能收拾不了區區一個匈奴部落。

“勝算是很大，但是損失也會增大吧？”小骊珠又不是真的小孩兒，再說了，就算真的小孩兒，也該知道大秦一旦和匈奴打起來的話，肯定會出現傷亡的，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小骊珠對此心知肚明，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小姑娘當然希望能夠盡量減少傷亡的數量了。

“是這樣沒錯。”始皇帝也不撒謊哄着小骊珠，主要是孩子大了，也哄不住，“不過你忽略了一個重點。”

小骊珠一臉好奇：“什麽重點？”

“不止朕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匈奴開戰，冒頓單于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大秦開戰。”始皇帝道，“這幾年冒頓單于确實戰績斐然，但是如果他有心繼續征戰的話，那麽就不會打你的注意了。”

始皇帝認為冒頓單于肯定是想着休養生息，所以才打起小骊珠的主意，否則的話他直接跟大秦宣戰就是了。如果他有信心打贏大秦，将河套地區重新奪回去，甚至能夠讓大秦因此而對他低頭的話，那麽他何必多此一舉？

直接打贏了讓大秦将小骊珠交出去就是了。

聽始皇帝這麽一分析，小骊珠立刻就恍然大悟了。

“師兄你們知道嗎？原來冒頓單于自己也不願意這個時候跟我們大秦開戰。”小骊珠見到楊戬和哪吒的時候，就忍不住跟他們說起這件事，“吓死我了，害得我以為我爹真的要跟匈奴打起來。”

楊戬和哪吒兩人對視一眼，然後開口對小骊珠道：“骊珠，你別把攢功德看得太重，殺生固然不好，但是也得分情況的。”

“殺一個好人，那麽自然會有損功德了，但是如果殺一個壞人呢？”

“再說了，當年我們都參加過封神大戰，如果殺人真的有損功德的話，那麽我們又怎麽可能肉身成聖？”

“好像也是哦？”小骊珠撓了撓臉蛋，認真思考了一下，雖然楊戬他們的情況和她不一樣，但是至少也有相通的地方的。

“不是‘好像也是’，而是‘本來就是’。”哪吒道，“所以別說這次大秦和匈奴沒能打起來了，就算真的打起來，責任也不在于你，所以你放心好了。”

哪吒可不是因為跟小骊珠是一夥的，所以才偏心她，事實上他真的覺得這次的事情小骊珠無辜得很。

她确實很厲害，也确實很有本事，但是這是費鐮他們可以觊觎她的理由嗎？

而且費鐮竟然還想向始皇帝求娶小骊珠？

也就是哪吒事後才到場的，要不然說不定楊戬破門而入都沒有他破得那麽快了。

什麽東西啊？

竟然敢觊觎他哪吒（自認）的妹妹？

“不過陛下說答應冒頓單于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真的會放過費鐮呢。”哪吒心想，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他肯定不可能答應的。

反正始皇帝答應放過費鐮，他可沒有答應。

“那肯定不可能啦。”小骊珠雖然剛剛被始皇帝氣到了，但是她是裝的啦，因為她知道她爹也是裝的，所以這會兒她信誓旦旦的跟哪吒道，“我可是我爹的寶貝，我爹怎麽可能為了區區若幹的馬牛羊就放過費鐮呀？”

楊戬點點頭，始皇帝答應的時候他也在場，但是大概跟始皇帝認識的時間更長，所以他并沒有像哪吒一樣懷疑過始皇帝舍得讓小骊珠受委屈。

小骊珠一臉得意的道，“我爹說啦，就算冒頓單于拿十個匈奴部落來跟他換費鐮，他也不可能答應的。”

楊戬道：“陛下确實是個好父親。”

“應該的。”哪吒卻道，“也不想想看費鐮做了什麽事，竟然想求娶你？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雖然沒吃到，但是光是聽着就讓人生氣了。

“別說是想求娶我，就算他真心來求娶我也沒用呀。”小骊珠道，“我可是要建後宮的人，誰稀罕嫁人啊？”

“建後宮？”

“是啊。”小骊珠點點頭，“我爹都同意了。”

楊戬決定收回剛剛那句話，陛下可算不上是什麽好父親！